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又是個熱死人的夏天,冷氣就算正常運轉,還是總被人嫌不夠涼。
穿著七分牛仔褲,露出一小截白女敕小腿肚的鬈發女子,啃著隻果,斜臥在單人涼椅里,一雙腳橫在椅外,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
庭院前,是一個約莫兩歲的可愛小男孩,踏著不穩的步伐,追著跑在前頭的黃金獵犬。
「爸……爸爸!爸……爸?」他追著狗,邊興奮的發出「叭叭」聲,在看見由鄰家走過的老伯時,也指著人家喊爸爸。
「爸?爸你的頭啦!邵師孟,別追著那條蠢狗給我喊爸爸,知不知道?」
隻果啃完只剩果核,她吹了個口哨,手一扔,那條被人梳理得漂漂亮的黃金獵犬立即沖了過來,弓起身子一跳,嘴一張,將果核喀啪喀啦的幾口咬下肚了。
「煦煦……」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長發女子嘆了口氣,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洋裝,將她特有的柔美氣息給襯托了出來,「你別這樣喂狗,果核這種東西要直接丟垃圾桶,給小P吃,它會消化不良的。」
可憐的小P!在多年的訓練下,它已經成為煦煦專用的隨身垃圾桶了、舉凡她啃完的果核,還是吃到一半不吃的面包、零食,全都進了它的肚子里。
她已經告訴過煦煦很多次了,可是「垃圾桶」還是「垃圾桶」,一天也沒有變過!
「不然我養它做什麼?」煦煦瞥了她一眼,拿起插在玻璃杯里的色拉棒,直接放到嘴邊啃著,「除了氣我大哥,也就是你老公外,它最大的用處就是在這里了,不物盡其用,會遭天譴的。」
她不以為意的道,持著色拉棒的手晃了晃,黃金獵犬哈哈的吐了兩口氣,沖到她面前,乖乖坐著等候女主人賞賜。
「Good!」滿意的稱贊了聲,她手一放,黃金獵犬立即張開嘴,剛巧將落下的色拉棒咬得正著。
這樣才會遭天譴!
沈丹芙無奈的看著好友「耍狗」的一幕,在心中幽幽的嘆道。
「怎麼?你今天來,就是要糾正我訓練狗的方式?」將橫掛在涼椅外的雙腿放下,煦煦轉回正面,拿起桌上她帶來的烤餅干,嗅了嗅,然後張嘴咬了口。
嗯……不會太甜!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嗯……我……」聞言,沈丹芙咬著唇緩緩低頭,不知該怎麼向她開口。
「哼!又是我媽他們叫你來的吧?」
想也知道,她這脾氣向來溫柔地像只貓的沈丹芙同學,怎麼會沒事來她這里探望她?如果不是他們的吩咐,恐咱她只會蠢蠢地待在家里,等她那個沒心的大哥下班吧!
那些人啊!總是不懂得死心,一再地派人來刺探她,就不要哪天惹火她了,她把邵師孟那小子給帶走,看她們哭不哭!
「煦煦……」被人給猜中來的目的,丹芙有些難堪的臉一紅,「他們也只是關心你……」
「屁啦!必心我?他們只是想知道是哪個男人玩完他女兒,又不先拜拜碼頭,然後在她肚子里留下了種,揮揮衣袖、連句謝謝都不說就走的?」她家那一大家子人啊,打從孟孟出生之後,就一直不肯放棄要由她口中得知誰是孟孟的爹,吵到最後她嫌煩,索性帶著孟孟搬了出來,住在這個小區里。
如今看來,他們還是不肯放棄啊!
「你……你別講得那麼粗俗好不好?」听了煦煦既直接又沒修飾的「坦白」話,丹芙整個臉都紅了,「他們只是想知道小孟孟的爹地是誰而已,這也不過分啊!」
煦煦講話就是這麼直接,老是弄得她好尷尬。
「邵師孟的爹地?」煦煦挑起眉,在紅唇邊彎起一抹戲弄的微笑,「不過就是路人甲、乙、丙嘛!如果我沒記錯,在我偷完他的種之後,那個人好像已經被我綁上鉛球,丟入海里毀尸滅跡了!」
「煦煦!」聞言,丹芙有些生氣的叫道,「我是認真的!」
就知道她不肯說實話,還老是掰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來騙她!
當初她來不及阻止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實行她那個瘋狂的「偷精計劃」,最後,種是偷到了,可是也鬧得邵家驚天動地。
如今,邵母雖然表面上不說,可心里還在為這件事悶著呢!
「哈哈!我也是認真的啊!如果想知道,就去海里找尸體啊!」她笑得可囂張了,如洋女圭女圭般美麗的臉蛋,綻出惡魔般的笑容。
早在偷到種後,她就把有關他的一切給燒得一干二淨!
若是她們想知道,去問那堆早不知隨風飄到哪兒的灰燼吧!
「煦煦!」丹芙懊惱的咬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姨……姨看!看!」兩歲的邵師孟邁著短短的腿兒來到她身邊,獻寶似的張開胖胖的小手掌,里頭是一撮金黃色的狗毛,很顯然是從那只正痛得在地上打滾的黃金獵犬身上拔下的。
「噢!」丹芙向小P投去極為憐憫的一瞥。
可憐的小P,那一定很痛!
「孟孟好棒喔,懂得替小P把……把「髒的」毛毛拔起來!」她昧著良心說著謊,輕輕拍拍他的頭,不忍心傷害兩歲小孩的幼小心靈。
果然,個性是會遺傳的!
記憶中,孟孟的母親好像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他被稱贊了耶!兩歲的邵師孟笑得好燦爛。
「媽咪,爸……爸爸……爸……」他指著桌上的餅干直嚷,短短的手怎麼也夠不到桌上那盤香甜誘人的餅干。
煦煦翻了個白眼,忍不住掄起拳頭往他頭上輕輕一敲,「你笨蛋啊你!這是餅干、餅干!別老是看見什麼東西都叫爸爸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這小子!
也不曉得是哪兒出了問題,打從這小子開始學講話,無論是什麼東西,他都一律叫爸爸,就連街上的郵筒、電線桿還是陌生的路人,他總是爸爸、爸爸的叫個不停,改也改不了,真是氣死她了!
「去去去!去跟小P玩,把它的毛給披光了再回來,知不知道?」拿了塊餅干,塞給那個伸長了手,發出「呃呃」聲,想搶餅干的胖小子,煦煦吹了聲口哨,命令那只苦命的黃金獵犬來把小主人給帶走。
黃金獵犬聰明的叫了兩聲,吸引了小主人的注意力。
只見小孟孟高興的發出嬉笑聲,丟掉吃了一半的餅干,邁著短短的雙腿,朝漂亮的狗兒走去。
「其實,叫爸爸是一種本能……」丹芙手里捧著杯子,低著頭很小聲的補上一句。
聞言,煦煦緩緩轉過頭睨了她一眼,紅唇危險地彎起。
「接下來,沈丹芙同學,你是不是又要說,所以我應該替孟孟把他親生爸爸給找回來?」
繞來繞去,她最終還是想說這個!
早在當初她便決定了,她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爹,這些她是知道的,又何必再多此一舉的問她呢?
「你就這麼的有自信?」又一次的失敗!丹芙沮喪的垮下雙肩。
她氣餒的瞅著她開口問道︰「你就不怕哪天在路上又遇見他嗎?搞不好,當你帶著小孟孟出門時,又不小心踫見他了呢!」
到那時,她總不能告訴那個被她拐走了「種」、狠心拋棄三年的可憐男人說︰「謝謝你當初的大力幫忙,這個孩子是你的,不過我不打算讓你養,你可以滾了,再見!」諸如此類的話吧!
「我會有那麼衰?」煦煦不屑的嗤了聲,「這個世界那麼大,有很多人近在咫尺繞來繞去不見得會踫在一起,更何況是我?」
當初對「那個人」下藥,與他有過一夜激情之後,她就趁著他尚未清醒時,收拾好東西偷偷溜走,連一丁點兒的線索也沒有留下,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身分和行蹤?
更何況,要追來早就追來了,怎麼可能在經過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三年後,又會在路上倒霉的遇見他?
鬼才信咧?
「你別這麼肯定,凡事都會有萬一的……」
「萬一?」煦煦將雙腿擱上椅子的扶手,抽起根色拉棒放到嘴邊咬了口,清脆的聲響十分好听。
「除非是我撞邪了!呵呵!沈丹芙同學,除非是我邵煦煦真的衰到沒法擋,否則這輩子……不!這輩子加下下輩子,我是絕對、不會、不可能會倒霉地踫見那個人的!」她壓根不信邪!
「希望如此……」丹芙無奈的嘆口氣,終于決定放棄。
轉過頭,看著那在庭院中與黃金獵犬玩得好高興的小孟孟,她開始在心中祈禱著,千萬別讓煦煦再遇上當初她設計偷了種的男人,否則……
她相信,沒有一個男人在三年後知道自己被設計偷了種,而有一個兩歲多的小孩時,會不想殺了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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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冰冰!冰冰冰!」兩歲的小孟孟戴著小白兔帽,穿著藍色的吊帶褲裝,拿著冰淇淋,踏著搖搖晃晃的步伐,開心的往前走著。
「邵師孟!你走慢一點,等一下你不見了,我不會去找你喔!」帶著這個礙事的小家伙,煦煦一大早就出門了,準備到飯店與約好她的美編見面,商談接下來要接的案子。
她是個兒童插畫家。從兩年多前生下這個小家伙後,為了能專心的照顧他,她決定留在家里工作,而唯一能待在家里的工作,不外乎就是這類畫圖還是寫稿方面的工作。
想當然,她一定是選擇這種既簡單又不花費腦力的畫圖工作噦,她又不是瘋了,選那種要寫十萬多字的笨工作!
抱著一堆圖稿,她將及肩的鬈發給扎了起來,走在邵師孟的身後,還不忘盯緊他的一舉二動。
她穿著一件白色七分牛仔褲,上衣是一件淺紫色的荷邊襯衫,將她白皙亮麗的好皮膚完全給襯托了出來,尤其是她那雙靈亮清澈的大眼、精致美麗的五宮,好像擺在玻璃櫥窗里的洋女圭女圭,更是吸引了路上行人的注意力。
只見一路上,所有人不禁都受到吸引,回頭瞧著這對母子!
「邵、師、孟!」見他越走越快,煦煦停下腳步,緩緩眯起眼喊著。
他皮癢了喔!
听見身後那已變調的危險嗓音,小孟孟腳步一頓,然後迅速轉身跑回她身邊,抓著她的襯衫下擺。
「孟孟乖……乖乖!」他討好似的仰頭,圓圓的眼楮里閃著要人稱贊的光芒。
他好听話耶!媽咪要給他親親、親親!
「好好好!你乖、你乖!所以放開你黏兮兮的小髒手,別把我的衣服當抹布擦!」一見他那只魔手揪上她的淺紫色襯衫,煦煦臉一變,忙不迭地開口要他饒了她那件可憐的衣服。
她衣櫥里的衣服都被他玩的全報銷,就只剩身上這一套而已,拜托他別又毀了她「僅存」的這套衣服,她會很感謝他。
聞言,小孟孟嘟起嘴巴,看著自己黏黏又髒兮兮的手,癟癟嘴,故意的抬起小腳,踢了她一下。
「媽咪壞壞……壞壞!」媽咪罵人!他不要理她了。
「邵師孟!」煦煦睜大雙眼,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他真的皮癢了是不是!?
她白色的七分褲被他的鞋子印上黑色髒污,那攤黑黑稠稠的東西,很明顯是他剛才不小心踏過油漆時沾上鞋子的,而他……他居然……
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