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沅微微一笑︰「瞞不過祖父。」
「去年年末你父親的調令,因為戰事壓了下來,今年卻沒再提起,」管路頗為嘆息,「你不在朝堂想必不清楚其中瓜葛,這是件很復雜的事。我的意思,你不要插手。」
管沅的眸光黯淡下去。
祖父這麼說,就代表這件事連祖父都沒有切實可行的辦法。
那她又該怎麼辦?
她總不能眼睜睜再看著父親戰死!
靈光一現,她又有了主意,試圖動搖祖父︰「祖父,您是不是也沒有好對策?」
「怎麼,你來套我的底?」管路有些好笑。
管沅連忙搖頭︰「我怎麼敢套祖父的底,說句不好听的,死馬當活馬醫。孫女去攪和攪和,說不定就成了活水,到時候祖父再來一招禍水東引什麼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無?錯?小說WwW.wCxiaoSHUO.COM管路被那句「禍水東引」嘔笑了︰「你這丫頭,口不擇言!」
「祖父,我就是想去看看父親,就算幫不上忙,總不會幫倒忙。」管沅神態乖巧,想要博取管路的相信。
管路一擺手︰「你一個小娘子,千里迢迢跑這麼遠,妥當嗎?況且你得親事還沒定,再拖你就及笄了。」
說到親事,管沅就想到盛陽;想到盛陽,她就來氣。
然而此間是祖父的上院,不是她發脾氣的地方,于是乎她強壓下心頭的惱怒,順著管路的話說下去︰「雖然我如今已沒什麼不良于行的壞名聲。但親事只怕夠嗆,沒有誰願意無端得罪仁和大公主府。因此,困守京城,那還不如去大同避避風頭,或許有旁的機會。」
管路神色陡然嚴肅起來,不禁長嘆一聲︰「你和你兄長的親事,簡直就成了我心頭之患。一個比一個變數多,一個比一個有主意!」
管沅暗地里吐吐舌頭,心想︰這可不是她的錯,都怪盛陽!
他不搞出秋獵那麼大名頭。又怎麼會捅出那麼多事!
但也不能全怪盛陽。永國公府太過八面玲瓏,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哥哥看似隨和大咧,骨子里卻最是自尊要強。
如今的局面,真是一場死局。
還未理清頭緒。管路再度開口︰「我想讓你勸勸你哥。」
「勸?」管沅愕然。
「你哥的親事。我昨晚就和他提起過。但他依舊抗拒。我想逼他就範也不是不行,但這終究不利于定遠侯府的日後。所以,我想你勸勸他。」管路顯得有些憂心。
管沅這才明白禺伯和她講「八卦」的用意。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會盡力,但,不一定有效果。」管沅心里真的沒把握,哥哥的脾性她越發模不清了。
「效果我也不強求,但這次我不會再順著他的意思讓他胡鬧。至于你,」管路頓了頓,顯得更加為難,「你現在的確也無人問津。」
沉思了半晌,管路再度開口︰「也罷,大同你想去,那就去吧,年前必須回來。」
「一定!」管沅見祖父松口,這才終于放下一樁心事。
不論怎樣,她總得去試一試。
清水堂內,管沅和哥哥爭論不休。
「如果現下不是最好的時機,那等到什麼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管沅忍不住苛責兄長,「你才十七歲,已經到正四品的位子,皇上只怕好幾年都不會再動你的官階。這意味著此次升遷之後,你很可能就此沉寂下去再無消息。你不借著這次機會把利益最大化——」
她還未說完,就被管洌冷聲打斷︰「我的親事在你看來一定是一場利益之爭嗎?」。
管沅無言以對。
她早因為盛陽的事改變了價值觀和立場。
如今她自己——就這麼嫁給盛陽太便宜他了,她的氣都不知往哪撒;可旁人,她是斷斷不會同意的。
她的想法,早已不同于之前與仁和大公主府的博弈,全憑籌碼互搏,利益權衡。因此,她也不可能再要求兄長按這樣的套路決定親事。
「這些天我仔仔細細想過,」管洌深吸一口氣,「我的親事之所以會失敗,你的親事之所以會弄成僵局,皆因背後只有‘利’字維系,利來而聚,利去則散。如今潁國公的意圖,也再明顯不過。我不想再用這樣涼薄赤luo的方式,維系所謂利益聯盟。」
「所以,」管沅頓了頓,「你看不慣世人拜高踩低?」
「拜高踩低是常態,但我不希望我們定遠侯府被這樣的世俗手段坑害。」管洌態度很堅決。
管沅嘆息一聲︰「罷了,我沒有立場勸你,總之利害我都給你分析陳述了,你自己考慮清楚。」
她站起身走向清水堂的大門,卻又忽地轉身,語含感慨︰「哥,不為利來而聚,不因利去而散的人,真心太少太少了。但,我祝願你可以找到。」
唇角扯出復雜的笑,她在回眸那一刻想起了他。
不為利來而聚,不因利去而散,堅心守護,始終如一……
「書冊都點清楚了,等明個打包起來;至于衣裳,有些還需要翻曬,明日能妥當;還有——」靈修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管沅抬眼問。
見靈修半晌說不出話來,靈均耐不住性子了︰「還有那個神秘人給的東西呀,姑娘不是叫我們昨天拾掇出來的嗎?」。
然後又小聲嘀咕︰「說這話有啥犯難的……」
靈均顯然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靈修也不敢亂說,因為她自己也看不明白,姑娘到底是什麼想法。
按理說,靖安侯世子是孤煞。應該勸姑娘遠離才對。
問題是,她還半個字沒說,就一副要和靖安侯世子劃清界限的模樣,可每次提到他姑娘就生氣——
這到底上演的是哪一出?
書房內氣氛還在凝滯中,窗外「啪」一聲打破寂靜。
管沅沒好氣地在窗邊撿起一張沁水箋,上面依舊是熟悉的顏楷︰
莫氣勿辭。
「這什麼意思呀?」被蒙在鼓里的靈均站在管沅身邊瞥了一眼這四個字,也沒看明白。
管沅自然明白盛陽的意思︰別生他的氣,別拒絕他的幫助。
然而怎麼可能不生氣不拒絕!
「不是收好了嗎,東西在哪?」她冷冷出聲,帶了些許微不可查的輕哼。
「哦哦。好了好了。」靈均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趕忙去拿,「馬上就來!」
不過片刻,一個木盒放在管沅書桌前。
管沅輕吸一口氣。打開木盒。一張張信箋映入眼簾。全是清一色的顏楷。還有各種名目的書冊。
她秀眉一皺,把手腕上的降香黃檀佛珠取下,也放入盒中。
然後在今天的沁水箋上。提筆寫下四個字作為回應︰
必氣必辭。
便將這些東西全放到窗外去。
看到那個木盒,檐瓦上的盛陽不禁眯起銳利的雙眸︰她在做什麼?
但撈回來一看,他幾乎懊惱得把定遠侯府的瓦頂掀了。
她這是動真格了!
早上把一枝紅艷和書齋還給了他,晚上又把他曾送她的東西還給他,還真是要和他兩清嗎?
盛陽總算領教了她的厲害,想著這樣下去不行,且不說消息渠道、府外用人,她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保護著。他得想個辦法讓她放下成見才行。
第二日,管沅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行裝,丫鬟忽地通報柏柔嘉來了。
花廳外花團錦簇,花廳里的女子打扮卻很簡素。淡青色的衣裙,一支銀釵沒入青絲,看著又不像家常,令管沅十分不解。
「柏姐姐。」管沅行禮問好。
「沅妹妹,」柏柔嘉依舊笑容淡淡,「我是來同你告別的。」
管沅先是一愣︰自己要去大同這件事,也就母親和祖父知道,連兄長都還沒告訴——
所以,柏柔嘉想必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大同的,那就是柏柔嘉要離開京城?
「柏姐姐何出此話?」管沅拉著柏柔嘉坐下。
「我會去田莊小住一陣,估計這段時間都不會有機會見到沅妹妹了,」柏柔嘉笑容里帶著管沅看不懂的意味,「但如果有什麼事,只要我知道了,我就會想方設法通知沅妹妹的。」
「柏姐姐,」管沅察覺到些許的不尋常,「你要去多久?」
柏柔嘉搖頭︰「說不好,但我們還有機會再見的。」
她顯然不想多說,言罷就要告辭,卻被管沅握住手。
「實不相瞞,我也要離京一段時日。」管沅語氣凝重。
「你,」柏柔嘉十分驚訝,回頭看著管沅,想說什麼,卻又露出自嘲的神情,「沅妹妹是要去哪?」
「我會去大同,一樣歸期未定。如果,」管沅頓了頓,「如果你有什麼困難,送個信給我。」
柏柔嘉听了,似乎這才放心下來。
臨走前,管沅塞了一個荷包給她︰「如遇急難,你就拆開。」
看著她殷切的眼神,柏柔嘉沒有推辭,沉默片刻突然道︰「一路平安,後會有期。」
「你也是,一路平安,後會有期。」管沅回以誠摯的微笑。
馬車離開定遠侯府,直接奔著城南而去。
管沅倚在門柱邊,微微嘆息一聲。
她猜到幾分緣由,卻不知自己猜得準不準。
荷包里,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一些零碎銀子,以及靖恭坊的地址。
希望柏柔嘉用不上。(未完待續……)
PS︰感謝(霜降我心)的平安符!
感謝(foreverblue)(晷貓來也)的粉紅票!
明天開新卷,一路追妻到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