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杏林堂的路上,定遠侯讓穆錦晨先行,他有話實在是憋不住了,想問古老。
等穆錦晨走得遠了些,他就迫不急待說道,「師父,我家那孽子是夾色傷寒,連手腳都涼了,為何您用瀉下之藥能夠治好呢?」
古老看了他一眼,然後長嘆一口氣,感慨的道,「這還得多虧圓圓的提醒啊,才讓我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夾色傷寒、陰證傷寒,房勞之後所患傷寒與其他傷寒都一樣,只是其勢比較重而已,若用溫熱之法來治,必定會出人命。」
此時的中醫學中,除了夾色傷寒之外,還管房勞後傷寒叫陰證傷寒,說治療需要補陽。
定遠侯怔了下。
可圓圓是如何能正確的辯癥呢?
這孩子于醫學一道果真是天賦奇才啊,今日若無她,老三那條狗命應該就丟了。
雖然惱穆()文禮貪戀,可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哪兒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啊。
古老續道,「經圓圓提醒之後,我恍然明白過來,老三那時體內有一團邪火在燃燒,陰液都快沒了,還補什麼陽?
所以我用調胃承氣湯給他除去邪熱,保存體內的津液令身體恢復生機,然後它就會把病邪往外排,故後來老三忽然壯熱,那就是邪熱外透之象……」
經古老這樣一解釋,定遠侯終于明白了他治療此病的思路。
古老解釋一番之後,捊著白色的長須喃喃道。「圓圓能通過看舌頭辯癥,可真是了不得呢。」
「天錫,我們快點,我還有很多話兒要問圓圓呢。」他想到這,加快了步伐往杏林堂而去。
自從定遠侯隨著他學醫之後,私底下他就稱呼定遠侯的名字,定遠侯也悄悄的喚聲師父過過癮。
穆錦晨剛進書房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熱茶,古老和定遠侯二人就推門而入。
「圓圓,你快來告訴師父。你是如何能過看舌頭來辯癥的?」古老坐到她的身邊。眼神灼灼。
他這副模樣,與定遠侯極像。
「師父,先讓我喝口水再說好不好?」穆錦晨眨著大眼楮弱弱的問。
都渴壞了。
「哈哈,當然可以。快喝。師父我也來喝兩口水潤潤嗓子。」古老笑著應。也端了杯了喝水。
定遠侯搬來了小錦杌,並拿了紙筆,看樣子是準備做筆記呢。
喝完水之後。穆錦晨抹了抹唇角的水漬,說道,「舌癥是我以前的師父教我的,是通過觀察舌頭的色澤形態的變化來幫我們診斷病人真實病因的一個最簡單,卻很有用的方法。
舌為心之苗,脾之外侯,而苔由胃氣所生,心病則舌不能轉……舌診主要診察舌質和舌苔的形態、色澤、潤燥等,辨舌質可辨髒腑的虛實,視舌苔可察六yin之淺深……
平日可見的有齒痕舌、胖大舌、裂紋舌、黃白苔、灰苔、黑苔……」
穆錦晨大概說了下舌診的概念和作用。
為了不讓古老和定遠侯二人生疑,有些重點暫時未說,只是說一時也記不得太清,回去後認真想想,而後再來告訴他們。
古老不停的點頭,連聲道受益匪淺。
表面是穆錦晨向他學醫,實則他也從她這兒學到了不少新鮮的東西,可謂是互相學習,他相信不用多久,她的醫術就能遠遠勝過他。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是為師者最大的驕傲,他期待這一日的到來。
高媽媽帶著兩位婆子去了關押著知琴的屋子。
知琴見到她們,背後一寒,硬著頭皮問高媽媽,「高媽媽,不知三爺身體如何了?」
高媽媽溫聲答道,「知琴姑娘,多謝你還掂記著三爺,三爺的身子好了。就因三爺身子好了,所以才是我們幾人過來找姑娘。」
要是穆文禮出了事,你個賤婢哪兒還能活?
「三爺沒事。」知琴真正的松了口氣。
她不用守活寡了。
且穆文禮沒死,她也就不用受罰了。
可惜她想得太天真的,一口氣剛呼出口,高媽媽就對兩個婆子使了眼色,「架住知琴姑娘,不過,她好歹是伺候過三爺的人,你們等會兒下手可要記得留情啊。」
那兩個婆子應了是,立馬上膠一左一右架了知琴的胳膊,就用力往外拖去。
「高媽媽,這是怎麼回事啊?三爺不都好了嗎?為何還要打我?」知琴急得腳直蹬,高聲喊道。
「知琴姑娘,對不住了,三爺遭了那些罪,可都是拜姑娘你所賜,姑娘你若心疼三爺,又豈能讓三爺一人受苦呢?」高媽媽道。
面上的笑容溫和,語氣柔軟,好像在說著什麼令人愉悅的事情。
然後她對著兩個婆子揮揮手,「帶下去吧。」
「高媽媽,我要見夫人和三爺……」知琴哭著嚷。
但高媽媽沒再理會,只是將雙手攏在袖子里,眯著眼楮听知琴哭喊。
听別人的哭喊聲,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
當文氏得知汪氏私下里打了知琴後,她後背冷不丁滲出一層汗來,手中的杯子差點兒掉落在地上,二話沒說,就急匆匆的往琴園跑去。
知琴已經被高媽媽送回了琴園,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
伺候她的小丫環正哆哆嗦嗦的為她上藥。
可不管小丫環的動作多麼輕,只要小丫環動一下,知琴就痛得呼爹喊娘,並狠狠的罵著無辜的小丫環。
小丫環含著淚給她上藥。
心里在罵知琴這是活該,平日要是收斂一點兒,為人正派些。又哪兒會惹來這些禍事。
這樣想著,她手上動作不由重了一些,藥膏正在涂在掉了皮的肉上,知琴痛得身子一抖,「死蹄子,你就不能輕一些啊……」
文氏剛進琴園就听到知琴殺豬般的嚎叫聲。
知書就撇了下嘴,對文氏道,「夫人放心吧,知琴還能罵得這樣大聲,說明她無事的。」
要真被打得厲害。哪兒還有力氣叫喚。早就痛得人事不知了。
她以為文氏是真的關心知琴的傷,所以這樣安慰著。
文氏哪兒會關心知琴傷的如何,她只關心知琴有沒有說不該說的話。
她輕輕點頭,道。「行。她沒事就好。你在這兒守著吧。」
她一人拎著帕子進了知琴的屋子。
進屋後,她接過小丫環手中的藥,然後將小丫環給打發了出去。
知琴見文氏毫發無損。心里極度不平衡的埋怨,「老夫人真是太過份了,為何偏偏只打了我一人,你明明說了願意為我挨十杖的。」
文氏眸底深處滑過濃得化不開的殺意,面上卻泛著苦笑道,「知琴,你放心吧,那十杖在老夫人那兒記得呢,你以為我能逃得過嗎?」。
知琴冷哼著道,「看我受苦,你應該開心了吧,終于為你報了仇。」
文氏就嘆氣,「知琴,我說了多少回了,如今咱們二人同乘一條船,無論誰都不能出事。」
知琴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她才道,「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說。」
「真的?」文氏面上終于現出了喜色來。
「當然是真的,我要是說了,你還能來看我嗎?」。知琴翻了個白眼。
挨打之前,她害怕之下是想說些什麼的,可後來轉念一想,就將說了文氏的不是,也肯定不能躲過一劫,板子照樣要挨。
就算文氏被穆家給休了,自己現在無兒無女,身份又低,肯定沒有資格成為正妻,穆文禮肯定還要另娶她人的。
不管娶了誰,她都不能像拿捏文氏一樣的去拿捏,到時她一個小小通房哪兒會有好日子過。起碼眼下在文氏這兒,她是不會吃虧受苦的。
反過來順過去一想,為了未來的前程,知琴選擇了閉嘴,默默承受了這頓打,保全了文氏。
文氏十分欣慰的道,「知琴,你能這樣想就好,往後我們二人放在心中的成見,好好相處,一起共享眼下的榮華富貴。」
緊緊握著知琴的手,用十分肯定的眼神看著她。
知琴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只是痛苦的呻*吟起來。
文氏就拿出一瓶藥膏來,說這是效果最好的金創藥,並親自給知琴涂了起來。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微微翹了起來。
穆文仁和穆文義幾人下晌回來,听說穆文禮差點兒沒命了,個個都唏噓不已。
但穆文仁也忍不住穆文禮一聲活該,貪戀差點兒丟了性命,說出來可真是丟人。
穆文禮自己也覺得特別丟人,誰都不好意思見,打著養病的借口,天天躲在房間里後悔。
定遠侯來瞧過他幾次,後來見他恢復得差不多了,將他狠狠訓斥了一番,並罰他跪祠堂三天三夜。
祠堂地面上又冷又硬,連個軟墊子定遠侯都不許給,他要讓穆文禮記住這次教訓,省得日後性命丟在女人身上。
穆文禮對這個懲罰沒有任何反對,反而心里好受了些,做錯了事讓家人跟在後面擔心,本就該受到懲罰。
文氏去定遠侯求情被拒絕了,她就跑去祠堂門口,跪在外面陪著穆文禮。
汪氏得知此事後,欣慰的點點頭,「文氏這回做得還算像個樣子,沒枉老三平日里疼她。」
想了想,她就對高媽媽道,「高媽媽,給三夫人送個墊子過去,這天寒地凍的,她身子弱,可不要染了病惹文家人說話。」
文氏做好媳婦,她當然也要做好婆婆。
對高媽媽送來的軟墊,文氏沒要,說要陪著穆文禮一起跪著。
定遠侯知道這事後沉著臉怒,「她要愛跪就讓她跪。」
正好這時決明拿著一封信函進來,說是從徽州那邊寄過來的。
定遠侯忙接過來拆開,應該是有關武寧侯那邊的事。
看完信,他是徹底的怒了,當場砸了一個椅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