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謙病了，病得來勢洶洶，莫名其妙，小學畢業後他就沒感冒過，而這次卻彷佛是為了補齊之前的份，鼻塞、頭痛、咳嗽、咽喉腫痛……各種感冒癥狀一齊向他報到了。
好不容易撐到中午，對著乏善可陳的外食勉強吞了兩口，卻又飛快地沖到廁所里對著洗手台全嘔了出來。
「別硬撐了，就你這狀態，在實驗室也幫不了什麼忙，先回宿舍休息吧。」
顧謙也知道何洋說得字字在理，也沒有堅持，「那實驗拜托你了。」
「知道了，這也是我的實驗，我不會搞砸它的。」
顧謙剛走，躲在外面的洛安安就迫不及待地沖進了實驗室，「何洋，你還說你有分寸，學長臉色好差，我看他腳步都不穩了。」
她說完就要往外沖，何洋連忙拉住她，「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這會還有力氣呢，不需要照顧，再過些時候等他上吐下瀉整個人虛月兌了，才是妳出場的時候。」
「天！何洋你……」洛安安急得團團轉，「都是我不好，我怎麼可以因為喜歡，讓學長活活受罪呢。」
「好啦，鎮定點。」何洋把驚慌失措的洛安安按到座位上，「誰不曾發燒、流鼻水的，俗話說小病不斷，大病不來，偶爾病一次讓白血球爆發一下，來個全身大掃除，對顧謙百利而無一害。」
「是嗎？」
這次洛安安卻怎麼也無法安心，兩只眼楮死死地盯著牆上的時鐘，可時鐘簡直跟她作對一樣，走得那麼慢那麼慢，一想到這個時間顧謙每一秒都在受苦，她一顆心越來越難受，差點要哭出來。
何洋看得于心不忍，揮揮手，「行了，妳可以去了。」
一听到這話，洛安安簡直跟听到特赦令一樣，跟個火箭似的往顧謙住的宿舍沖了過去。
而此時已經到宿舍的顧謙一開始真沒把這感冒當成一回事，以為睡一覺，出出汗就好了，所以出了實驗室後就直接回了宿舍，也沒去買藥。
然而等他一覺醒來，肚子竟然疼得厲害，去廁所報到了好幾次後腿也軟了，連出門買藥的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如同棉花一樣軟綿綿地癱在床上，又冷又熱，出了一層又一層的虛汗，干了又濕，濕了又干，被汗浸透的衣服黏黏膩膩地貼著皮膚，十分不舒服。
「學長，你在嗎？」
顧謙渾渾噩噩中听到了洛安安甜軟的嗓音，不由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平靜的生活被強行打破，竟然那麼快就適應了她的陪伴，這會竟然還產生了幻覺。
「天啊！學長，你的臉好白，吃藥了嗎？」
一只小手撫上他的臉，帶來溫暖的觸覺，顧謙睜開眼，竟然真的望見了一臉擔心的洛安安，她手足無措地站在他的床前，眼神如小鹿斑比。
顧謙搖頭，「妳怎麼會在這里？」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又痛又啞。
顯然這粗啞的嗓音把她嚇到了，黑白分明的雙眼立刻騰起了一陣霧氣，「我來送飯，何洋說你病了，他給了我鑰匙……你別說話了，我倒水讓你吃藥。」
或許是生病了人會變得特別乖巧，顧謙真的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向她表示感謝，全身虛弱地躺在床上，望著她縴細的身影在房間里轉來轉去，燒開水、洗杯子，還拿手作扇子，搧涼了才端到他的面前，除了媽媽，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這樣細心溫柔地對待。
「怎麼了？怕燙？我試過了，一點也不燙了。」洛安安見顧謙遲遲不動嘴，連忙出聲。
顧謙慢慢地搖搖頭，吞了藥，就著洛安安的手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水。
「喝慢點，小心嗆到。」
顧謙果真放慢了速度，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個精光。
「乖，還要水嗎？」
顧謙搖頭，拉住洛安安的手，修長的食指在她柔女敕的手心慢慢比劃，我睡不著，能不能講個睡前故事給我听？
「當然可以，你先躺下。」洛安安紅著臉幫顧謙掖好被子，感覺手心還是癢癢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美麗的龍……」她講的是一個很簡單的童話故事，聲音又輕又軟，如同春日的暖風。
顧謙本來渾身不舒服，然而听著她輕軟的嗓音，腦袋好像也沒有那麼痛了，意識漸漸混沌，投入了甜蜜的黑暗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顧謙一覺醒來，整個人彷佛卸下了重擔，輕松了許多，他撐起身體想要起床，恰好望見了趴在床邊上的洛安安，漂漂亮亮的一張小臉，睫毛長長卷卷如同公主，可那紅紅的嘴巴卻微張，唇角掛著一條銀色的絲線，這家伙睡覺竟然流口水！
顧謙失笑，腦海里閃過她悉心照料他的畫面，眼里閃現溫柔的光，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拿了件外套幫她披上。
這小小的動作卻驚醒了她，洛安安揉了揉眼楮抬起頭，迷蒙地眨眼再眨眼，突然跟踩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呀，學長，你怎麼起來了？快躺好，是不是口渴了，我替你倒水。」
「不用。」顧謙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眼里都是溫暖的笑意，「我沒那麼虛弱，睡一覺後已經好多了。」
洛安安仔仔細細地瞧著他的臉，果真臉色不再蒼白，嘴唇稍微干了點，卻已經恢復了自然的唇色。
「信了吧，別擔心了。」
「嗯，差點忘了。」她一拍腦袋，回頭找到保溫壺遞給他，「何洋說你沒吃午飯，我看你難受就把這事給忘了，來，給，這是很清淡的雞絲粥，很適合你現在的腸胃，只是放很久了，也不知道涼了沒。」
「謝謝。」顧謙打開蓋子聞了聞，「好香，這是妳做的？」
洛安安慚愧地連連擺手，「我家廚師做的，我很沒用，從沒下過廚房。」
「別總說喪氣話，妳很好，我之前對妳那麼壞，妳還願意不計前嫌地來照顧我。」顧謙猶豫了下，最終沒有問她和何洋的事情，他發現自己不願听。
洛安安認真反駁，「學長對我很好，還教我數學分析。」
「如果妳有需要，我可以繼續教妳。」等最後一個字離開了舌尖，顧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洛安安十分開心，「那就這麼說定了喔，不許反悔。」
既然已經拒絕了，人家也有了新歡，那就別牽牽扯扯的，顧謙已經開始反悔了，然而對著這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說了，你先喝粥吧，記得喝慢點。」
洛安安盛了一碗粥遞給顧謙，顧謙正好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只能沉默地埋頭苦吃。
他之前難受沒胃口，後來上吐下瀉又清空了胃，這會人一恢復又重新有了胃口，餓得都有些痛了，不過一碗香噴噴的熱粥下肚，立刻緩解了胃疼。
洛安安支著下巴，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顧謙進食，顧謙一抬頭恰好跟她對上眼，又尷尬又好笑，「這有什麼好看的？」
「反正我就喜歡看，學長完美的側臉簡直像是藝術品，挑不出一絲瑕疵。」洛安安殷勤地接過碗，又再盛滿，「給你。」
「謝謝。」
◎◎◎
除了第一天感冒癥狀有些嚴重，之後顧謙就恢復了正常，可洛安安卻仍每天押著他要讓他好好休息，平時她是多听話、多乖巧的小女生，在這方面卻意外執著，他竟然拗不過她，只好天天在床上當廢人，接受她的服侍，作為回報，他讓洛安安帶書來幫她復習。
洛安安怕累著他，他笑，「再不找點事做，我真的要發霉了。」
這倒是實話，顧謙從小就是條奔波的命，小學一邊讀書一邊幫忙做家務，再長大點就跑出去打工兼職了，學習、工作兩邊跑，哪里都不能耽誤。
現在這種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日子當真是頭一遭，讓他十分不自在，還好面前有個可愛甜美的洛安安，不至于令他空虛寂寞致死。
在床上躺了三天，顧謙倒還過得有滋有味，何洋卻不干了，沒一個幫手，他必須時時刻刻不離實驗左右，眼楮都盯得要抽筋了。
「顧謙你夠了喔，我知道你已經活蹦亂跳，就差能飛天入地了，快給我滾回來！」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伙，當初是誰說死活不要戀愛，要把工作當作畢生事業的，這句話還熱著呢，說話的家伙就把正事拋到腦後，談情說愛去了。
「知道了。」顧謙掛了何洋的電話，覺得耳朵被吼得隱隱作痛，對著洛安安聳了聳肩，「我現在整個人都好了，再不回去，何洋得雇個人來砍我了，如果不是要看著實驗，他應該更想要親自來砍人。」
「好吧。」洛安安答應得心不甘情不願。
「別這樣，我知道妳是好心來照顧我，可妳總在這里陪我，就沒辦法和何洋一起，等我回去了，妳就可以多抽點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顧謙搖了搖頭，把那莫名其妙浮現的失落甩到腦後。
洛安安下意識反駁，「我干嘛要跟何洋一起？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喜歡的事。」她說完後就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何洋千囑咐、萬交代，讓她不能再向顧謙表白，這是首要原則，可她竟然一著急就……
顧謙盯著她無措的雙眼，緊張追問︰「妳剛才說什麼？」
「我沒有說什麼呀。」洛安安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呀，學長你都出現幻听了，感冒一定沒好，怎麼可以回去……」
「洛安安！」顧謙提高了音調。
洛安安這個膽小的家伙立刻一五一十地全招供了，顧謙听得咬牙切齒，「這個何洋……」
「對不起，學長，你別怪他，都是我不好，是我求他幫我的，我知道這樣很不好，感情不能勉強，我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做這種事，可我真的非常喜歡你嘛，反正我都豁出去了，你就當我是個大壞蛋好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你多討厭我，我都要追你，不會放棄的！」
顧謙很驚訝這個愛哭鬼洛安安竟然沒有哭泣，而是抬著頭，揚著下巴，一臉倔強地望著他，黑眸閃閃發光，比鑽石還要閃亮。
「學長，我喜歡你，從頭到尾只喜歡你，很認真地喜歡你，我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