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尾妖狐,所有人眼中的那個柔媚的白衣女子,此刻凝視著手中的玄火鑒,未幾,忽然有一滴淚珠,悄悄滴落在玄火鑒上,片刻之後,化做白煙,裊裊昇起。
世間萬物,本就平等。
依稀記得遙想當年自己的摯友柳夢璃不也算是妖嗎?
既為妖、便是妖,然為行惡、卻也不應除去。
「三百年了,大哥。」
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三百年了,從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歧山遇見了你,從那以後,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六合蠻荒,從此暗無天日,從此日夜擔憂,被人追殺。」
「可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的……」
那個柔媚女子,此刻眼中已滿是晶瑩淚水︰「可是今天,為、為什麼你還要叫我走?」
六尾魔狐低下了頭,同時注意到姜雨夜`.``紋絲未動的身影,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激動的緣故,開始緩緩地顫抖起來。
「大哥!」
那個柔媚的女子,忽然大叫了一聲,這聲音竟是如此淒厲,六尾魔狐迅速抬頭,此時此刻只見那個形狀古拙的玄火鑒,被她輕輕放在胸口,貼著她溫柔起伏的胸膛,散發出淡淡的光暈。
白狐全身都抖了起來,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硬撐起了上半身,嘶聲喊道︰「不……」
「砰!」
一聲悶響,卻如同晴空的霹靂一般,姜雨夜站在那個柔媚女子的身後,生生地看著她原本柔和的背,透出了玄火鑒的光芒。
一點、一滴,匯聚成熾熱的光束,貫穿了她溫柔的軀體。
周圍的世界,所有的聲音,在那瞬間,突然都變得這般遙遠了。
在姜雨夜的眼中,只有殷紅的血,從那溫柔美麗的身體流出,滴到地上,化做鮮艷的紅色的花,再慢慢的滲入岩石。
血紅之地,永不褪色!
她無力地倒下,倒在六尾魔狐的身前。
六尾魔狐口中發出了嘶啞的呼喊,可是姜雨夜听不懂他在喊著什麼,只看到白狐嘶喊著,全身抖動著,掙扎著向前爬去,爬向前方不遠處那個脆弱的垂死身軀。可是他竟是如此的衰弱,掙扎了半天竟只爬出了半分。
「哎。」似曾相識的一幕,饒是姜雨夜心境已達通明,然而當下卻也依舊沒能忍住的邁開步子。
他負手而立,緩緩的走了,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重傷的柔媚女子的身體,放到了六尾魔狐的面前,然後道︰「人有情、妖亦有意,在這個世界上許多人終究還是放不下門戶之見的。」
「也罷,現如今你們兩個全都身受重傷,而且恰似暗合了陰陽互補之道,現在我便在問你們一次,可願意摒棄一切重新修煉?」
話音剛剛落下,可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那個甬道之中,再一次傳來了呼嘯之聲,隨後一聲巨響,從那甬道里掉落了一個東西,枯黑乾澀,但姜雨夜卻分明認得,那便是糾纏他的那一條大觸手。
他平靜的回過頭來,注視著前方那兩只狐妖。
六尾魔狐抓住了柔媚女子,全身都在劇烈抖動著,牠曾經美麗的皮毛,此刻,卻幾乎是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地枯萎下去。
「你……」他嘶啞著聲音,彷彿每說一個字,都撕裂了自己的心。
柔媚女子,那個被人們叫做三尾妖狐的妖孽,她的臉蒼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卻意外地依然溫柔如許,彷彿垂死的恐懼、撕胸的疼痛也絲毫不能將她左右。
直到此刻,她依然溫柔地看著……。
「大哥,如今,你就不能叫我走了吧!」
六尾魔狐哽咽不能成聲。
她抬手,彷彿想要撫模他,但伸到一半終于還是掉落了下來。她的鮮血,染紅了白狐的胸口。
就連她的聲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大哥,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她合上了眼楮,再沒有睜開。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放在她胸口的玄火鑒,漸漸地平息下來,所有的光芒,慢慢消失,而在下方那曾經翻滾的巨大火龍,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不見了。
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
六尾魔狐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起了頭,望向姜雨夜的目光當中滿是決絕的道︰「少年郎,我跟她……」
「可還有救嗎?」。
這是最後的希望,也是六尾魔狐心中的祈禱。
如果說先前他不願意接受重修是因為三尾妖狐的話,那麼現在三尾妖狐瀕臨死亡他又有什麼不能舍棄的呢?
修為?
法寶?
這些在真正在意的人面前真的便那般重嗎?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他此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姜雨夜給他們指明的道路——重修!
「依然可以。」輕輕地點了點頭,姜雨夜平靜如水的道。
「那便開始吧?」
「嗯。」姜雨夜答應了一聲,然後又道︰「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兒。」
話說到這里,姜雨夜頓了頓,然後道︰「我知你們白狐一族乃是上古烈山一族的後裔,當年你們為了這玄火鑒拼著滅族的危險將其盜出,以你現在的經歷在回首過往的話,你覺得為了區區一個身外之物真的值得嗎?」。
「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罷,現既以成真又何談回首呢?」
雖然回答的依舊很干脆,但六尾魔狐的聲音顯然已經憔悴了許多,這是一種瀕臨崩潰、慷慨赴死時才會有的膽色和毅力。
只不過在那之前,姜雨夜卻是忽然一笑的道︰「大徹大悟,正所謂有失必有一得,今日的頓悟希望也是你們日後踏上大道的楔子吧。」
說罷。
姜雨夜伸手一點指那玄火鑒,本來黯淡無光的玄火鑒立即變得熾熱起來,下一刻它在六尾魔狐略帶驚愕的目光當中沖入了那三尾妖狐的體內,然後紅光、白光相互交替、浮現,把它倆包裹在了光暈之中,那是火與冰的交匯、更是它倆日後修成正果的契機。
良久……
不知道那吹拂過一陣的涼風,不過若是有人在此仔細看去時,肯定能在原來亮起的光輝處,有一白、一紅兩只狐狸重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