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淑怡微微悵然了片刻。
明年她該及笄了,及笄後必然會議親。
議親……
到底誰會是她的良人呢?
墨菊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著︰「蘇家家世咱們是有目共睹的,文表少爺也是一表人才,學問又極好,今年下場子若是能中案首,那他以後入仕也是指日可待之事。」話音一轉又道︰「雖然起初奴婢瞧著他有些吊兒郎當的,可是相處下來不難發現他這個人待人接物都極好……」
陸淑怡越听越煩躁,揉著眉心道︰「罷了,此事就此揭過吧。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且走且看吧。」
墨菊見她不願意听,只能住口不語。
此事後,一連兩日陸淑怡都沒有再去過陸二老爺的書房,很明顯,她是刻意想避開蘇子文。
而蘇子文也未曾再來找過她,更不去陸()淑娟那里。
兩人都心照不宣守著秘密刻意回避。
一晃到了初十,何二太太帶著何泰和何昭兒從易州趕來給陸老太太拜年。
陸老太太十分高興,特特包了兩個大大的紅封給何泰和何昭兒,又派人叫了陸家的幾個孩子並蘇家兄妹一起過來陪著何家兄妹。
陸淑怡本不想,一則她想避開蘇子文,免得二人見面尷尬;二則,她更想避開何泰,不想二人之間有任何的交集。
可大過年她一沒病,二沒有別的事情,不去實在說不。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一趟。免得叫人閑話。
坐在妝台邊讓墨菊梳頭。她叮囑道︰「只梳簡單的發髻即可,至于頭飾,也別用太好的,只戴家常的便可。」又吩咐冬梅道︰「找一件大方素雅的襦裙。」
她不想在裝扮上成為最扎眼的哪一個。
陸老太太屋里熱鬧極了,大太太,吳氏,三太太,四太太以及陸淑娟她們都陪著何二太太。
何二太太坐在陸老太太的下手里。身上穿著帶翻毛的真紫色繡花夾襖,著綠豆沙馬面裙,頭上簪著赤金瓖玉發釵,兩手端在裙上,著實的雍容華貴。
「這幾月不見,我瞧著您的氣色愈發好了。」何二太太端然看向陸老太太,笑吟吟的寒暄著,「老太太可是有什麼喜事?」
陸老太太身上穿著寶藍色緞面灰鼠皮對襟褙子,著姜黃色撒花緞面馬面裙,頭上用的也是赤金嵌寶石的發箍。手里端著梅花手爐,笑的和藹。客套道︰「你們能來,可不就是大喜事嗎?」。
眾人皆是一笑。
何二太太微微一笑,目光又看向吳氏道︰「二太太近來身子可大好了?」
吳氏笑著道一聲謝,「比先前好些了,只是藥不離口,總要吃個兩三年才能停吧。」
說起吃藥,吳氏略顯苦悶。
且不說藥苦,就是日日身上的藥味都散不干淨。
何二太太客客氣氣安慰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事兒急不得,也不是急能好的了的事兒,還是慢慢養著把病根給除了吧,你好了孩子們才好。」
「這話說的對。」吳氏微一嘆息︰「我身子不好,孩子們也跟著我受累,每日還要侍疾。」
陸淑怡邁腿進去的時候,正好听見吳氏說這些話。
她心上不由一酸,常年得病之人心思總比別人敏感些,生怕自己個兒的病連累他人。
母親便是如此吧。
陸淑怡緩步而入,微笑著垂眉行了禮。
何二太太看她一眼,笑著喚了她上前,吩咐身邊嬤嬤遞了她一個紅封,「過年圖個吉利,拿著玩去吧。」
陸淑怡道了謝,悄悄的捏了捏,還挺厚實。
何家是有家底子的人家,紅封裝的少了他們也拿不出手。
「你昭兒表妹他們在暖閣里玩,你也吧。」吳氏沖她擺了擺手。
陸淑怡笑著應了是,又屈膝行了禮,方往暖閣里去。
此時暖閣里的氣氛十分熱鬧,陸文輝正立在矮幾邊上揚高了聲音說著荒誕雜事,「那可是前朝的事情,听說有一日一個獵戶剛拿箭對準了一只狐狸,結果誰曾想到那狐狸竟然開口,求那獵戶別殺它。」
「……獵戶憐惜之,遂動了惻隱之心,放了那狐狸。」
「後來呢?後來如何了?」陸淑靜的聲音透著急迫,她總是那麼好糊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陸文輝賣關子故意不說,急的陸淑青她們也問。
「說呀,到底最後如何了?」
女孩子對這種荒誕不經的事情總是興致盎然,自是一個比一個等的急切。
「……後來有一日那獵戶又去山里頭打獵,結果竟遇上一位十分貌美的年輕小娘子,那小娘子便是狐狸幻化的,對不對?」何泰的聲音清朗有力,他呵呵笑道,「這是《怪志雜談》上的一篇名曰《狐娘》的文。」
《怪志雜談》前世陸淑怡就看過,這篇《狐娘》陸淑怡也看過,最後的結果是狐狸幻化美女嫁于了獵戶,而獵戶則因與狐狸交好而失去了精氣,最後無力而死。
這樣的結果何泰他們自然不會和陸淑青她們講,她們能听到的也只是單純美好的獵戶救了美狐娘的故事。
門簾掀起,陸淑怡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眾人目光登時落在她一人身上。
「大家都在啊,我說外頭听著這麼熱鬧呢!」陸淑怡笑著同比她大的幾個見禮,當然也包括何家兄妹和蘇子文。
何泰風采依舊,身上穿著寶藍底子紫金色團花錦袍,小黑皮靴,身姿挺拔,微微一笑同她打了招呼。
何昭兒則是穿著煙霞色對襟繡花褙子,同她母親一樣,頭上珠翠叮咚,分明很貴氣的東西,可陸淑怡總覺戴在她頭上稍顯俗氣。
她不喜歡何昭兒,何昭兒自然也不喜歡她,二人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互相垂眉笑著打了招呼。
面對蘇子文,她大方,蘇子文也不好小氣,再說他也小氣不起來,于是笑著說道︰「二舅又指點了我幾處地方,畫稿現在總算是完成了,改日||你要是有時間,過來看看我的底稿。」
陸淑怡笑著應了︰「好。」心里卻道,不過兩日,他整個人明顯憔悴了幾分,看來是因為她拒絕他的緣故。
捏一捏手指,心里多少有些愧然。
何泰聞言道︰「什麼畫稿?」
陸淑青搶著道︰「是大表姐托給文表哥的,讓他幫著畫一副觀音圖,那日我就見了底稿,畫的特別好。」
「哦……」何泰了然的點了點頭,沖蘇子文笑著調侃道︰「看來你的工筆畫很受歡迎,改日若有空,給我也畫一副吧。」目光微轉又看著陸淑怡,慢聲道︰「三表妹還會看畫?」
陸淑怡本不想同他的,但是人家都問了,她豈有不答話的道理,只能笑著道︰「我哪里會看什麼畫……不過是瞎看罷了。」
蘇子文見何泰同陸淑怡,心里有些不舒服,忙轉移話題道︰「那會子咱們不是說後兒個辦個蹴鞠比賽嗎?若是辦的話,要早早的和老太太說,不然不好準備。」
要辦蹴鞠比賽?
陸淑怡皺眉,雖是正月里,可是凍了一整個冬天的地尚未消融,若是有人摔著了,還不摔壞了腿?
她有些不贊成,可是蹴鞠是男孩子的事情,也輪不到她插嘴。
找個地方挨著陸淑靜她們坐下。
陸文輝一臉贊成道︰「是,若是定下來咱們就早些和祖母說。若是比賽起來,咱們需要的東西還多呢!」
陸淑怡實在忍不住插一句嘴道︰「蹴鞠怎麼著也得湊兩隊吧,你們這幾個人,和誰比?難道你們要踢單球門的?要是那樣,還有什麼意思?」
「唔……你當我們沒人啊?」陸文輝聳聳肩,笑道︰「我們踢八人場的。」他順勢抬手挽住了蘇子文和何泰的肩膀道︰「我們陸家兄弟幾個加上幾個前院的護院算一隊,泰表弟和文表弟還有姐夫他們再加上幾個護院算一隊,這樣人還有富裕的呢,到時候可以替換。」
「還有我呢,算我一個。」陸文杰自告奮勇的站在了陸文輝身邊。
陸淑靜吃吃一笑,不忘打擊道︰「你還是算了吧,上了場子沒準兒蹴鞠都模不著一下就摔傷了。」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胡說」陸文杰挑眉表示不服氣,「我肯定要上場子。」
「好好好,哥哥收了你。」陸文輝笑著應了。
陸淑怡忙沖陸文輝使眼色,陸文輝又補充道︰「收你做替補。」
陸文杰急了,當即道︰「不行,我不做替補。」
「替補就替補吧,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蘇子文拍了拍陸文杰的肩膀,要他知足。
陸文杰想了想也對,只能垂著頭妥協道︰「那我就當替補好了。」
「若是沒有彩頭,你們這樣玩也沒趣味啊……」何昭兒盈盈一笑,目光自始至終都在何泰的身上,「比賽要有彩頭才好玩,你們去和老太太說說,讓她老人家多準備些彩頭。」
「那是自然,彩頭必須要有。」陸文輝拍著胸脯子一口應了,道︰「彩頭的事情我去和祖母說,至于別的事情,咱們幾個還是一起去說吧。」
男孩子們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當即擁臂摟肩的走出去和陸老太太說蹴鞠的事情。
女孩子們則坐在原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