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問過你,倘若有一天,你發現你的心遺落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你會不會願意舍棄你身上那極度耀眼的光環,將它找回來?
你只是大笑的摟著我說︰「別傻了,我親愛的女孩,我的心,從來就不曾遺落過。」
雖然如此,我依然站在原地,凝視著你的背影,用我全部的力氣,在即將到來的分離前,無怨無悔的守侯著你。
就算我僅剩的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靈堂里,白色煙霧裊裊上升,室內顯得吵雜而哄鬧,一名年約十五歲的女孩躲在大廳後的角落里,靜靜的哭泣。淚水滑落她的雙頰,她搗著嘴,不讓哭聲逸出,彷佛這樣就能改變那既定的命運,挽回她在這世上惟一親人的性命。
她不願靠近靈堂,也不想靠近,她怕自己一靠近,就等于承認他已經離去的事實,承認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于是,她只能躲在遠遠的角落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場惡夢,只要她醒來,一切還是跟以前一樣,他還是會笑著叫醒她,笑她老是作惡夢,笑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老是長不大。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夢還不醒?她已經坐在這里好久,也拼命叫自己該醒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惡夢還不醒?為什麼!?
他說,只要她听話,等他工作做完,就會趕快回家陪她的;他說,只要她听話,他就會帶她出去逛逛的。
然而,當她乖乖听話的待在家里,當她乖乖听話的按時吃藥、乖乖的听話讓自己的病情不再發作時,哥哥卻騙人了!
他不但沒有帶她出去逛逛,也沒有趕快回家,他就彷佛消失在空氣里頭一樣,連最後一面她都來不及看見。她只能在醫院里,看著他的身上蓋著白布,一動也不動的,連句再見也來不及說,然後,是他永遠的沉睡,永遠永遠……
女孩垂下頭,將一張帶淚的小臉埋進雙膝間,嚶嚶啜泣起來。
突地,兩道人影由廳前步入陰暗的廳後,女孩渾身一僵,身子越往後縮,直到完全掩沒在黑暗里,這才仔細听著他們的竊竊私語。
「喂,听說瓔家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這該怎麼辦?」年約五十來歲的矮胖婦人,拉著另一名男人交頭接耳著。
「管她怎麼辦,我們替她哥哥辦後事,已經花不少錢了,難道還要帶她回去?」男人抽著煙,抿了抿嘴,「反正待會兒,我們就說有事要先走,管她以後是死是活,就讓廳里那群三姑六婆去頭痛,我可不想沾上這種麻煩!」
說了好久、好久,終于,這對夫妻才相偕離開廳後,沒發現女孩的存在,以及女孩眸中無盡的哀傷。女孩抱著一只小狽,輕輕的啜泣起來。
「哥……」她好想念他,她不要他走,不要他離開,更不要一個人……
她不要自己一個人,拜托,不要丟下她,拜托……
「你是瓔珞?」驀地,一道陌生的男音闖進了她的世界,他低悅的嗓音有種獨特的溫柔,彷佛能輕易撫平人心口上的傷痛。
聞聲,瓔珞怔怔的抬起頭,含淚的眸子望進了一雙深邃如潭的黑眸,和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瞬間,她有些愣住了,她從未見過這樣俊美的男人,然而此時,他的出現卻令她害怕。
他是誰?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別靠近她,快點走開,她好怕……好害怕……瓔珞膽怯的縮著身子,像只失去依靠的小動物,只能無助的躲在角落,小聲地啜泣。
男人眸子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快的令人難以辨認,瞬間就消逝在眼底,他一身黑,神秘而冷漠的佇立在她面前,宛如一尊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神祇,低頭審視著將屬于他的東西。
是她了!他即將要接手保護的小女孩!
與他一同走過學生時代,到他入主「琰煌集團」,這個一直陪在他身邊協助他的至交好友,對他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但他卻在幾天前出了車禍,在醫院里的最後一面,他慎重地將他一直掛在嘴邊的寶貝妹妹托付給他,要他承諾答應一輩子照顧她,永道替他保護好他的寶貝。
于是,他來了!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嬌柔脆弱、是那麼的惹人心憐,然而從今天起,他就要負起保護她的責任,一輩子的承諾!
她哥哥死前的遺言,他一定會做到!照顧她一輩子,他一定會做到!
「別怕,跟我走,你哥哥把你交給了我,我會保護你的。」男人伸出長手,簡潔的說道。這樣一個脆弱的女孩,若不將她收納在他的羽翼下,恐怕無法在這個世界上存活,或許,這也是她哥哥為什麼在死前將她托付給他的原因。
瓔珞抱著小狽,身子越往後縮,緊閉著唇不說話,對眼前這個突然闖入她世界的陌生人感到萬分恐懼。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就連她的親戚都將她視為拖油瓶了,他會肯照顧她嗎?
驀地,前廳傳來一聲摔瓶的聲響,然後是火爆的爭執聲……
「你說什麼!?她可是你們父系那邊的人,要照顧也應該是你們照顧吧!?」尖銳的女音劃破了寧靜,率先質問起對方。
「說什麼鬼話,難道你們母系那邊就不用出點力嗎!?什麼好處都叫你們佔盡,誰想要照顧這個拖油瓶一輩子啊!?」
「你不想,難道我們就想嗎!?」
然後,是兩邊人馬的叫罵聲,一句句難堪的話語,傷透了瓔珞的心。
她捂著雙耳,開始拼命地搖頭。
不要!她哪里都不想去,她哪里也不會去,所以,別吵了,別再吵了……
「願意跟我走嗎?」男人沒有遺漏掉她臉上的驚懼及怯怕,再度伸出手,輕聲問道,「跟我走,我會照顧你一輩子,永遠的保護你。」
他第一次對女人許下承諾,從不給女人的呵護嬌寵,卻破例地全給了她。
「一……一輩子嗎?」瓔珞怔怔的抬頭,顫著聲音問道。她能相信他嗎?哥哥也說過要陪她一輩子的,可是到最後,他卻騙人……騙人……
「一輩子。」男人望著女孩的黑眸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毫不考慮的回道。
瓔珞咬咬唇,這個提議好誘人,一輩子的承諾安撫了她害怕、孤單的心,她不想一個人,這種失去一切的感覺令她害怕,所以,她只能選擇相信他,相信這個渾身充滿神秘氣息的陌生人。
「願意跟我走嗎?」男人再次問道。
他張開的手心里頭,彷佛能看見她的幸福,瓔珞膽怯的伸出手,卻還遲疑著。
「跟我走,瓔珞,我會保護你……」男人的聲音彷佛帶有魔力般,輕易的催眠了她的心智,不知不覺地,她的手已經自動放到他等候已久的大手中,讓他牢牢地抓住,他手心的溫暖,緩緩的滲進了她冰冷的心房。
瓔珞驚訝的抬頭,卻這麼落入了一雙漆黑如墨的眸瞳中,瞬間,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記住我的名字,小女孩,將它深深的記在你的腦海里,從今以後,就是我一輩子保護你了。」男人抱起了她,讓嬌小的她端坐在他的臂彎上,他凝視著她,輕輕說道︰「記住!你在這世上惟一可以信任的親人,就只有我——‘琰煌翻’。」
「琰——煌——翻?」她一字一字重復念著,並將這一個日後對她具有重大意義的名字給牢牢烙在心頭。
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但在她小小的心靈上卻清楚的知道,這個名叫琰煌翻的男人,將會是她的一切,也會是她這一輩子永遠的依靠……
五年後
清晨六點,涼爽的微風吹來,送報小童辛苦的踩著腳踏車,努力地爬過陡坡,將前籃一份份報紙,準時的送進這高級小區中獨棟洋房的信箱中,讓那些剛起床的人們,可以閱讀到今天的最新消息。
「呼,好累!」年約八、九歲的送報小童呼了口氣,下了腳踏車,一面牽著腳踏車,一面送著報紙,繼續地向上坡走去。
向右繞過一長排種滿白色玫瑰的牆欄,這淡雅的玫瑰香氣讓人聞了心曠神怡,一掃早晨躁郁的身心,更振奮了送報小童疲倦的精神。
「到了!到了!」送報小童的眼楮倏地一亮,看著眼前出現的一棟兩層樓白色獨棟洋房,他不禁笑咧了嘴,興奮的加快了腳步。
外頭那一片青綠油亮的草地像是在呼喚著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而不郁的玫瑰香氣,他閉起眼楮用力的吸了一口氣。
啊!每天送報最愉快的,就是這個時候了!
這棟屋子里的女主人留著一頭飄逸的長發,喜歡穿白色的洋裝,每天早上都會由這棟洋房里出來,在一大片種滿白玫瑰的花叢里,剪下幾枝盛開的玫瑰。
那女主人漂亮的好像由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白雪公主一樣,害他每次看了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從來沒跟她說過話,但是他想,這個長得像白雪公主般漂亮的女孩,聲音應該是很甜美的吧?所以,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在門外等著,看看是不是有機會能听見她開口說話,听听她的聲音是不是就如他想象中的那麼悅耳。
站在漆著朱紅油彩的鐵欄外,送報小童昂高了頭,不時向欄門里頭張望著,等得有些焦急的瞄過右腕上的卡通表一眼。
嗯,六點多了,那個漂亮的大姐姐應該快出來了吧!?
才這麼想著,下一秒,隔著眼前的朱紅鐵門,他見到那扇宛如童話故事中才會有的圓形木門在他眼前緩緩開啟。
先是一只金黃長毛的牧羊犬由門內竄出,吐著舌頭對著木門汪叫了幾聲,興奮的在草地上蹦跳個不停,然後,一聲細柔的輕斥聲由門內傳出——
「別叫了,‘王子’,再等一會嘛!」一名年約二十的女孩蹲在門邊,似乎在尋找些什麼,隔著門縫,送報小童僅能瞧見她白色的裙擺在大理石地上輕拖著。
牧羊犬低鳴一聲,徑自轉過身去追趕著在玫瑰花叢里翩翩飛舞的蝴蝶們,在玩了幾分鐘後,它見門里的人兒動作還是慢吞吞的,不耐煩的又奔回門前,對著木門汪叫了幾聲。接著,它還站起前腿搭上木門,一用力,聰敏的它便將木門完全的給推開,露出了女孩全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