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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京。
入宮。
從宮門入,兩個晃蕩著拂塵的太監就將蘇葉和白子胥從不同的宮道分了開來。
蘇葉半垂著首一路在太監的身後跟隨,論理,她受的封雖然不是什麼品級的,但是蘇葉受的,在實際上要比那些有品級的要有重量的多。
所謂幾品幾品的誥命,大多是婦德以及夫君有作為,順帶附贈給女子的一項尊榮,但是蘇葉的這個第一奇女子可是大不同,如果不是不便入朝,如果蘇葉此身是個男兒身,她的作為,會是非常大的榮譽,絕對不會僅僅是得到第一奇女子一個封號而已。
是以,人人心里都明白蘇葉的重量的。
可蘇葉此番進宮,每一步都非常規矩,在路上偶然遇到穿著有品級的太監,也會立時低斗頓足退上半步。
蘇葉想的通透,也知道自己踩的是什麼地方。
出了宮門出了京城,她蘇葉走哪都要受他人敬仰,但是在京城內在宮里,她就是庶民,無論見到誰,寧可被人笑上幾句膽小,她也絕不佔這種上風。
這宮里的人,隨便誰,都極有可能將來隨便跟哪個小主子叨念兩句,說的多了,絕對也夠喝上一壺的。
蘇葉的這般舉動,自然讓所有與她遇見的宮人都備感舒適,甚是有優越感,更讓引她去後宮的太監心情大好,一路笑咪咪。
蘇葉一路不由的想著白子胥那邊又會是一番什麼樣的狀態和景象。對于把他們夫妻二人分開來攻守,他們二人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是蘇葉心里還是忍不住要冷笑一番。
到了長,太監進去通傳,立了約莫快有半個小時。
在這個季節里,雖然不那麼寒冷了,可也要個勁。
宮里傳音出來,蘇葉便整了整身上的朝服,按照規矩的儀式,不急不徐不卑不亢的踏了進去。
不驕不躁。一切平常。一套儀程下來,半分差池沒有不說還行雲流水一般流暢自然,坐在上首的太後和當今皇後都不禁的眼前微微一亮。
這蘇葉,果然也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女子。
這一套規矩。若不是知道她的出身。別人只怕還以為她是慣常在宮中走動之人。
禮數盡到。並未完,今日是來受封謝恩的,蘇葉再度跪下。高聲叩謝封賞。
太後招呼著言語,一旁的宮女上前虛扶了一把,太後這才招呼了一聲賜座,就立即有太監送來一張繡凳。
蘇葉微笑照著規矩言謝,這才輕輕的理了衣裙半坐下去,也只坐了半邊,真是讓所有看著她的宮人都挑不出半絲的理來。
蘇葉從踏進來到現在,每一個舉動每一個舉手投足,無不映襯出她所受過的良好的禮儀教習,還有她自身多年來養成的大方得體,看的太後溫笑,而皇後則是立時笑著言語︰「真是不敢相信,我之前听說蘇家九小姐是個年輕漂亮的千金小姐,心里不是很相信,沒想到那些人還是形容的不夠準確,蘇九小姐何止是年輕漂亮,簡直讓哀家眼前一亮,試問哀家見過的進過宮門的女子,還真是沒有哪個能比得上蘇九小姐這番氣質,竟然才不到二十,第一奇女子,蘇九小姐真是當之無愧了。」
蘇葉立即起身言語︰「皇後娘娘真是虛抬了臣妾了,臣妾可不敢當,舉國上下百姓千萬,臣妾不過是有點運氣罷了,一定有很多優秀的女子,只是還不為人知罷了。」
「別問一句你就起來一次,哀家都不好意思說話了。」皇後笑呵呵地道︰「蘇氏啊,你到底是怎麼著就會有那麼多古怪的念頭,把生意做的這麼有聲有色的?」
蘇葉淡笑不語,這話是要她如何接?
皇後一開始不停的一口一個‘蘇九小姐’,直到自己起身自稱‘臣妾’,這皇後才改口叫了她‘蘇氏’,這才一改口,就問這件事,明擺著是要讓她以白家的婦人來回答了。
她當時生意起步,那時與白家可還沒有什麼關系呢。
「你這麼問,怎麼著,你都做了皇後了,難不成還想取取經,經個商?」此時皇太後看見蘇葉不接話,便立即遞了話︰「蘇氏這生意,白家都不插手的,听說界限割的非常清楚,你這不是給蘇氏出大難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了?」
「哎呀蘇氏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哀家絕對沒有這個心思的,不過是好奇罷了。」皇後轉頭沖著蘇葉言語︰「你這麼大的功勛,就是多少男兒都比不上了,這第一奇女子自然實至名歸,但是你可不要嫌這個沒有品級啊……」
蘇葉聞言一笑︰「是太後和皇後娘娘恩澤,看臣婦年輕,也是皇恩浩蕩,眷顧臣婦的夫君才有心照料,說實話,就是這第一奇女子的封號,臣婦也備感受寵若驚覺得受之有愧,天下之大,大有有能者隱匿在民間,若說品級,臣婦從來沒有妄想過,做的所有事也是本分,只想在光耀門楣的同時也可以報效朝廷就已深感榮譽,說真的,當臣婦接旨的時候,都激動的好幾天都睡不好覺呢。」
「白這話太謙遜了,你說實話本宮自然也對你掏心說實話,你打一進來到現在,本宮一眼看去,覺得你乖巧敦厚,是個溫柔細弱的小姑娘,但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一套禮儀行完,再加上白這一番話的應對,便真覺得這第一奇女子你是真真的實至名歸不說,還真是委屈了些,你不止擔得起,可以說這封號,還有些配不上你了。」
蘇葉聞言立即起身。
她欠了欠身,沖著皇後一彎︰「皇後娘娘這般直言,臣婦也不怕丟丑了,其實臣婦不過也就是看起來還可以而已,其實心里早就緊張的不成樣子,雖然我已嫁人,但卻還做著蘇家的主母,那也實在是因為家中無人,母親已經無心操勞,家父又已身逝,祖母的年紀更是已年邁,大哥在京中拼搏,三哥在家在苦讀,五哥又掌管著家族的產業和生意,臣婦做這個主母,實在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很多時候也會手忙腳亂的,要不是有幾個有能力的下人輔佐,真是做不來了。而且,蘇府內現在人員縮減了大半,與其說我這個做主母的能耐,不如說我只是掛個名而已,說起這第一奇女子,其實還真是臣婦高攀了。」
皇後聞言尷尬的一笑,後而道︰「原來如此,不過,生意上的事,你可是真的推不掉了,你現在可是悅州的活菩薩了,我听說有好多受過你恩惠的百姓在家中供著你的長生位……」皇後說著,看向蘇葉的目光竟是凌厲起來︰「去年之時,你家中姐妹從京城天牢中逃出,後來是在蘇府之內斃命,你和她好歹姐妹一場,你這麼風光,怎麼當時沒有扶持一下你的姐妹,你是不是跟姐妹之間的感情太過疏離了?而且我記得蘇家還有一個女兒也在桐州出了家,是不是真的像傳言所說,蘇家的家風就是那般的殘酷,縱然是姐妹弟兄,除了血緣之外,相互其實並不會有太多的情份?」
這樣的話,就算不是出自皇後的口,也是相當難听了。而且最關鍵的,其實是皇後一開始提到的事情——長生位。
別人家的事,多凶殘多沒有人情味,有什麼打緊,而且以皇後的立場和樣子來看,皇後是喜聞樂見的。但是最重要的事皇後在前面說了,听起來像是一帶而過,之後又說了這麼多蘇家的事情,極容易讓人不留心就會忽略掉前面的事。
對于一國之母來說,自己的百姓竟然供著別家姓氏的長生位,這種感覺,何止是在心頭扎了個刺。
蘇葉嘆了一口氣︰「說到長生位,真是說到臣婦的無奈之處了,因為在悅州拆遷之事,曾經有一次,我去悅州,當時因為一些環節出了些問題,賠款沒有及時到達遷戶的手里,皇後娘娘有所不知,我當時人到了悅州,還被悅州的百姓扔雞蛋罵我無良奸商,說的話更是難听的不能入耳,連臣婦的家人也受了牽連……」蘇葉說著,目露無奈哀色︰「也是後來直到款項到了,才有所好轉,之前那些詛咒過我的百姓,是覺得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在我後來又去悅州的時候,供個長生位給我看看而已,也是為了緩和一些這些關系,這種事情臣婦哪會放在心上,無論是扔雞蛋詛咒也好,供什麼長生位也好,不過是一時的情緒宣泄,誰都不會真的就記著一輩子。」
蘇葉說著還做足了樣子擦了擦淚,看起來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為了生意上的事也是承受過很多普通根本想象不到的壓力的。
果然,太後看著蘇葉眼淚上涌,隨後緊接著就有些情緒激動的模樣,真的面色冷了下來,便是正色開了口︰「真是不容易,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承受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委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