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于沅珊的意料的是,不到半個月,她的丑名就在京中被傳的沸沸揚揚,幾乎人人都知道從四品翰林試講學士生了個丑女兒,就連去參加孫太傅孫女壽宴的阮沅瑜姐妹也因為有個這樣的丑姐妹淪為眾貴女的笑柄。
阮沅琇與阮沅瑛身為庶女也就罷了,作為唯一的嫡女的阮沅瑜自尊心卻是極強的,平時參加其他貴女的宴會雖然她一個從四品官員的女兒無法成為宴會的核心,但也不至于淪為笑柄。
參加宴會回來之後,阮沅瑜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大發脾氣。
「滾!都給我滾出去!」
「嗙! !」林氏趕去的時候,阮沅瑜已經砸了不少東西,「你們都是怎麼伺候小姐的?」在林氏的威嚴之下,一眾丫頭婆子莫敢抬頭,紛紛低下頭裝鴕鳥,「秀紅,你說,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身穿水紅色襖子的丫頭被點到了名也不意外,誰讓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呢?
「回夫人,小姐,小姐她從孫家回來就這樣了。」
林氏了解自己的女兒,雖說有些刁蠻任性,但是絕對不會這樣無緣無故亂發脾氣,她的脾氣就像極了自己小時候,**任性,天真單純,如果不是受了大委屈絕對不會這樣。
不得不說林氏還是非常了解阮沅瑜的。
「滾,誰叫你進來的?」林氏以進門,迎頭而來的是一只精致的枕頭,芙蓉錦繡的繡紋,正是阮沅瑜最喜愛的那只。
「胡鬧!」阮沅瑜一听見母親林氏的聲音,愣了一下,倔強地把頭撇開不看林氏,林氏忍不住搖了搖頭,吩咐身邊的錢嬤嬤︰「把小姐最喜歡的枕頭收好,別到時候沒處尋。」才笑著說道︰「是誰惹我的寶貝女兒生氣了?說給娘听听,娘定幫你教訓她!」
「哼!」不料阮沅瑜卻不上當。
林氏又叫身邊丫鬟將阮沅瑜的房間收拾了一遍,「可憐這些瓷兒器兒。」
阮沅瑜瞥了笑眯眯的林氏一眼,任性道︰「女兒知道娘就心疼那些物什,就不給女兒便是。就是給了,女兒也給摔了。」
「胡鬧,你這個樣子要是叫你爹瞧見看他不罵你。為女子者賢良淑德,哪有你這樣亂摔東西的?」
哪知道阮沅瑜听了這話頓時情緒更加激動了,「娘別總拿爹教訓我,這件事爹要是知道了也準得生氣,你不知道現在外面都是怎麼說咱們阮府的,都說咱們阮府有個丑女,定是爹做了什麼不檢點的事情,報應到他的女兒身上,要不然怎麼……」
「住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阮沅瑜從來沒有看見自己的母親這般嚴厲地訓斥自己,頓時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委屈,在孫府平白被人嘲笑,現在回了家還被最疼愛自己的娘罵。頓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娘不知道外面人都說您和爹的,都說爹是咱們大周朝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卻有一個這樣的丑女,如果不是爹做了壞事,必是娘您不賢德害的……」
林氏听了這話,頓時黑了臉。可不是你爹做了不檢點的事嘛……可是這件事情埋在她心里十年了……
見林氏臉色難看,也沒有哄自己,阮沅瑜漸漸止了哭聲,心里卻默默道︰「哼,都是那個丑女,叫我和爹娘被外人嘲笑,我必叫她好看!」
林氏好不容易才哄好了阮沅瑜,疲憊地回到漱華院,叫了錢嬤嬤進來伺候。錢嬤嬤見林氏臉色不好,趕緊添茶倒水,不敢說一句話。
「你倒是說句話,啞巴了?」
「老奴惶恐!」
「行了,今日我也乏了,你明日請個大夫去迎松院,就說給四小姐看臉傷。」林氏疲憊地擺了擺手,每日府中的事務就夠她忙活的,沒想到當日給那個丫頭選幾個伺候的人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來,這也是林氏始料未及的。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只好盡力彌補一些。原本她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找大夫給沅珊治臉的,如今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阮府的臉面,走個場自然少不了。
林氏揉了揉眼楮兩邊的穴道,細細想著那天的事情,她倒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阮沅珊,畢竟哪個女子不愛美?這麼大的小女孩兒更是。
她從來沒有想過沅珊會故意破壞自己的容貌,更不知道如今的阮沅珊早就不是上輩子那個任她擺布之人。
思來想去,當日真是自己大意了,給一個庶女買丫頭婆子竟然大費周章帶人過去叫她自己擇人,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自己做主給她擇了人送過去,便不會有今日那麼多的事情。
林氏越想越頭疼,越想越後悔,當日為了博得阮沅珊的好感,一步錯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而此時的林氏早就顧不得對沅珊的恨意了,作為一府的主母,關起門來,府里還有個老太太與她分庭抗禮,打開門來她代表的是阮府的臉面。
而晚上,阮天擇回來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問了一句阮沅珊的情況。使得林氏不得不暫時放下私人怨恨,以阮府的名聲為重。順便還說了沅珊幾句好話,大抵是這孩子乖巧懂事,極不叫人操心,只是這臉……是個意外。
而阮天擇對這個女兒本就沒有多少情分,一是從小沒有養在跟前,二是看到她就想起當年那個她,對男人來說一個女子哪怕已經**並生下孩子仍然不肯下嫁確實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然而畢竟阮沅珊也是阮府的女兒,若是因為她的事情讓阮府背上不好的名聲,將來不僅阮沅琇,阮沅瑛,軟文並一干庶子庶女,甚至自己的另外一兒一女軒兒瑜兒的婚事都會被影響。
因此夫婦兩人達成了一致,明日親自帶大夫去給她治臉。
翌日,沅珊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曬太陽,雖然「千面」里的環境更好,但是自那日買了新的丫頭婆子進來之後,沅珊少不得要多出現在眾人面前,讓林氏知道她每天都在干什麼。
「你這個丑女,還有心情在這里曬太陽!」
迎松院眾人紛紛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只見一個粉色衣裙的女孩兒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得沖進來,迎頭就諷刺了沅珊一番。
「叫你讓我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來人,給我砸!」女孩兒驕橫的聲音清脆而尖銳。女孩兒身後的婆子丫頭們一听到女孩兒的吩咐聲,立馬凶狠地撿起迎松院的東西往地上猛砸,才一會兒工夫就把迎松院砸地亂七八糟。
「哼,你這個丑女,叫你讓我丟人,讓爹娘被人非議!」阮沅瑜越想越氣,沖過去一把把阮沅珊推到地上,沅珊一個措手不及摔在地上,手上頓時磨出了一道血痕。
若華趕緊扶起沅珊,狠狠地瞪了阮沅瑜兩眼,卻听阮沅瑜道︰「瞪什麼瞪?你是哪來的奴才,我阮府給你飯吃,不是叫你瞪我的,來人,把這個丫頭給我打八十大板。」
若說阮沅瑜砸了這迎松院的東西,言語不遜,沅珊必是不會生氣的,但是听她要如此惡毒地處置若華,沅珊頓時怒從心生。
阮沅瑜的性子沅珊是知道的,向來單純霸道,又極要面子,認準了一件事就絕不回頭,但是她絕對不會叫若華被打八十大板的,那板子那麼粗,若華怎麼說也是個縴弱女子,八十大板打下去哪還有命在?
這時院子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沅珊心里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姐姐,三姐姐不要啊!」
「你放開我,你這個丑女!」
「瑜兒住手!」這時門外傳來林氏的聲音,而林氏的身邊還站在兩個人,見到這兩個人,沅珊心里極是復雜。
因為其中一個正是上輩子眼睜睜看著自己死的名義上的生母秦姨娘,也曾讓自己的一片孝心吹散在北風中。另一個,則是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面的傳說中的親爹阮天擇。
雖然心里很是復雜苦澀,但是沅珊知道這個府里說到底一錘定音的還是阮天擇,上輩子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他一面,以至于就這麼慘死,如今也少不得惡心惡心自己。
「爹爹,三姐姐她,她……」
「爹,你別听這個丑女的,是她讓咱們阮府蒙羞,女兒只不過教訓教訓她。」阮沅瑜睜大雙眼,生怕阮天擇責罵忍不住辯駁道,卻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大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到三小姐帶著一群人來四小姐院中鬧事。
阮天擇干咳了兩聲,「瑜兒不得胡鬧!」阮沅瑜不滿的努了努嘴,又狠狠瞪了沅珊一眼。
林氏命人將迎松院整理干淨後才請了孫大夫進來,那老大夫滿頭白發,臉色卻極是紅潤,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是帝京回春堂最好的大夫。
只見他仔細翻看了一蟣uo瀋旱摹吧絲 保?置?嗣?魷螅?詈笠×艘⊥罰?八男】懍成系納伺率悄閻危?峙律稅淌僑ヴ壞裊耍?戲蚱淳∪?σ倉荒艿????硤宓故敲揮寫蟀?!包br />
一听到老大夫說傷疤難去,身體沒有大礙,林氏心里又是高興又是失望,心情很是復雜。
殊不知沅珊心里也松了一口氣,就怕這「軟面膠」騙不了這老大夫,要是被識破了露出那毫無瑕疵的絕美容顏那就麻煩大了。
老大夫也是極有眼色之人,留下一盒藥膏收了診金之後就告辭了。
「爹爹,女兒自知容貌丑陋讓爹爹與母親蒙羞了,請爹爹賜女兒一處莊子,女兒自請出府,終身不嫁,不叫人笑話爹爹和母親,也不連累兄弟姐妹。」
眾人頓時被沅珊的驚人之語嚇到了,就連一向不問世事的秦姨娘都忍不住驚訝地看了這個名義上的女兒一眼。
阮沅瑜卻眼楮一亮,忍不住大呼︰「爹,讓她走!」被阮天擇盯了一眼頓時噤了聲。
阮天擇此時的心情也極是復雜,眼前這個眼神明亮的女兒當年還是那麼小小的軟軟的一團,這些年被自己丟在這麼個破院里,不管不問,如今為了顧全大局,還這麼怯生生地求自己。當真是他錯了嗎?
要是容貌沒有毀,會不會長得和她很像……
阮天擇的猶豫在沅珊看來卻更像是答應,「爹爹只需對外宣稱女兒得了頑疾,需要靜養,假以時日,眾人就會忘了女兒這個人了。還請爹爹成全。」
原本沅珊並沒有想過叫阮天擇給她一處莊子遷出去住,但是經過阮沅瑜這一鬧之後,沅珊改變主意了。
自己一個小小庶女,無依無靠,現在修仙者的手段還無法依靠。而阮沅瑜的性子自己是了解的,刁蠻霸道,小氣自私。
若是還在這府里居住,萬一將來自己的本事還沒有練成,她心血來潮故意尋了若華的差錯,自己是萬萬保全不了若華的。
還不如遷出去住,見不到這些人反倒還清淨。
這些天她一到晚上休息的時候就偷偷進入「千面」看先祖的修煉手札以及關于修仙界的書。
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修煉,但是她知道,將來她勢必是要踏入修仙界的,離開這阮府還只是第一步。
而且凡俗之中靈氣匱乏,若非磨練心智所需,長期在這世俗之中,對于進階也是無益的。何況離開這阮府到莊子上去,將來若是要月兌身還能找到更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