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薰然一邊默默地燒著紙錢,一邊听宮女向她說著茹眉的死因。
她還記得,那只是一會子的功夫,出去取香的茹眉便一命嗚呼,香消玉殞了。
燭光搖曳,微風拂發,吹起紙錢燃盡後的灰燼,如同暗夜的蝴蝶,肆意飛舞,很快融入了漆黑的黑暗中。
茹眉那一日前往香料坊取香料,偶遇了岑貴妃一行,原本奴婢遇見別的主子,即便自家主子和此主子不合,也不至于會和一個下人過不去,更何況茹眉的背後是皇後娘娘。
可是這個人是岑貴妃,驕橫跋扈是她的專利。
加上茹眉本就和她有過節,這一刻,岑貴妃自然不會松了她。
原來茹眉曾是皇後娘娘安排在岑貴妃身邊的宮女,被岑貴妃後是九死一生,幸而皇後娘娘不離不棄,終歸借了皇上的手讓她回了顏禧宮。
只是,岑貴妃心中的這根刺卻是不拔不快的。
平日里岑貴妃無法見到茹眉,尋不到報復的機會,這次直接當面撞見,可謂是自投羅網。
主子要尋奴才的錯,那是極其簡單,所以不管茹眉如何地小心翼翼,終還是被岑貴妃逼到了絕境。
薰然可以想象茹眉當時是如何被岑貴妃逼到井邊,然後也許被謀殺,也許被逼著跳進了井中,終結了她年輕的生命。
雖然茹眉服侍薰然時間尚短,但薰然本就是那重情之人。此時听了自是難過萬分。不僅僅難過于茹眉的死,更心痛于凶手無法得到嚴懲。
「二娘子,娘娘是希望您能明白。誰才是真的心狠手辣。」宮女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將話帶到了。
薰然恍然大悟,之所以讓此宮女告知這些,是要自己閉嘴。
皇後娘娘擔心自己知道她月復中胎兒早已是死胎之事宣揚出去,所以特地讓自己知道岑貴妃其人的斑斑劣跡。
薰然長嘆口氣。
燒完手中的最後一張紙錢,起身說道︰「請轉告皇後娘娘,民女知道了。」
說完。轉身就走。
「二娘子這是去哪?」宮女走前幾步,想要問個明白,卻只見薰然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來的數日,宮里頭出奇的平靜。
薰然也沒有其它事可做,除了陪伴皇後娘娘,便是呆在小院子里看書習字。
偶有幾次太子前來請安。薰然也是盡可能躲著不撞見。
這一日。薰然前去皇後寢宮,剛走到門口便見著了屏南王。
薰然請了安,抬頭時瞄了屏南王一眼,卻覺得有些異樣。
屏南王睥睨著她,眼眸深幽,面無表情。
薰然低下頭,心念一轉,直覺今日屏南王與往日不同。卻又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同。
等著屏南王隔門請安,薰然恭敬地站在一旁。
待請安結束後。屏南王也未與薰然說上一言,急急轉身離去,薰然只得說了一聲「恭送王爺」。
看著屏南王離去的背景,薰然發了一會呆,直到寒梅催促,她才提步進了寢宮。
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雖然用了沉水香去掩蓋,但是對氣味極其敏感的薰然還是聞到了難聞的藥味。
不敢掩鼻,薰然走上前去,跪在皇後榻前請安。
「起來吧。」皇後懶懶地說道,隨即拍了拍榻邊,示意薰然坐下。
薰然只得上前而坐。
這幾日,皇後娘娘都喜歡讓薰然坐在她的身邊,講一些宮外的事情給她听,有幾次,薰然見皇後娘娘紅了眼,哀聲說著要是這個小公主能活著就好了,听得薰然也紅了眼。
「阿宛!」沉浸在回憶中的薰然忽的被這一聲阿宛驚了。
抬頭吃驚地看著皇後娘娘,薰然很是不明白。
阿宛是她的小名,自從進了宮,薰然還未听到有人如此稱呼她。
皇後瞧著薰然滿臉的不解,不由地笑了。這還是多日來她第一次笑。
「你在家,阿爺阿娘都稱呼你為阿宛嗎?」。皇後娘娘問到,語氣中透著一股親切。
薰然點點頭,回道︰「是的,是祖姑女乃女乃給取的。」
皇後娘娘問︰「是嫁入京城的那個?」
薰然搖頭︰「不是,是……已入空門的那個。」
皇後娘娘眼瞼微合,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皇後娘娘才說道︰「阿宛,我這一生都困在這宮里,有時候真想出去看看。」
薰然淡淡一笑,說道︰「娘娘將身子養好了,再請個皇命,回母家瞧瞧。娘娘為聖人、為後-宮鞠躬盡瘁,聖人會答應的。」
皇後苦笑︰「唉,出宮只是痴人說夢罷了。」
薰然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勸說。
好在,皇後本也不是要她相勸,轉而將話題轉移到了太子身上。
「等本宮身子好些了,就和聖人提提你的婚事。」頓了頓,也不等薰然反駁,繼續說道,「本宮可不想被人捷足先登。」
說完,瞄了一眼薰然手腕上的鐲子。
薰然不自在地笑笑,婉拒道︰「此事不急,娘娘養好身子再說。」
皇後娘娘盯著薰然的臉,和善的語氣忽然變得冷冽︰「二娘子心里頭是不樂意嗎?」。
薰然漲紅了臉,鼓起勇氣說道︰「民女只想在阿爺阿娘跟前伺候,求娘娘成全。」
「成全?」皇後娘娘尖聲重復了一遍,隨即臉色一暗說道︰「阿宛,這都是命。」
說完,閉上雙目,讓薰然退下。
薰然還想再說幾句,讓皇後娘娘打消這個念頭,但是瞧著皇後娘娘疲憊的樣子,想必是不會再听她說了。
無奈之極,只能再尋時機了。
速速起身,微微屈膝,急急告退。
卻不想,走到門口時,只見太子殿下立于門口,見她出來,薄唇微揚,淡淡笑道︰「幸而這幾日有你陪伴母後。」
薰然連忙行禮謙讓︰「能夠伺候娘娘是民女的福氣。」
「是嗎?」。太子殿下呢喃道。
薰然不敢抬頭,自從皇後娘娘在她面前提及她和太子的婚事後,她見太子便覺尷尬萬分。
「殿下,若沒吩咐,民女先退下了。」說完,也不等太子回應,匆匆就領著寒梅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