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她被人算計,輸的一塌糊涂,千年後,她含恨復仇,讓這些人步入她的死局,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懲罰,贏了嗎?依舊是輸的一塌糊涂,因為她最終還是沒能得到幸福,所有依舊是輸的,早在千年前一刀刺進夜瞳心髒時,看著他元神破散時,她就知道她再也沒有擁抱幸福的資格。
南天門,碧沉沉,暮曉老遠就瞧見驚慌失措的守門人,連兵器都拿不穩,不停呼叫殺上了來,來來回回的神將見暮曉不听勸,一意孤行去南天門,便也索性放棄她,不勸了。
南天門前上百名天將渾身瑟瑟的拿著法器,微彎的脊背都在細微顫抖,而她也感覺了鋪天蓋地的殺氣。
「你們讓開。」她一邊說一邊推開擋成一道嚴密防守的神將。
神將不明所以,奈何她力氣頗大,被她便略顯吃力的擠出了防守,不多時一個寶天殿的仙侍前來,遣退了這些一副大敵當前模樣的南天門守衛,她嘴角一笑,這天帝也是聰明的緊,早就算到她會來南天門面對夜瞳,本來驚慌的守衛听到天帝的命令,迅速的撤離,重新布下了防守結界,將南天門入口封的嚴嚴實實。
她一眼便瞧見了白雲之上一襲暗色紅袍的男子,一望無際的白雲,仙霧繚繞,紅霓滾滾,男子滿頭銀絲輕輕拂動,像是最淨白的絲綢,比縈繞的白雲還要白,但此刻卻看的暮曉雙眼生疼,她還記得滿頭墨發的他。俊美絕倫。曾經她問他為何是銀絲,他只是寒冷的回答不記得。這聲不記得現在回想起來不停的撞擊著她的心,那樣殘酷的現實他選擇了遺忘。
一昔墨發染滿霜。花期在何夕。
她看著那雙死死盯著她的金瞳,很想撫一撫,疼惜的問一聲還疼嗎,曾經她問他為何有眼疾,他只是無瀾的回答自己的挖的,那時的她不明白有什麼痛苦不堪的事情,會讓這個如神邸般的男子做出這樣自殘的事情,現在回想曾經的慰問真是如刀霜,刺的是彼此的心。恢復記憶後她才知道,那是不想見到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瞎了眼愛上了她,那便不要這眼楮了;她清晰的記得,一臉血跡的他,兩個空了的眼窟窿,她當時心里恨極了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更恨的還是自己。
二人隔的距離不遠亦也不近。他只身一人前來,右手握著紫氣繚繞的聖焰赤龍刀,懾人的刀鋒還殘留著鮮血,紅袍上也沾了一些血氣。他定是等不了大軍,急匆匆趕來的,蒼白的臉色泛著一絲急促的紅暈。
她心髒不自覺的緊縮。他永遠都是這樣,總是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表達深藏的愛意。千年了,這是她回歸真身後第一次見他。卻不能奔入他的懷中,雙腳早已向生鉗一般,動不了一分。
兩人隔空相望,愛意難卻,生生的成了彼岸,用盡全力還能擺正彼此的位置嗎,他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成婚的人會穿著一襲白衣站在這里,她也清晰的看見了他眼中的驚訝跟一絲隱藏的喜悅,雖然藏的真藏的沉,千年了,她早已能用感覺去體會他釋放的情意。
夜瞳一眼不眨的望著站在南天門外的女子,清瘦了,穿在身上的衣裙顯得極其不合身,發絲瀉下,只那麼輕輕的被吹拂著,也能吸引住他全部的眼神,他是震驚的,心中對她的恨是徹骨的,一路單刀殺來,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為何今時今日了還這麼急躁,他不停的蠱惑自己,不要讓她嫁給別人,要殺了她,不能讓她幸福,是地獄也要拉著她,這樣才能撫平心中的憤怒跟急躁,並非是愛她,一遍遍的自我蠱惑才迫使自己相信,做的這一切並非是愛,當看見她出現時,自己不經意呼出一氣,那便讓她再多活些時日。
暮曉一步步走向他,面色不知是喜還是傷,又像無任何表情,只是雙目望著前方,沒有落在他身上,越來越靠近,他的殺氣也翻江倒海,好像即刻就要與她同歸于盡。
她一直捂著月復部,心中傷痛喃喃︰寶寶,那是你的爹爹,你可感受到了。她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勢的牽了牽嘴角,停在他比肩的地方,他身上散發的懾人寒氣似乎想將她震開,她退了幾步,不再離他這麼近,寒氣也減弱了些。
她垂眸一笑︰「你是來參加婚禮的嗎?可能要讓你無功而返了,婚禮取消了,我誰了不嫁。」因為我早已嫁給了你。
夜瞳握著刀的手微微一緊,一句也未回答,時間仿若停止,一襲紅袍的他,一襲白袍的她,立在白雲上,二人深沉的雙眸有著同樣的情緒,這個情緒叫悲痛欲絕。
不知過了過久,久到暮曉覺得會這麼一直站下去,地老天荒,他緩緩開口︰「十月初八,我會殺你。」
「好,我等你。」她沒有回頭的離開了,早已淚流滿面,緊咬的牙一絲絲血跡滴出,滴了白雲一路。
小瞳,小瞳,她只能在心中吶喊,她還有何臉面再柔情的喚他一聲小瞳,前世的樂天曉,今生的暮曉,都深深的傷害過他,那些罪名早已成立,就算她哭著說一切都是誤會,他也不會再相信一分一毫,他給的信任都被她深深的絞碎,連一點渣都不剩,她能償還的都盡力做了,只等著十月初八,等著他們終極的一天。
那日暮曉回到月華谷老遠就瞧見了等在谷外的女乃女乃跟素素,素素在她成婚的那天就被暮曉趕回來,她不希望素素受到牽連。
「你回來了。」女乃女乃布滿皺紋的臉,折痕似乎更深了些。
她點點了頭,顯得有些疲憊,女乃女乃急忙讓素素扶著她回去休息。
回到磬心園,沐浴過後才將一身疲憊緩解,又喝了些素素用雪蓮熬的湯藥,她才緩緩睡去,晚上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與夜瞳還有一個小男孩雲游四海,夜瞳滿眼寵溺的摟著她,另一只手牽著小男孩,小男孩撅著嘴不滿的喚著她娘親、娘親,要娘親抱著他,不要爹爹牽,夜瞳眉梢揚了揚,一把將不滿的小男孩抱起來,溫柔笑道︰「小鬼,這樣可好?娘親身子弱,你都這般大了,抱著你沒一會就累著,爹爹抱你。」眼中帶著一絲欺壓,小男孩礙于爹爹笑容中的威脅,一掃之前的不滿,環著夜瞳的脖子撒嬌道︰「晚上我要跟娘親睡,爹爹天天跟娘親睡,我也要。」二人便就這個問題,兩雙金瞳無形拼法。
暮曉睡夢中嘴角上揚的幅度逐漸擴大,甜蜜、幸福,而枕巾早已濕透。
清晨陽光穿透雕花穿灑在床榻上女子蒼白的臉上,素素一早便在外面候著,也不急著叫醒她,她又躺了片刻才起身,素素笑著給她又是梳頭,又是穿衣的。
「今日怎麼這般開心?」暮曉轉了轉眼珠子,猜測著素素的心思。
「當然開心啊,惡人有惡報。」素素又嘆息一聲︰「我沒想到他人這麼壞。」
他?「素素,你說的誰?」
素素將糕點擺在桌上,撐著下巴道︰「一早就從神界傳消息過來了。」
她吃糕點的動作一頓,又慢條斯理的道︰「情況怎麼樣了?」
「天帝威信受損,四海八荒的神官們都惶恐不安,不知道天帝能否再繼續統領神界,所以品階高的神官與天帝一起去了西方極樂世界,求佛祖指一條明路,這件事一早就傳遍了六界,天庭現在可亂了,人人提心吊膽。」
暮曉笑了一聲,天帝穩坐天宮四百萬年,天庭的官員可謂都是天帝的人,現在天帝被送往西方極樂世界,旗下的勢力也受到波及,現在自然是提心吊膽,一著不慎,就會被天帝連累。
「素素,你剛提的他是何人?」
素素又輕嘆︰「辰軒神君啊,我一直覺得神君是個光明磊落,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沒想到心眼這麼多,天帝被送往西方極樂世界,神君被關押了,等天帝的事情被解決後,再解決神君的事情。」素素又眨著眼道︰「真的是神君下藥害天帝跟神官們?」
素素見暮曉狡黠一笑,便也猜出來了,搖著殿下,就不滿道︰「殿下什麼都不告訴我,我一早就察覺殿下想復仇,沒想到來這些狠的,現在六界都管殿下叫毒蠍子。」
暮曉噗嗤一笑,毒蠍子,也還能接收,她穩住素素道︰「好啦,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不想連累你,我也不知道勝敗如何。」
「殿下現在的心可平復了?」
「平復了,也累了,千年前天帝與辰軒利用我殺了夜瞳,炎東大帝陷害了夜瞳,今生我終于讓他們都受到了懲罰,現在剩的就是一個我。」
「殿下……」素素突然害怕殿下會做什麼事情,以前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
暮曉拍著素素的手,安慰道︰「沒事的,起碼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一定會好好的,只是世事難料,我們面對命運都是無力的,一切順其自然吧。」
素素覺得殿下再也不是以前想笑就笑的調皮女子,而是一個裹了一層傷痛的悲情女子,突然眼眶就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