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是挾著滿面寒霜而來。
進了東次間後,面對汪氏與定遠侯二人的寒暄問侯都不理睬。
她重重的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面色陰沉。
看她這副樣子,就知是來找碴的。
哼,老夫本想過幾日去汪家一趟,沒想到她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見此,定遠侯的面色也沉了下來,在心中冷笑。
汪氏心中雖然還恨著董氏,但董氏上門即是客,只得陪著笑臉問,「大嫂,今日怎麼得空前來?」
董氏就冷笑一聲,道,「怎麼?不歡迎?」
汪氏道,「怎會,大嫂有什麼事就盡管說吧。」
董氏斜了她一眼,道,「我要見正峰,讓他來見我,我想問他幾件事兒。」
汪氏立即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高媽媽,眼風凌厲的瞪了她一眼。
能將葛正峰這件事傳到汪家的,除了這賤奴沒有其他人。
高媽媽忙心虛的垂了眸子。
她雖是董氏送來伺候汪氏,並幫著汪氏處理府中庶務的,可實際上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定遠侯府發生什麼重要的事兒要及時告知董氏知曉。
葛正峰是董氏的姨佷兒,今日被折騰成那副慘樣,若不告辭董氏,萬一他出了事兒,她項上的人頭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她趕緊送了消息去汪家,讓董氏知道這事。
至于董氏如何處理這件事,那她就不知了。
汪氏知道瞞不住了。就道,「大嫂想問他什麼事兒?是想問他如何輸光了我們家瑩瑩的嫁妝,還是想問他騙我的銀子放在哪兒?
要麼就是想知道徽州知府兒子的妾室生得美不美?又或者是想問他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們?」
對董氏,她還了解的,今日董氏就是前來興師問罪的,與其讓董氏先開口質問,還不如她自己來個先發制人。
眼下屋內也無其他人,沒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既然要撕破臉皮,誰怕誰啊?
一個破落戶的兒子,沒人稀罕!
汪氏輕輕抬了下巴。語氣生硬而有力。
問得好!
定遠侯看著汪氏。輕輕點頭。
董氏愣了下,沒想到汪氏會如此直接的將葛正峰的丑事抖落出來。
她唇輕輕抿了下,道,「那是葛家的事。與我無關。我不想管那些事兒。我只要見正峰的人。」
汪氏道,「大嫂,你來得不是時候。葛正峰眼下不能出來見你,要想見他,等三日後再來吧。」
董氏見汪氏沒有像以前那樣听話,反而字字帶刺,不由怒了,不想再裝下去了。
她霍然起身,指著汪氏怒道,「汪氏,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可別忘了,正峰他是你的女婿,那是你女兒的夫君,是你外孫外孫女兒的父親,你幫著外人這樣糟踐你的女婿,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我現在也不跟你廢話,你趕緊帶我去見正峰,並請大夫回來給他治傷,否則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善罷甘休!葛家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你不善罷甘休?葛家人不善罷甘休?」汪氏也拍著桌子站起,食指點向董氏罵,「葛家算什麼東西,他們要是敢來,老娘佩服他們的膽量。」
「他們葛家十幾口人,住在我們府上七八個月,吃喝穿用花的是我們定遠侯府的銀子,他們葛家連一個銅板兒都沒見著,我還以為他們葛家人都死絕了。
你讓葛家人明兒就給老娘滾到京城來,老娘要和他們好好算賬,我們家瑩瑩那六十抬嫁妝去了哪兒,我們家瑩瑩才二十歲的姑娘,為何會像三十的人那樣老,不是被他們葛家刻薄的又是什麼?
還有你董氏,別仗著我喊你一聲大嫂就在那兒倚老賣老,當年為了能嫁我大哥,你耍了多少不要臉的手段,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
你口口聲聲說葛正峰是你佷兒,那他回來七八個月功夫,你可曾來送過一粒米一匹布,你要是有能耐的話,將葛家那十幾口人全部帶回家養著,否則就別在那兒給老娘放屁……」
汪氏像連珠炮一樣,不顧及半分情面,將董氏狠狠一通罵。
罵得董氏直翻白眼,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特別是提及董氏當年嫁汪正奎所拿不光彩手段,更讓董氏怒不可遏。
「你……你個賤人……」董氏氣得臉變成了豬肝色,揚手就向汪氏的臉上打來。
定遠侯見了,忙一個起身擋在汪氏的面前,並迅速抓了董氏的胳膊,將她狠狠往後一搡,喝道,「你想做什麼?這可是我們定遠侯府,想撒野回汪家撒去!」
再怎麼不喜歡汪氏,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別人打。
看著定遠侯寬厚結實的背,汪氏忍不住紅了眼楮。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這樣護著她。
「穆天錫,難道你還想打我不成?」董氏氣得手直哆嗦,後悔今日沒多帶些人手來。
「本侯從來不打女人,你別讓本侯破例。」定遠侯冷聲道,而後沖著外面喊,「來人,送客!」
汪氏伸手將高媽媽拽過來,狠狠煽了一巴掌,並踢了兩腳,這才道,「你跟著董氏一起滾回去,跟在我後面這些日子沒虧待你吧,你個吃里扒外的賤貨,滾!」
「你們給老娘記著今日之仇!」董氏鐵青著臉,哆嗦著指了指定遠侯和汪氏。
然後帶著高媽媽灰溜溜的離開了定遠侯府。
高媽媽連行李都未收拾。
汪氏余怒未消,吩咐春荷帶人去將高媽媽的東西收拾出來後用火給燒了。
春荷帶著小丫環悄悄離去。連走路都不敢發出聲,怕惹了汪氏不高興。
等東次間內只有汪氏和定遠侯二人時,汪氏忽然像個孩子一樣嚶嚶的哭了。
「怎麼了?」定遠侯忙問。
聲音很輕柔,面上也現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汪氏抽泣著道,「我與董氏今日撕破了臉皮,算是斷了娘家的路,往後我可就是無娘家支撐的可憐人,無依無靠……我可如何是好……嗚嗚……」
看她柔弱無依的樣子,定遠侯不由心生憐惜,猶豫了一會兒。伸出雙臂。將她摟進懷中,有些生澀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
「表妹,你還有我呢。」
定遠侯不喜歡汪氏不僅僅因這門親事是母親強加的,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汪氏與汪正奎夫婦走得太近。
與她說話時。她總會說‘我大哥說的’‘我大嫂說的’。這讓他十分反感,認為她的一言一行都受了汪正奎夫婦的控制,就算她對他的好。那都是汪正奎夫婦授意的,這讓他對她怎麼也親近不起來。
而現在汪氏與董氏撕破臉皮,他反而對她生出親切之心,認為她現在無了娘家做依靠,他是個男人,該成為她的靠山。
人的感情有時真的特別奇怪,不經意間的一件事,就能令你改變對人或物的看法。
被定遠侯緊緊摟在懷中,汪氏真是又驚又喜。
這是他示好的表現嗎?
汪氏驚喜之後,像個小姑娘樣紅了雙頰,一顆心噗通通亂跳著。
等汪氏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定遠侯與她認真商量了穆瑩瑩的未來。
經過一番爭論之後,二人意見達成一致,有兩條路讓穆瑩瑩來選擇。
定遠侯和汪氏一起去了嬌園。
穆瑩瑩剛去關押葛正峰的地方回來,但並未見到人,正坐在那兒輕聲的啜泣。
決明听了定遠侯的吩咐,除了幾個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許見葛正峰。
坐下之後,汪氏就開門見山,直接說道,「瑩瑩,我和你爹經過慎重考慮後認為葛正峰這人靠不住,長痛不如短痛,趁著你現在還年輕與他和離,將來的日子還有個昐頭。」
「不,我不和正峰和離!」穆瑩瑩立馬跳了起來反對。
汪氏長嘆一口氣,「若你再執迷不悟,那麼三日之後你們全家就從府上搬出去,日後的生活我們不會再過問。
瑩瑩,將來的路怎麼走,就要看你自己如何選擇了。選擇與葛正峰和離,孩子我們會幫你養大成人,為他們成家立定,若選擇與葛正峰在一起,那就恕爹娘無能為力。」
穆瑩瑩陷入沉思中。
這是一道十分艱難的選擇題。
與葛正峰一起生活了這些年,知道想要靠他養家糊口真的特別難,可要讓她離他而去,她又割舍不下對他的感情。
穆瑩瑩是真的很喜歡葛正峰,喜歡他的柔情蜜意,喜歡他的狡詐與圓滑,喜歡他的所有的一切。
像所有眼中只有愛情無現實的女人一樣,她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想當然的認為葛正峰也像她愛他一樣愛著她。
她認為除了葛正峰,再也找不到能讓她抨然心動的男人!
日子難一些咬咬牙就過去了,可是世上只有一個正峰,失去了他再也找不回來。
穆瑩瑩經過一番考慮後,抬頭看父母,毅然道,「爹娘,我選擇和正峰在一起,前面的路再怎麼艱難,我都會陪著他一起走下去。」
果然是真愛!
定遠侯與汪氏二人都面現失望之色,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汪氏氣得將女兒好一頓罵,可她依然不改變主意。
等汪氏冷靜下來後,又苦口婆心的勸了穆瑩瑩一夜,但穆瑩瑩依然堅持著初衷,選擇與葛正峰在一起。
見此,汪氏也徹底死了心,由著穆瑩瑩去了。
等葛正峰關了三天之後,汪氏讓春荷請了個大夫來為他將胳膊接了起來,又在嬌園養了兩日,將他們一家子搬走了。
總歸是自己親生的女兒,此時又懷著身孕,定遠侯不忍心看著她真的受罪,將城郊一處小別院暫時給了她一家居住,里面該有的東西都都齊全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又到一年仲秋時,整個應天府都彌漫著桂花的甜香味。
穆錦晨帶著白芷她們在摘桂花,想著去年此時她們一家人剛回,轉眼間一年過去了。
晚上,定遠侯府所有人聚在一起起團圓飯,只是大家剛入席,就有噩耗傳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