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嫂和大哥那邊……咱們還去說嗎?」。吳氏給陸二老爺親自斟茶,眉眼微動,遲疑道︰「錢文昌怎麼說也是娟丫頭的夫婿,這事兒是不是該讓大嫂知曉?」
陸二老爺想了想,搖頭道︰「做人留一線,既然我沒張揚,那此事就這麼了結了吧。」又道︰「雖然錢文昌行為不端,狼心狗肺,但說到底也是陸家的,這家里頭的事兒若是非要分個丁是丁卯是卯,日子便也沒發過下去了……」
陸淑怡听著不由心中感嘆,如今的世道,一家人尚且算計,莫說是外人了……
不過父親如此處理事情,也說明他對兄長仁義,不想家丑外揚,更不想兄弟失和。
吳氏繃著的臉微微舒展,抿一抿嘴道︰「我也不過是氣不過,這一遭兒若不是咱們三丫頭遇上了好人,咱們三丫頭可就……」吳氏咬咬嘴唇氣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冷冷道︰「若是有個好歹,我就是舍了我這條命也要和錢文昌那廝撕虜一番。」又道︰「這一次我們娘兒倆就算是看大哥和大嫂的面子不與他們錢家人計較,但是從今往後,咱們再不能和他們有瓜葛。」
陸二老爺點了點頭,一臉感激的伸手攥住了吳氏的手︰「多謝你……」
吳氏白皙的面頰上登時多了一抹紅暈。
陸淑怡心中偷笑,此事倒是讓父母關系跟進一步,倒也值得了。
「那……錢文昌給咱們三丫頭賠禮道歉的事情?」吳氏皺了皺眉頭。目光落在陸淑怡身上︰「三丫頭受了這麼大委屈,必定不想見他們。」
陸淑怡倒是一臉無所謂,輕輕一笑道︰「我沒事,他若來,我沒有道理不見,也沒有道理不收他的歉意。」頓一頓,她眼底閃出幾分戲謔的冷意,一字一句道︰「只要他能有臉見我。」
不要臉的人自然來的極快,第二日一早,陸淑怡才用了早飯就听冬梅氣鼓鼓的來稟道︰「那人來了……您要堵得慌。就干脆別見了?」
「那人?」陸淑怡一時沒反應過來。皺眉道︰「誰?」
「還能有誰,誰害您的?」冬梅撅一撅嘴小聲道︰「錢文昌和錢建昌來了,您見還是不見?」
陸淑怡微微一滯,立刻道︰「見。請他們到書房。」
「見?您要見?這兩人那麼可惡。您還要見?」冬梅氣的嘟嘟囔囔。心里真是恨不得拿把笤帚把錢文昌和錢建昌那廝給打出去。
墨菊卻明白陸淑怡的心思,笑道︰「我給您梳頭。」
陸淑怡笑著讓墨菊梳好頭,方大大方方的去了書房。
書房里錢文昌和錢建昌二人早在等著她。
這二人昨晚幾乎一宿沒睡。且不說事情敗露後的難堪和焦躁,就是大太太那邊也應付了許久。
大太太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一開始錢文昌和錢建昌還想打馬虎眼隱瞞此事,可大太太臉色黑青,沉聲說道︰「今兒你們若是有半句隱瞞之詞,從此以後,我陸家大門你們錢家人便也不必在踏入半步了。」又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只當……只當沒有生過娟丫頭,也沒有你們這樣的姻親。」
大太太對自己的子女從不說重話,如今言語如此,陸淑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母親並非說著玩,她只覺得胸口一陣猛跳,手指尖都有些發抖。
今晚之事實在無恥,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只能偷偷的看向錢文昌,沖他使眼色。
錢文昌也是慣會察言觀色之人,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關系,捏一捏掌心,只能跪地磕頭道︰「今晚之事都是我一時糊涂,還請母親大人責罰。」
錢建昌見狀也立刻跟著錢文昌跪在了地上。
錢文昌一句「母親大人責罰」,他也是想拉近他和大太太之間的距離。
大太太沉吟片刻,目光犀利,分毫不饒人,「你也不必來這些虛的,你快說,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三丫頭被人擄走,到底是不是你們干的?」
陸淑娟听的臉色慘白,渾身直冒冷汗,心虛的厲害。
錢文昌和錢建昌的臉色也不好看,沉默了許久,錢文昌才垂著頭開口道︰「是,今晚之事都是我派人做的……」
話音未落,只聞得「啪」的一聲,大太太已經抬手將桌上的茶碗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錢文昌的面前。
粉彩茶碗摔的四分八裂,茶湯潑了錢文昌一身。
陸淑娟嚇得懵了一下,回過神來立刻哭著跑替錢文昌擦拭身上的茶湯,道︰「娘,您這是作甚?就算是文昌有什麼錯處,您也不能拿茶碗砸他呀……萬一要是真砸到了,砸壞了可怎麼辦?」
「砸壞了他?呵……娟丫頭呀娟丫頭,你可真是出息了。」大太太氣的幾乎暈,一時捏著拳頭捶胸順氣,顫抖著聲音罵道︰「給自己個的下||yao,你們還不覺得丟人無恥?」
錢建昌皺著眉急忙替錢文昌開月兌道︰「太太息怒,此事皆因我一人的私||欲而起,大哥只是想幫我一把……想促成我與三的良緣……」
「良緣?」大太太听後一聲冷笑,咬著牙毫不客氣道,「只怕是孽緣吧……」
錢建昌臉上一陣尷尬,只能喃喃道︰「先前大嫂托您去向二太太和老太太說親,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未曾答應。也怪我心急……心想著若是我與三能……能有什麼……說不定這樁親事就能成。」
「混賬,糊涂……」大太太听的頭皮都要炸開了,抬手又順著氣,另一手捏著眉心。連連搖頭道︰「糊涂啊糊涂,虧你們都是大家子的哥兒們,如今為了一女子,竟然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細細一思又長嘆一聲道︰「今兒虧得三丫頭沒出事兒,若是她真被你們給……」大太太咬住牙齒沒把那幾個字說出口,只狠狠道︰「依我看三丫頭也是烈性的孩子,真要出事了,我看你們如何收場。」
陸淑娟听的滿頭大汗,連手里頭的帕子都濕了大半。
錢建昌和錢文昌也不敢出聲,只盼著此事能早些。
大太太目光定定落在錢文昌身上。半響才道︰「你二叔這次沒有把事情給捅到老太爺那里。也是給足了我們大房面子,不想讓我們大房為難。」
陸淑娟抬起帕子擦了擦額上汗水,立刻道︰「是,是。是。這次二叔真的待我們不薄。趕明兒……趕明兒我和文昌一定親自去謝過二叔。」
「他還差你們一句謝不成?」大太太氣的狠狠瞪了陸淑娟一眼,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們如此作踐他的女兒。他還想見你們?嘖嘖,你們可真有臉。」
陸淑娟咬著嘴唇紅著臉悶悶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大太太也不看她,只對錢文昌道︰「你二叔讓你們兄弟去給三丫頭賠不是,你們可想好了去不去?」
錢文昌長了這麼大,還從未如今晚這般狼狽過,一想到還要親自去給一個黃毛丫頭賠不是,渾身的血仿佛燒開了的水一般翻滾起來,憋的他難受不已。
可是眼下局勢十分不利,若是他不去賠不是,很顯然,此事根本過不去。
此一時彼一時,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還是盡快修復好錢家和陸家的關系,別壞了大事。
等將來謀劃好大事,今日之恥,必定有雪恥的時候。
錢文昌很快恭恭敬敬應答道︰「三因為此事受了大委屈,向她賠禮,也是我們兄弟應該做的。」
大太太點了點頭,雖然她心里對陸淑怡頗有不滿,怕她和何泰扯上關系。但是就事論事,此事確實是她受了委屈。
再者說,二房給足了他們大房面子,他們大房也不能厚著臉皮裝不知道。一家人過日子,別人敬你三分臉,理當也要回他二分面,主持中饋多年的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去的時候你們可得有個分寸。」大太太又嘆一聲,疲累道︰「三丫頭畢竟還小,別嚇著她……」
如此,錢文昌和錢建昌一大早的就跑來給陸淑怡道歉。
此刻這二人立在書房里,面上的表情都很微妙。
陸淑怡到的時候,倒是十分的大方,指著一邊的兩把椅子道︰「大姐夫來了為何不坐?」
錢文昌倒是沒想到陸淑怡會如此坦然大方,他本以為陸淑怡會哭哭啼啼不願意來見他的……
他茫然了,目光定定看著陸淑怡,見她打扮的大大方方,間舉止得體,唇角還帶著淡淡笑容,似是尚不知道昨晚之事一般。
錢建昌心里也著實覺得奇怪,看著陸淑怡的目光不由帶了幾分發怔的意味。
對這二人的表情陸淑怡全然不去理會,她只裝沒瞧見,自顧自的坐在了書岸邊,又吩咐墨菊道︰「把前幾日新得的冰露梅花茶倒兩盞來。」
一听梅花二字,錢文昌和錢建昌的心頭登時如針扎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更顯得不自在。
陸淑怡仍舊不理會他們臉上的表情,只笑眯眯道︰「前幾日我外祖母托人送來了一罐梅花茶,听說是五里觀里的綠梅,成色著實的好……」
「綠梅」二字一出來,錢建昌登時坐不住了,一臉歉然的看著陸淑怡道︰「陸三,昨晚之事是我不對,那綠梅我不該送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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