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按資排輩,順序是按賞錢由高到低,念完了前幾個,底下的一片人就有點按捺不住了。
從第一個十兩銀子開始往下排,其實念第一個的時候就讓人群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蘇葉會是這麼大手筆。按說賞錢這個事蘇府里從來沒有這麼光明正大這麼大聲勢的群體打賞過,就是別的大家望族估計也沒這麼大陣仗的,起初大家都十分興奮,想著輪到自己的時候會是多少,漸漸的賞金越來越低以後,有人的眼神就不對了。
盯著那頭幾個領了高賞錢的,目光何止是嫉妒。
但卻也沒法子說什麼,大家也漸漸的明白了一件事。
這位九小姐是有兩下子的。
平日里什麼都不說,只把事情吩咐下去讓他們做,事後也不夸也不扁,有不少人就想著渾水模魚得過且過——天天跑腿誰樂意啊,還不如那些沒選進來幫忙這及笄事務的家奴落得清閑。
可誰也沒想到,平日里誰做了多少誰做的怎麼樣,這位九小姐全都在錢上見分曉了。
秋華早就得了蘇葉的叮囑,將這些人的神色瞧得是清清楚楚一個不落。
待眾人領完賞,秋華站到前方,高聲提了約莫有十幾個人名來,那十幾個人當即面面相覷,而後有些猶疑的往前站了些,秋華笑眯眯的看著這些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問︰「對賞錢可有什麼不滿?」
「沒有沒有……」這十幾人齊齊慌張的道︰「謝九小姐賞。」
「沒有為何在底下不安份竊竊私語?」秋華突然之間冷下臉來,厲聲道︰「主子在前面坐著,你們在底下就這麼沒大沒小?真以為人多我就瞧不出來是怎麼著?你們既然沒有意見,拿了賞後從明兒起就不用再替九小姐幫忙了,各回各位該干嘛干嘛去!」
這幾人有的賞的並不少,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覺得一些比自己拿的多的不如自己,于是才在底下私下說了幾句,以為這麼多人周圍又那麼多下人圍著,誰能注意自己,就一時忘了分寸。
一听秋華這話,這十幾人當即傻了,要說先前他們還真是不想干這苦力活,但領了這賞可就不一回事,他們認定給蘇葉干活是個肥差,心里頭雖然有點小不平,但其實也在盤算著以後怎麼扒關系把自己調到棲林苑去給蘇葉當差。
這十幾人立即推搡著往前擠,卻又不敢沖撞到蘇葉,一個個搶著要說話,一時間亂的什麼也听不清,張媽媽看著這些人一臉嫌棄。
秋華往旁邊遞了個眼色,跟著楊護衛一起過來的幾個護院立即過去把那十幾個家僕給控制住了,就見蘇葉慢悠悠的起了身,也不看那些人,道︰「再鬧,就去正院陳大那里見吧,是去是留,陳大會給你們一個公平的。」
秋華在一邊扶上蘇葉,道︰「還敢威脅主子,真是反了。」
立即噤了聲,這些人面色蒼白的看著手里的單子,這單子可以讓他們在賬房領到現銀,一刻前他們覺得很高興,但是很快就覺得自己其實可以比別人拿的更多,不過是一刻的功夫,這張單子就斷了他們的心中的理想前程。
這一切的轉折發生的非常突然,外面遠遠站著瞧熱鬧的下人還沒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蘇葉就已經起身離開了,原本熱熱鬧鬧的院子,突然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人群慢慢疏散開,領過賞的人們都不敢三五結伙離開,放眼望去,就像彼此都不認識似的,陸續離了去,那些瞧熱鬧的偶爾遇見一兩個相熟的還想抓過來問幾句,皆被對方生怕被人瞧見有人和自己說話,趕緊跑了。
離蘇葉先前所在的地方不遠處的一個小花池後方,扒著兩個人,皆是面色復雜的看著那些漸漸疏散的府內下人。
眼珠滴溜溜轉的丫頭悄聲對著身邊的人低聲道︰「小姐,您說是不是有人在背後給她支招啊?」
這丫頭正是蘇瓊的貼身丫環春意,此時蘇瓊也是蹲著身子貓在花池子後面,雙目一股子恨不得冒出火花來的氣性,听了春意這話,冷哼道︰「沒想到藍嬤嬤不在身前,這張媽媽倒是接上氣兒了!瞧她那作威作福的樣兒,還真拿著雞毛當令箭了!還想學人家恩威並施,這次得罪這麼多下人,以後她還能有多少好日子過?!」
春意撇了撇嘴,她回想著那些下人離去時一副忐忑又警覺的表情,總覺得似乎情況並不像自家小姐說的那樣,以自己在府上做事這麼多年的經驗,她自認也算是懂得察言觀色,那些下去的人,將來更多的可能是給蘇葉做起事來更上心才對吧……
看那些得賞的,只要是盡心盡力去做的,都能得個不少,還能給九小姐留下個不壞的印象,估計以後九小姐再有什麼活計要用人,這些得力的肯定會義不容辭主動請纓的。
「誰在那偷偷模模的?」突然一聲清亮的叫喊讓蘇瓊和春意原地打了個哆嗦,兩人順著聲回頭,蘇瓊正準備發難,入目一看來人,立即收了險些沖口而出的大罵。
就見一個穿著桃粉繡面描銀勾線淡青作裱的馬面裙的姑娘看見竟是蘇瓊,兩眼發光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樣怪聲大笑︰「哎喲,竟然是瓊姐兒!我還當是兩個栽種丫頭在這兒貓著腰偷懶,正準備跟九兒好好說道說道,這也管得忒不緊了!」
蘇瓊的臉有些青了起來,但還是硬著頭皮在春意的攙扶下盡量不顯狼狽的站了起來向來人行禮。
這一看不要緊,只見二房的大堂哥蘇亦臻、大堂姐蘇子晴、還有堂妹蘇子嵐都在,身後每個各跟著三五個人,這一下子就有十來口子。
這麼大陣仗,若不是故意躡著腳過來故意瞧蘇瓊熱鬧,春意是打死也不信。
她心里暗道倒霉,早知道今兒二房那邊回來,說什麼也不會帶小姐出來偷听牆角了!同時春意又為自己捏了把汗,自從蘇瓊從黃令門出來深居淺出開始,她連帶著也在府里走動的低調了很多,那時雖然覺得之前打通的人脈似乎開始有人回避自己,但是直到前陣子蘇瓊的親表哥陳曲星的事出了之後,她才知道什麼是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