秋意漸涼,隨著中秋日子的挨近,冬醒院也逐漸熱鬧起來。
這院子里的正經主子要回來了,自然沒有不高興的。
大丫鬟冬梅更是喜滋滋地將院子用水灑了三遍,只等著四郎君一家子回來。
薰然去冬醒院轉了一圈,看著院子里大伙兒忙碌的樣子,心里頭的陰霾漸散,心里頭頓時亮堂起來。
四叔葉勉學在外為官,是她最敬重的人。雖說重活了一世,她對商賈已不再輕視,但對讀書人的崇敬絲毫沒有減少。
「冬梅,你家夫人是最愛干淨的,這窗欞縫里,這花瓶內里,還有桌椅的地下都得讓大伙兒好好擦擦。」薰然到處看了看,見還有些細節未弄干淨,便叮囑冬梅帶著大伙兒加把勁。
四嬸出身書香門第,平日里極其愛干淨,所以在她回來之前,這院子可得里里外外的掃干淨了。
「二娘子放心,我們定會打掃的干干淨淨。」冬梅垂眸斂裙,承諾道。
薰然嗯了一聲,再看了一會,便回了芙蓉居。
取來筆墨,薰然胡亂涂鴉一番,待涂鴉結束,便將紙揉成一團扔到了地上。
春柳蹲身拾取,無意中瞥見上頭寫著許多的人名,如祝知蓮、岑豐寧等等。
娘子寫這些人名字做什麼?春柳一邊收著一邊悄悄瞅了瞅薰然,見她正全神貫注地寫著字,也不便去打擾,趕緊收拾了地上的幾張紙。匆匆給處置了。
薰然此時正在畫關系圖,她要將這一世出現的這些人物都給理順了,說不定能從中發現她所忽視的東西。
一排排一行行地將人名排好。薰然終于能夠算清楚這短短兩月,她的身邊到底出現了多少人。
正聚精會神的分析著這些人的背景和目的,薰然听得春杏稟報道︰「娘子,守二門的姜嬤嬤讓小丫鬟帶了口信來,說是您讓遠峰去辦的事成了,這會子,有一位您想見的人回來了。」
薰然一驚。連忙放下羊毫,起身問道︰「你說什麼?事兒成了?」
春杏點點頭,但心里卻是一片疑惑。
不過。主子要辦什麼事?見什麼人本就無須和他們當下人的說,所以,春杏放棄了到春柳處打听的打算,送來口信後。便安靜地候在一邊。
薰然似乎很激動。急切問道︰「人到哪了?」
春杏回道︰「快到二門了。」
薰然吩咐道︰「速打水來給我淨手,我要去桂喜堂。」
春柳連忙去辦。
待薰然到了桂喜堂,見春福正與母親稟報,說是興福莊管事的婆娘來拜見夫人。
薰然深吸口氣,她前世的婆婆來了。
周氏微微皺了皺眉,說道︰「這又不是過節,她來做什麼?她不是剛死了男人嗎?」。
春福回道︰「是前一個月去世的,今個她來。說是趁著中秋來給您請個安。」
周氏道︰「那就讓她進來吧。」說著,這才看到薰然一直站在門口未進來。
「阿宛。為何不出聲?快進來坐下,別在外頭了。」周氏朝著薰然招招手。
薰然趕緊邁步進去,挨著周氏坐下,故作無知問道︰「阿娘,剛剛兒听說有人要來,不知來的是何人?兒可認得。」
周氏笑道︰「自然是不認得的,是我們葉家名下九間莊子里的興福管事的婆娘。」
「哦,原來如此,既然是莊子里的人,那肯定是莊子里有事稟報。阿娘速速讓她進來吧。」薰然說著,主動退了次間,讓春柳、春芹給她磨墨習字。
周氏見薰然退去次間,並沒有說要走,倒也沒說什麼,隨她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薰然听見了有人打了簾子進來,偷偷挪到門邊朝外看去,就見一老婦盡力邁著小碎步進來,直直地跪下磕頭,聲音洪亮清晰︰「老奴興福莊夏邱氏前來給夫人請安!」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還有那熟悉的腔調。
薰然看向夏邱氏,眼里似要噴出火來。
前世,若不是她听信汀然謠言,認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認為她和她可憐的母親還有積蓄,硬是在汀然的煽動下,上門提親,由自己的兒子娶了薰然。
之後,薰然的苦難又升了一級。
因為其實沒有積蓄,夏邱氏對薰然便沒了好臉色,到了後來,更是毫無顧忌地終日指桑罵槐。
待薰然生下一個女兒後,夏邱氏便完全沒了耐心,連孫女都沒看一眼,就將薰然扔在一間舊屋子里,說是讓她安靜的坐月子。
安靜,果然是極其安靜。
薰然在心里頭冷笑,笑完後便覺一滴滴的血從心頭落下。
「起來吧。」周氏受了這一拜之後,才慢吞吞地讓她起來。
夏邱氏哎了兩聲,興沖沖地扶著腿就起來了。
「夏邱氏,你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周氏問道。
夏邱氏腆著老臉,諂笑著往前探著身子︰「回夫人的話,這不是就要過中秋了,老奴想著,夫人這多年的照顧,得帶些東西來好好孝敬夫人。誰知道,家里頭那個腳底下一滑,人就沒了。所以,只能老奴來了。」
夏邱氏雖然大大咧咧,但說到自家男人突然離世的事還是有些難過,眼底的哀傷令人動容。
鄉下女子,丈夫更加是家里的頂梁柱、大半個天,這一走,日子自然不會好過。
周氏捧起身邊的茶碗喝了口,隨即拿出繡蘭花的湖城雲雪帕,輕輕點了點嘴唇。
薰然知道,母親這是在想事。
夏邱氏弓著腰,靜靜地候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都帶了些什麼來?」周氏終于又說話了。
夏邱氏連忙說道︰「帶了自個兒曬的干貨,還有十斤臘肉,兩只臘鴨。」一邊說著,一邊瞧著周氏臉色,見她面色不便,這才放心說下去道︰「雖然都是些平常東西,但卻是老奴自個兒制作的,絕對的干淨。」
夏邱氏知道,這大戶人家的人愛干淨。
周氏微微一笑,道︰「你有心了。」
夏邱氏連忙說道︰「不過是些自家做的小東西,夫人不嫌棄,老奴這就沒有白來。」
周氏抿唇笑道︰「你客氣了。對了,今年收成如何?」
夏邱氏低著頭,沒有立即回答,不過她也不敢讓夫人等太久,片刻後,立即抬頭道︰「老話說的好,伏里起西風,稻管會生蟲,您不知道,這稻子呀長蟲長得厲害,今年收成不會好。」
周氏正色道︰「當真?」
夏邱氏急忙說道︰「當真當真,打死老奴也不敢欺瞞夫人您呀。」
周氏想了想,道︰「等會子我派人去農署要些殺蟲的藥,用著試試。」雖然知道這東西沒多大用,但目前也只能想到這個法子了。
莊戶人家最怕的就是天災人禍,莊子里收成不好,也會大大影響葉家的糧食儲備和收入。所以,周氏不得不上心。
這九個莊子,一直屬這個興福莊地勢最好,收益最多,所以若是他們這邊都遭了蟲害,其他莊子情況也不會好。
由此看來,夫君說要到幾個莊子上去走走看看,也是應該。這時間久了,當家人都不去莊子上,那些個管事得起ど蛾子了。周氏感嘆。
夏邱氏謝過周氏︰「多謝夫人,您可真是心善,是個大善人呢。」
周氏擺擺手道︰「別有的沒的說這些個虛話,我且問你,蟲害可厲害嗎?」。
夏邱氏嘆氣道︰「前幾年,這端午節前後,秧苗子就能漲到這麼高,今年卻只有這麼點,還有些已經被蟲子吃了。插秧時,老奴心里那個急呀。」夏邱氏一邊比劃,一邊交待,說著說著,許是想表現自己真得很急,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加上她皮膚並不白,這樣瞅去十分丑陋。
「好在還有存活的,你先種著,到時候農署那邊有了回信兒,我立馬派人去告訴你們。」周氏安撫道。
「哎哎,好,好,攤上夫人您這樣的主子,真得是我們三生有幸呀。」夏邱氏一晚上不知道拍了多少次馬屁,一看就是個會說話,會審時度勢的主。
夏邱氏有幾把刷子,薰然最清楚,她既然會溜須拍馬,那也是好事,只要能把母親哄高興了,那莊子管事的差事,許就能給她兒子了。
夏邱氏男人去世前,是興福莊子的管事,上個月,不慎摔倒,跌破了頭,一命嗚呼。按照前世的軌跡,接下去接管莊子的是夏邱氏的小叔子,他管著莊子約莫也有五年,之後,得疾病去了,莊子這才到了夏邱氏兒子的手里,由他進行管理。
想起自己前世的這個丈夫,薰然也只能一聲嘆息。
夏雨時,小名雷子,是個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只可惜懦弱膽怯,一輩子什麼都听他母親的,最終連孩子看病的錢都要管母親要。母親不給,他也毫無辦法。
前世的事想得越多,心里的恨就越多。薰然深吸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
她用計讓夏邱氏提早出現,可不是為了現在報復,她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所以,自己不能活在這痛苦的記憶里,而要暫時忘記這一切,做好當下這件事再說。(未完待續……)
PS︰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每天都好多活。這章格子邊打瞌睡邊寫出來的,要是親們發現有什麼BUG,歡迎留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