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面色烏青,整個人如暴怒的獅子一般,怒吼著又撲了過來︰「你竟敢還手?好啊,翅膀硬了是嗎?」。
霍光如今雖貴為王爺人,然而終是武將出身,怒火比尋常人會燒的更旺,一旦燒起來,很難平息。
霍天佑不卑不吭,他只死死的抓著烏金色的鞭||子,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您為何打我?兒子是做錯什麼事情了嗎?」。他身上的玉佩跟著他輕輕晃動,語氣不高不低道︰「若是兒子做錯事情,您可以責罰,但是若沒有錯呢?您也動手嗎?」。
霍光早就一肚子氣,那里還顧得上听這些話,三步兩步就追了過來,抬手就往霍天佑身上打。
然而霍天佑還是很靈活的躲了,這些年的打也挨夠了,他不想再挨打。
「父親既然不肯說出兒子的錯處,那兒子只好不敬了……」
言畢,霍天佑卯足了力氣,用力一扯馬||鞭,霍光就被他拉的猝不及防往前踉蹌了兩步。不過霍光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多年征戰沙場,自有他的厲害之處,不過一瞬,他就很快扯住了鞭||子的另外一頭,將局勢穩住。
霍光嘴角一冷,似笑非笑道︰「小子,別忘了我還是你老子,想和老子比,你還女敕著呢。」
武將出身的人總有幾分粗俗。
「……你想和你老子打?除非你比你老子早生三十年。」霍光定住了腳步,父子二人扯著一根烏金色馬鞭僵持著,誰都不肯讓步。
不過霍光不得不承認的是。他這個兒子確實很優秀,能在他這樣的力道之下堅持這麼久。也是不容易。若是換做旁人,此時此刻怕是早就僵持不住摔在他的腳下了。霍家人終究是霍家人,生來就是極好的武將。
霍光雖然生氣,然而在這一點上卻很有榮耀感。
霍天佑目光不改,不過額上已經起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再怎麼比他也很不容易比過他父親的……
不過他要堅持,人若是無恆心,又如何能做得成大事。
他呼一口氣,死死的扯著馬鞭,依舊執著的問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那里做錯了。會惹得您如此大動肝火?」
霍光氣噎,額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著。
這小兔崽子竟然會質問他了,當他沒有長眼楮嗎?
他氣急敗壞高聲道︰「好啊,你個逆子,你當你老子眼瞎了是嗎?還是心盲了?你當你老子什麼都不知道嗎?」。霍光喘了一口氣粗氣,氣得問道︰「你說,你哥哥克扣糧餉是誰散播出去的?是誰在動搖霍家的軍心?是不是你?」
他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霍家好不容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兒子也好不容易娶了太後的佷女。他怎麼能讓這一切被人給破壞掉?
不,他絕不允許。
霍天佑心中翻涌著難過,如刀劍在刺。
父親分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做錯事情了,然而他卻一再的包庇。而且這種包庇是建立在另外一個兒子的痛苦之上的。
這麼公平嗎?
也許,父親從未想過這一點吧,在他心里。他從未給兩個兒子間的公平放過一桿稱……
又或許放過,然而那一桿稱。從一開始就是斜的。
也真真是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痛急了,霍天佑反而笑了起來。揚著唇角道︰「也就是說,哥哥確實是克扣軍餉了?而您……也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
霍光的臉上一下子罩上了一層迷霧,面容一下子也變的憔悴起來。沙場上英姿勃發的王爺,此刻卻變的無言以對,仿佛敗下陣的俘虜一般。
而霍天佑的眼神也在一點點的冷下來,期初是憤怒的波濤,慢慢變成了無波的溪流,最後成為了一眼結了冰的幽幽深井。
又像是慢慢慢慢燃燒起來的蠟燭,一點點的消融,最後成為灰燼……
「您是知道的,不是嗎?」。霍天佑的聲音極冷淡,冷淡中帶著疏離,「您不是說過嗎,凡事都要講究證據,您說是我把哥哥克扣糧餉的事情散播出去的,那您可有證據?」他射吸一口氣,不卑不吭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淡淡道,「我記得五歲時,當您把馬鞭抽在我身上的時候,您曾經這樣和我說過‘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該接受懲罰,’既然這次是哥哥錯了,他又為何不能接受懲罰?好笑的是,您竟然會站出來維護一個做錯事的人……」
霍光面色發沉整個人好似凍凝一般,嘴唇翕合,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對于我的錯,不管大小,您從來都看的那麼清楚,罰的那麼清楚,然而……面對哥哥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種態度……」
霍天佑深深吸一口氣,五指一根一根松開了手中的烏金色馬鞭,往前兩步,毫不含糊道︰「這麼多年,我想我已經做的夠好了,您要求的,我幾乎都做到了,然而我那麼小的心願,只盼著我的母親,我喜歡的人能安安穩穩,這麼微小的心願,我都無法達成……」他往前又逼近兩步,父子兩個呼吸相聞,近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聲,就連血液流動的速度都能感受得到,「忍的久了,心也會難過也會痛,所以,請原諒兒子任性一次,從此以後,我將不會再任由您不公的擺布……」
霍光听到這一句的時候才漸漸回神,怒火重新從他的發梢眉心處燃燒,他立刻揚手要打霍天佑,卻被霍天佑握住了胳膊,「非常時刻,您總不希望更多的傳聞傳出去吧?」
霍光額上的青筋暴起,然而高高揚起的手卻一點點放下。
霍天佑松開了手,淡淡道︰「不過您放心。我也只是想和母親過個安穩日子而已,還有。以後屬于我的,他只能屬于我。再也不會是哥哥的……」
霍光嘴唇翕合,眼下一片赤紅︰「你這個逆子,你想氣死你老子嗎?你捅出來這麼大簍子,你說該怎麼辦?」
他起的抬手扶額。
克扣糧餉可不是小事情,若是上頭真派人來查,到時候霍天康一定會被軍法處置的……
怎麼辦?
霍光心神不寧,來回的踱步,嘆氣道︰「逆子啊逆子,你這回真是把簍子捅大了。你要我怎麼收拾?」
霍家好不容易才熬到現在這個地步,而且現在又是非常時期,太後和皇上一直針尖對麥芒的暗中斗著,都想利用他們霍家,如果這時候霍家出事……
霍光覺得頭都要炸開了。
偏偏霍天佑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仿佛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一樣。
霍光卻看越氣,越是想把這小子暴揍一頓,然而方才他動手了,卻一下都沒有打上。
他甚至懷疑他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竟然連兒子都打不上了……
霍光駐足,死死的盯著霍天佑。
這孩子隨他娘親,長的十分出色,這麼多年了。他除了很小的時候抱過他仔仔細細的看過,還真沒有再細細的看過,現在一看。竟然都這麼大了,站在他身側。已經與他齊肩而立了,甚至比他還要高出來一個頭頂。
霍光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只冷冷道︰「這次的事情你說該怎麼辦?現在軍心都因為這件事情而動搖,霍家的百年基業,難道要毀在你我手上?」
「……而且我已經對你母親說過了,以後會公平對待你們兄弟,也會好好待你母親,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然而你還是干了這樣的蠢事,讓霍家蒙羞。」
「你說該怎麼辦?」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霍家的名聲被毀壞吧?」
霍光扶額,連聲音都有些嘶啞,可見是真的著急上火了。
霍天佑不動聲色,只淡淡道︰「父親是想要辦法嗎?」。
霍光氣的牙疼,沒好氣的道︰「你說呢?難道我是要吃的不成?」
霍天佑淡淡一笑,從容不迫道︰「辦法倒是有,只要父親肯做就行。」
「什麼辦法?」霍光聲音里透著急不可耐。
這些年霍天佑跟隨他南征北戰,無數次臨敵,霍天佑都會有自己十分獨到的看法,所以他迫切的想知道霍天佑有什麼辦法。
畢竟霍天佑也是霍家的一份子,霍家落敗,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霍天佑穩住聲音,不疾不徐道︰「只要父親像從前一般,把我當做是哥哥,推出去不就行了?」
霍光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後,他立刻勃然大怒︰「你個小兔崽子,你這是讓老子在全天下人面前說老子為了救下大兒子,讓二兒子頂包是不是?還是說,你要讓全天下人知道,那些軍功都是你建立起來的?」他冷笑,覺得這個兒子真是出師了,手段比他高明太多︰「你這樣做,就是要讓我承認你的功勞對不對?或者是讓我自己打我自己的臉,對不對?」
霍光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他竟然會讓自己的兒子給制住了,實在是丟人。
霍天佑也不生氣,依舊滿面從容道︰「兒子沒那個意思,兒子只是想像從前一樣代替哥哥受罰而已,畢竟做錯事情就該有人承擔,不是嗎?」。
霍光氣的簡直要吐血。
常年打雁,卻叫一只剛長出翅膀的小雀兒啄了眼,老狐狸也有失算的時候。
霍光睨了一眼霍天佑,霍天佑卻仍舊氣定神閑,一絲絲懼怕都沒有。
霍光心中暗道,這小子確實有他年輕時候的影子,然而可惜的是,他終極不是長子。
霍家需要的是長子,而不是幼子。
「你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霍光緩緩的吸一口氣,努力的平復著心緒。
既然這小兔崽子做了這麼多,那麼他一定是要用這件事作為籌碼,一定是有所求。
霍光看明白了這一點,反倒覺得平靜了,不再那麼擔心霍家。
霍天佑微一垂眸,等再抬眸的時候,他目光無比的堅定,淡淡道︰「兒子要的不多,只求以後父親能公平對待,只求父親能待母親用心一點,只求父親不要傷害怡兒,若是可以,請您應允我和怡兒的婚事,就這幾件事情,不知道父親能不能給兒子一個滿意的答復。」
听著像是乞求,然而結尾的時候又變成了談判的語氣。
霍光苦笑,不得不說這些年他教給霍天佑的,霍天佑都學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比他這個老子還會用手段。
他深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坐在了書案邊的官帽椅上,眉頭皺起,說道︰「前面的三條我都可以做到,往後我會對你和你哥哥公平,也會好好待你母親,對于那個女孩子,只要她不進我們霍家門,我也會睜一眼閉一眼的,隨便你怎麼著都成,只要不要弄出孩子就行,但是你要是想讓她進門,我絕對不會答應……」
霍天佑听的十分刺耳。
這就是要讓他把陸淑怡當做外室養著的意思。
還說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他听的血氣直往上涌,目光不動道︰「若是兒子執意要娶她進門呢?您打算怎麼處置兒子?」
霍光也坐直了身子,在這件事情上他一點都不想妥協。
霍家的地位就擺在這個地方,而且將來是什麼樣的地位,這個更不好說,或許比王還要尊貴。
這樣的人家,又怎麼能娶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兒?況且陸家家主陸佔業他一直都看不上這個人,覺得他唯利是圖,如此家風,又怎會養的出來像樣的女兒?
他態度不容易質疑道︰「反正你要是打算娶那個女孩子,我絕對不會答應。」
「……還有,這件事情我也會自己去處理的,不用你來管。」霍光冷冷一揮手︰「你回去吧,今日發生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霍天佑皺了皺眉,不過他並不急于一時。
這次事件他不過是想讓父親和霍天康知道,他並不會一直任由他們擺布下去,更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傷害自己最親最愛的人……
「那好,前三個要求,您都答應我對嗎?」。霍天佑也退了一步,目光一閃道︰「從此以後,我的功勞就是我的,您不能給哥哥,還有,母親的安全,您要保證,至于怡兒,您也不能派人動他,包括大哥,他也不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