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山峰,與中原地帶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幾分秀美清幽,多了幾分的是巍峨險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脈巍然屹立,縱橫交錯,遠遠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肅殺之意。
碧瑤負手而立,舉目眺望,隔了兩座較低的山頭,一片較為平坦的荒野之後,大地之上突然聳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環環相扣,圍成一個山谷。在這四座高大山峰背後,茫茫夜色之下,便是無數陰影,正是南疆邊陲無邊無際的十萬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動天下的焚香谷。
這一晚夜色深深,幽月高懸,天際隱隱還有幾顆閃著微光的星星。那冷冷清輝之下,遠處的那個山谷里似乎隱有霧氣,淡淡漂浮,望去如輕紗薄霧,幽美之中帶著幾分神秘。
碧瑤皺了皺眉,收回了目光。
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從三日前那個夜晚,他和魔教合歡派的金瓶兒突然焚香谷竟似與南疆十萬大山中的南蠻異族有暗中勾結,遂決定暗中查探焚香谷。「焚香谷」這三字在南疆邊陲這里,自然是如雷貫耳,二人兩狐輕易就知道了焚香谷所在。但到了真正要暗中進入的時候,卻事情竟然頗為麻煩。
焚香谷佔地範圍極廣,按理說應該不難潛入。事情上也的確如此,二人兩狐憑借自身道行,輕易就躲過了日夜在外圍警戒的焚香谷普通弟子,但怎知每次一到焚香谷相對深入地方,不論二人如何隱藏身形,附近卻必定突然響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清脆鈴聲,登時引來無數焚香谷門人仔細搜索,其中不凡高手。
碧瑤與金瓶兒俱是機警之人,幾次都見機的早,及時退了出來,但無論他們如何小心謹慎,仍是無法躲過這莫名鈴聲,幾日下來,仍是無法深入,焚香谷里面卻似有警覺,已經增派了人手日夜巡視。
碧瑤尋思了半晌,卻仍然無法想出焚香谷到底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他們蹤跡的,看來這名列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焚香谷中,的確是臥虎藏龍。
就在這時,身後的小六踫了踫碧瑤的身體,道︰「碧瑤小姐我們……」
「……」碧瑤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在現如今的情況之下,有了金瓶兒這個幫手倒也好些,可有些事情就不能放手一做了,就比如闖入著焚香谷就是一個秘辛。
「啊!」
碧瑤轉身,只見林間一小塊空地之上,生著一堆火,金瓶兒坐在前頭,手中拿著一根木棒,木棒上頭穿著一只洗撥好的野兔正在燒烤。此刻見她皺起秀眉,望著手中木棒,一副頗為沮喪的模樣。
碧瑤走了。
這三日來她和金瓶兒幾次三番想潛入焚香谷,俱以失敗告終,而平日里二人關系亦是頗為微妙,表面上相安無事,暗地里卻是各自提防,都知道對方乃是心機深沉、辣手無情之輩,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突然痛下殺手。
走到篝火近處,碧瑤向金瓶兒看去,不禁怔了一下,只見她一臉無奈地看著手中木棒上串著的那只野兔,一只兔腿竟然是被烤的焦了。
她們二人在焚香谷外圍轉了幾日,這等山野之地,周圍自然是沒什麼村莊客棧,幾日干糧吃下來,碧瑤倒沒什麼,金瓶兒卻是有點受不了了。這一晚正好看到一只野兔跑過,順手捉了來,生了一堆火想換換口味。反正他們處身所在,離焚香谷頗遠,倒也不怕被人。
只不過如今看來,金瓶兒道行雖高,往日里卻並無這種野外燒烤的經歷,幾番下來,手法掌握不好,竟然將食物烤的焦黑。此番眼見碧瑤站在前頭,金瓶兒臉上居然一紅,慢慢的將木棒縮了,離開了火堆。
碧瑤與金瓶兒對望一眼,場中氣氛不由得有些尷尬,碧瑤向金瓶兒手中木棒看了看,隨即從旁邊移了一塊石頭,坐在上面,對身後的六尾靈狐道︰「小六你應該會烤吧?」
「會。」六尾靈狐點了點頭,當下也沒有多說什麼的伸手將金瓶兒手中木棒接了,先將燒焦的那部分撕掉,隨即重新放到火上,緩緩翻轉燒烤。他這番出手燒烤,自然與金瓶兒大大不同,只見著火舌吞吐,木棒輕輕翻轉,過不多時,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便漸漸飄散開來。
金瓶兒抬眼向六尾靈狐望了一眼,只見火光照耀之下,六尾靈狐那張俊秀異常的臉也略微呈現出了一絲酸楚。
空氣中,突然沉默了下來,沒有人再說話了。金瓶兒慢慢收回了目光,從手邊拾起幾根枯枝,放進了火堆,火焰漸漸燒了上來,將枯枝淹沒,不時傳來枯枝爆裂的「 啪」聲。
遠處林梢,仿佛有夜風吹過,傳來吹動枝葉的輕輕沙沙聲響,落在心上。
就這般在沉默中過了許久,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濃,火光上頭的那只野兔全身漸漸冒出了油脂,緩緩滴下,看去油光發亮,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動,金瓶兒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又過了片刻,六尾靈狐仔細打量了兔子一下,這才滿意的道︰「好了。」
說罷,將手中木棒遞給碧瑤和金瓶兒。
金瓶兒猶豫了一下,卻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碧瑤泰然自若的接過兔肉,順便道︰「你跟小三也吃點吧。」
「是。」六尾靈狐微微躬身,然後帶著一小部分的兔肉徑直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伸手撕下一塊兔肉,放到嘴里吃了,然後碧瑤看了金瓶兒一眼。
金瓶兒臉畔紅了一下,火光中,她眉目間卻閃現出一股嬌媚之色,動人心魄,片刻後伸出手接過了放在火堆旁的木棒,低聲道︰「多謝小姐了。」
碧瑤不語,轉過頭去。
「呀!」
突然,金瓶兒那里卻又是一聲輕呼,似乎還帶著一點痛楚,碧瑤和三尾妖狐、六尾靈狐抬頭向她望去,卻見金瓶兒白皙的手捂著嘴邊,秀眉微皺,隱有痛苦之色。只是她忽然眾人都望了,面上一紅,半晌訕訕道︰「我一不小心,被燙了一下……」
說到後面,聲音漸漸變小。
「無妨。」碧瑤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繼續吃了。
金瓶兒當即也是點了點頭,隨後撕下一小塊肉吃了下去,這一入口金瓶兒登時精神為之一振,瞬間只覺得那香味仿佛有靈性一般,竄遍自己全身,身子似乎是輕了幾分一般,滿口生津,這味道竟是前所未見的可口。外表一層皮脆而不焦,薄而香酥;內里的肉滑而女敕口,那美味竟然如沁入心脾一般,這一嘗竟然是欲罷不能,幾為之失神,萬萬料想不到這個美味竟然是眼前這個男子做出的。
饒是金瓶兒道行頗深,心志堅定,此刻卻也是胃口大開,撕下了一塊又一塊,不過一會兒工夫,已吃了一只兔腿下去,這才覺得有些飽了,停了下來。隨即微笑一下,向碧瑤看去,口中道︰「小姐門下竟還有如此好手藝的人。」
碧瑤淡淡道︰「門內弟子的雕蟲小技,讓姑娘見笑了。」
金瓶兒嫣然一笑,眉目見嫵媚動人,眼波盈盈如水,柔聲道︰「可我卻做不出來。」
碧瑤淡然一笑,沒有說什麼。
只是……
就在這一刻碧瑤與金瓶兒同時若有所感,站起身來,向南望去,只見南方天際,那一片被群山圍繞的寧靜的焚香谷上空,突然遠遠傳來一聲厲嘯,一道紅光沖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際之後,才緩緩落下。
碧瑤與金瓶兒眼中光亮同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