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這可是咱們路上的盤纏……」才想跟主子埋怨她的好心,卻因沐瑜無所謂的神情而全數吞回口中,心不甘情不願地咕噥著,「好嘛,好嘛,青兒听妳的就是了。」
青青由沐瑜手中接過線袋,往那群強盜們大喊道︰「諸位爺們,咱們將手中的盤纏給奉上了,希望爺們行行好,讓咱們主僕平平安安的路過此地。」
說完,青青將線袋往黑暗而無光芒的天空上一扔,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從空中接過錢袋,霍然擋在她們眼前。
「好大的膽子,竟敢破壞咱們兄弟的好事,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領頭的那名強盜破口大罵,到嘴的鴨子眼看又要飛了,他怎還能無動于衷呢。
黑衣男子背著身子站在她們眼前,沉靜地彷若由寒夜里來的死神。
「你們的確是活得不耐煩了。」輕柔的聲調突地在僵硬的氣氛中傳了開來,足以殺死人的冷冽充斥在眾人耳中。
「是哪個鬼東西在這兒喳呼?」強盜故作凶惡地大吼。
一抹銀白色的影子踏著冷風,由一匹白馬上躍然而下,白色的長袍繡著冷焰,頎長的身軀散發著冷漠,他熟悉的背影令沐瑜渾身一僵,幾乎忘了呼吸,她緊摀著胸口傳來的窒息感,忍不住杲愣地瞧著背對她的男子。
是他!是那個在她心里頭惦記了十年的人,沐瑜摀住唇,怕自己心底的吶喊會由口中道出。
她……找到他了!找到當年那個一話未留離她遠去的四阿哥了!
他還是沒變……只是十年前渾身銳利的尖角已藏在他的面具之下,形成另一道更傷人的利器。
「四爺!」黑衣男子恭敬的遞上錢袋,低聲喚了性情古怪且難以捉模的主子。
身穿銀白長袍的男子瞥下錢袋一眼,雙手側擺在身後,平著聲調冷漠地開口,「還給她們。」
「是!」段風雖是訝異主子難得的好心,但他還是謹記著主子的命令,拿著錢袋走到沐瑜面前。
段風將白色繡著「沐」字的錢袋遞還給她,沐瑜忍著盈眶的淚,咬著紅唇不巧語。
是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十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在朦朧月光的照射下,段風瞧見了她蒙著青紗的面容、嬴弱的身段和她前額那道細長、丑陋的疤。
「沐格格!」一時間,段風平日無表情的俊險上出現驚愕,他愣在當場,怎麼也沒有勇氣回過頭去瞧他主子此刻臉上的神情。
德煜瞇起了黑眸,側擺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握著,他冷傲的利眸掃過段風身後那個嬴弱的青衫女子,她黑亮的星眸中泛著淚水,柔美的額上那道破壞她美貌的長疤,正不斷提醒著他十年前所烙下的杰作。
「真沒想到當年柔弱的沐格格,居然也有膽子不說一聲的就離開皇宮!」德煜冷嗤了聲,深沉的黑眸微微瞥過她,隨即回過頭去。
他冷諷的話令沐瑜僵了下,想必他是收到消息了,才會帶著段風出來尋人。
沐瑜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妾身向四爺請安。」
她低垂著頭,絕美的臉蛋上有著一絲悲哀,沒人瞧見她的心正不斷地淌著血。
「下回若是想玩不告而別的游戲,也別替人惹麻煩。」德煜無情地瞥了她一眼,冷眸內淨是化不開的冰天寒霜,絲毫不見久別重逢的溫柔。
他繼而轉向驚愕的段風,「段,我要見血!」邪魅的笑竄上他的薄唇,形成一股令人懼怕的笑意。
「是!」段風手中在迅雷不及掩耳間多了把銳利的長劍,銀色的光芒閃爍著冰冷,教人心驚。
德煜冷笑一聲,頎長的身軀迅速翻身上馬,在沐瑜還來不及反應時,他扯住她縴細的手腕,使了些微的力道拉她上馬,引起沐瑜一聲驚呼,隨即,他策馬離開即將而來的漫天血腥場景。
這種刺激的血腥味,是他所熟悉的!那一討的記憶始終殘留在他心底,不曾化開過。
「四爺……」不習慣坐在馬上奔馳,沐瑜萬分艱難地輕喃,被他一時間突來的舉動弄瑚途了。
她抬起頭疑惑地望著他俊美的下顎,遮掩姣好面容的青色面紗被他狂妄的大手一扯,露出她那驚恐卻柔美的臉龐,一時間,她只能怔愣地望著他嘴唇泛起的那抹殘忍笑意。
「這樣的一張臉還嚇不倒我,妳大可不必用青紗遮掩。」德煜惡意的嘲弄讓她頓時刷白了臉。
是啊,她倒忘了,她額上的疤是他十年前的杰作,他自然是習慣得很,習慣的幾乎讓她無法接受!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才過了十年,沐格格的膽子便比從前大了許多。」輕蔑的話如利刃般,深劃過她原本惶然不安的心頭,想見他的念頭在此時全數被抹煞掉,徒留下一道不深不淺,卻讓人疼痛難耐的傷口。
「我……」沐瑜張口欲言,卻在他冰冷的注視下哽在唇邊,只能咬著唇瓣,緩緩垂下頭。
「還是,妳以為天底下的人都將妳當成寶貝般看待?」他冷嗤道,修長的大手粗魯地擭住她嬌軟而不穩的身子。
看來他倒料錯了,原以為溫柔沒個性的沐格格,倒是挺倔強的,平凡如她,竟也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堅韌。
「妄身不敢。」她閉上眼眸,強忍著心頭的劇痛,要自己對他尖銳的話語習以為常。
「妾身?」德煜擒著她縴腰的大手加重了力道,疼得幾乎讓她落下淚來,「想必沐格格是搞錯了,婚事是皇阿瑪允諾的,我只是妳名義上的丈夫,事實上,妳我並無一絲一毫的關系。」
要不是宮里來的密報說她失蹤了,他還以為這位嬌生慣簑的沐格格都快忘了他這位名義上的夫婿呢!
「德……德煜……」她被他弄得好疼,腰間傳來的疼痛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一雙盈盈的美目就這樣哀求地瞅著他。
她不想……不想十年後第一次見面,就面臨這種傷人的局面,她原以為,他會高興見到她的,但,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她!?
「妳不配直呼我的名諱。」德煜冷睨著她臉上的哀傷,冰冷地由口中吐出拒絕。
「十年前妳不配,現在更是不配!」他握住她小巧的下巴,惑人似地輕撫著她。
沐瑜欲掙月兌他的束縛,一只細致的白色瓷瓶倏地由袖懷里滾落出來,她急忙伸手欲撿回,卻不料被德煜率先奪去。
德煜拉住韁繩,停止了如風般的奔馳,他把玩著手中的瓷瓶,在他原本俊美的臉上增添幾分邪氣。
「沒想到沐格格倒是挺念舊的,一只已有裂痕的瓷瓶也能讓妳如此珍愛?」德煜俯下頭,惡意地靠近她酡紅的雙頰低喃,嘲笑她看來十分無知的舉動。
「還給我!」沐瑜慌亂地想將瓷瓶奪回,嬌小的身子極力往前傾,只見德煜,刻意側開了高瘦的身軀,讓她一時把持不住重心,眼看就
要從馬上跌下。
「啊!」她驚呼了聲,緊緊閉起雙眸,等待即將到來的疼痛。
瞬間,一道突來的拉力將她往前趺的嬌小身軀拉回馬上,披在身上御寒的白裘落到地上,馬兒抬起馬蹄在上頭來回踏步,片片雪絮紛落在上頭,逐漸化成了一灘水次感到那麼模糊
「這只是個小小的教訓,妳最好不要輕易地惹惱我,否則妳的下場就跟這件毛裘一樣,跌到雪地里任馬兒狠狠地踐踏。」他滿意地睨著她受到驚嚇的神情,黑色的發絲散落在他寬闊的肩後,冷魅的俊臉上少了十年前那病弱的模樣,增添了幾訐不易察覺的狂傲。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不懂……」沐瑜昂首望進他冰冷的眸內,彷佛看進他內心最深的思緒,緩緩……緩緩地滲透進去。
「妳不需要懂,更不需要了解,只要記得妳是我的,其余的,妳不需要知道!」德煜放開了拉著她的手,冷傲又出現在他臉上,隔離她無聲的追問。
「不是的……不該是這樣的……」沐瑜輕搖著頭,晶亮的星眸呆若無神地睨望他無情的俊臉,對他原本該熟悉的俊容,頭一次感到那麼模糊與陌生。
她不懂?為什麼他這麼討厭她?見了她,都是用最傷人、最殘酷的方法來對待她,難道他真的這麼恨她嗎!?
「不是什麼?又不該什麼?」德煜瞇起了黑眸,嘲弄似地揚唇笑道,「沐格格妳未免太天真了,別以為有皇阿瑪替妳撐腰,我就會要妳。」
「我……」她難以回答,她的真心就算攤在他面前,他也只會視之為無物。
「哼!」德煜冷哼一聲,拉起馬韁用力一踼馬月復,馬兒嘶叫一聲,突地奔跑了起來,直往冰天的雪地里奔去。
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撐多久!?
他要將她帶回行別宮,帶回他那個冰天寒酷的囚牢之中,看看她的天真無知能否戰勝他狂妄的邪魅。
十年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他已經等不及索取她當時所許下的承諾了,只是這一次,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他會親手毀了她,毀了她無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