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淑怡看出了柴秀娥眼中的羨慕和失望。
她其實也十分納悶,按說這麼長時間了,陸文輝應該有所動作才對啊,他一個大男人都不主動去爭取他和柴秀娥兩個人的幸福,難道讓柴秀娥自己去爭取?
而且這一段時間陸文輝一直杳無音訊,就連一封信都不曾給柴秀娥寫過,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放棄了嗎?
陸淑怡心里默默琢磨著,所以出門這一路上,她格外的照顧柴秀娥的情緒,盡量和她多說,讓她不覺得苦悶。
然而一個女孩子有了心事,無論你如何費盡心思去制造氣氛,她心里仍舊過覺得難過壓抑,無法開懷。
柴秀娥雖然面上一直在笑,然而心里卻在滴血。
她搞不清楚陸文輝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是放棄了她,也應該有句話啊,這樣半死不活的吊著她,算怎麼回事?
~
但是她又能怎麼辦?總不能主動去找陸文輝問個明白吧?若是那樣的話,那她成什麼人了?
她心里就像是一把尖刀在刺。
偏偏陸淑靜一點都看不出來,一直膩著她,柴秀娥只有擠出笑容同她。
彼時,臥牛山上的野花也已經開的如火如荼,碧草幽幽,一眼望不到邊際,偶爾還有幾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忽然翩然而起,你追我趕,一派大好景色。
眾人就在山下下了馬車,撲面而來的清新讓人精神頓覺舒爽。
陸淑靜還特意帶了二姑娘出來透透氣。二姑娘窩在陸淑靜的懷里似乎也聞到了舒爽的氣息,嗖一下,一個雪團子一下子躍在了草地上,撒了花的開始跑,著實的可愛。
「呀,你們快看二姑娘還要撲蝴蝶呢……」陸淑靜笑的一臉高興,拉著柴秀娥的手就去追二姑娘玩,幾個丫鬟婆子忙不迭的追了。
吳成又對著自己身後的丫鬟婆子道︰「還不快跟照看八。」
那些丫鬟婆子們登時都追了。
吳成沖著霍天佑眨了眨眼楮,自己則很是識趣的和墨菊走在了一起,墨菊想避嫌。偏他不讓。笑嘻嘻的同她道︰「下個月你就是我的人了,怕什麼?」他微一努嘴,指了指霍天佑道︰「再說了,他還想和怡兒說呢……我能不識趣的守著嗎?」。
吳成話一出口。墨菊登時嚇了一身冷汗。眨一眨眼楮。壓低了聲音急切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吳成看著她一臉著急的樣子不由失笑,眉毛一揚,笑著道︰「能是什麼意思?你們做的那些事情還想瞞著我不成?」
墨菊猛然吞了一口口水。四下里看了一眼,跟著她和吳成的丫鬟婆子以及小廝都已經追著陸淑靜和柴秀娥跑了,兩下的兩個小廝都是他的貼身小廝,也都離他們五米遠,似乎是怕打擾到他們,她不由紅了臉,捏著手中的絲帕道︰「你……你都知道了啊?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嗯,我知道了。」吳成完全不否認,他輕輕笑著,語氣滿是寵溺,道︰「不過我沒想到你會瞞著我,你說,若是我今日不說破,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怡兒和二的事情?是等他們大婚那日?還是等他們生了娃那一日?」
墨菊的臉更紅了,連耳根都跟著一片通紅。
她並不是那麼容易害羞的人,可是說來也奇怪的很,偏偏在吳成面前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住,常常會露出這種令她不知所措和尷尬的羞怯表情。
不過她這樣的表情在吳成看來,恰恰是最美最可愛的表情,仿佛一朵沾了晨露的花骨朵,而且還是一朵並不會輕易綻開的曇花,忽然就為你綻放了,那種感覺真的很美妙。
他忍不住目不轉楮的看著墨菊。
墨菊臉色越紅,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道︰「我……我其實並不想……並不想瞞著任何人,只是……只是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我不能亂說,若是亂說一個字,就會害了三,不,是害了怡兒。」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無奈道︰「而且你更加不知道,為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有一段日子我夜里都擔心的睡不著覺,生怕被人察覺或者是她被霍二負了……」
吳成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愈加溫柔,擱著衣袖,他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又馬上松開,安慰道︰「放心吧,咱們都要霍二和怡兒……」
墨菊紅著臉點了點,眼楮趕緊的四下張望,生怕方才吳成拉她手的一幕被別人瞧見。
還好,柴秀娥帶著陸淑靜已經跑出老遠了,她們的注意力都在二姑娘身上,並不理會他們。
而陸淑怡和霍天佑卻忽然不見了蹤影,包括冬梅冬青她們都不見了。
墨菊登時急了,駐足著急道︰「壞了,他們人呢?怎麼不見了?」
吳成沒事人兒似的,十分淡定道︰「瞧把你慌的,人家自然是有話要說才走開的,放心吧,我已經和霍二說好了,兩個時辰後會在寺院後院廂房見,到時候一起吃素齋。」
「兩個時辰……」墨菊皺起了眉頭,不安的看了看遠處的陸淑靜︰「那……那八問起來怎麼辦?」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來糊弄就行了。」他輕輕一笑,隔著衣袖又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道︰「走吧,你是想先去拜佛還是想先去後山玩?後山有個放生池,我來時叫人備了幾百條小魚苗,你要是悶得慌,咱們就去放生積功德,如何?」
墨菊臉色通紅,唯有輕輕點頭的份兒。
…………
彼時,陸淑怡和霍天佑卻早已到了霍天佑祖父留下的那個小院里。
早在幾天前霍天佑就命人悄悄的打掃收拾了這里。屋里的一切還如從前一般。
又金黃色光線透過窗稜照射進來,落在古琴之上。霍天佑笑的眉眼清淺,手指從古琴上輕輕一摩挲,邊有琴音叮當作響,如山間小溪一般婉轉,他轉首對著陸淑怡笑道︰「既然前世你的琴藝是我教給你的,那今日你也來一曲吧,讓我看看你琴藝如何?」
陸淑怡並不看他,而是自顧自的坐在紅泥小爐邊上準備燒水煮茶,她淡淡道︰「你是老師。我是學生。怎敢在你面前班門弄斧?還是算了吧,免得我談不好你笑話我。不過煮茶這這件事情我想我還是能做好的。」
霍天佑朗朗的笑了起來,自顧自的坐在琴架旁擺開了陣勢,袖長如玉的手指從琴弦上輕輕拂過。登時有如行雲流水一般的仙樂緩緩而出。
陸淑怡听著這個調子登時驚了一下。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這一首曲子名字叫做《紫雲調》。前世霍天佑曾經手把手的教過她,最重要的是,這曲子是霍天佑自己編制的。她以為她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听到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再听一次。
熟悉的調子,熟悉的旋律,她登時覺得眼楮熱熱的,心里有無限感慨,卻又不知道該先從那一件事感慨起,唯有停下手中的一切動作,靜靜的听著。
紅泥小爐上茶水咕嘟咕嘟的直冒熱氣,最後一個尾音也戛然而止,霍天佑闊袖一揮,起身望著她道︰「怎麼?你听過這首曲子?」想了想又覺得不足為怪,他眉眼溫柔,大步走至她面前,道︰「這曲子是我十五歲的時候做的,這世上听過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我,你一個是我母妃,另外一個則是你。」
「而你,前世應該就听過,對嗎?」。
陸淑怡心里暖暖的,她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凝視著他的眼楮道︰「對,你說的沒錯,我前世就听過,而且……而且你還手把手的教過我,只可惜,只可惜那時候我玩心重,這首曲子我也沒學好,後來……後來發生了大火,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眼楮閃著晶亮,主動起身拉住了他的手,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你……你能不能手把手再教我一次?」
霍天佑愣了一下,陸淑怡可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對待過他,這還是頭一次,他登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過回過神來心中又高興無比,立刻挽住她的手,兩人往琴架邊走去,他拉著她坐下,自己則將頭輕輕的靠在了她的脖頸間,手指捏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放在琴弦上,打趣道︰「這可是最後一次,你若學不好,往後我可不再教你哦……」
陸淑怡臉上紅紅的,順著他指尖的那根琴弦輕輕的撥弄了一下,熟悉的音調立刻從指尖涌出。
有金色的光芒瀉下,照在二人長長的睫毛上,那畫面明媚而柔和,柔和而生動,生動而又飽含溫情,仿佛一副水墨畫卷一般。
外頭卻忽然「啪啪啪」發出了拍巴掌的聲音,又有朗朗笑聲傳入耳內,「彈得好,彈的極好……」循聲望去,卻是九爺立于門口,九爺身著一身褐色百福長袍,比起上次見面,他似乎更顯得年輕了。
陸淑怡的臉一下子像是喝了十壇老酒一般,連脖子都跟著紅了,她急忙撥開了霍天佑罩在她手背上的手指,紅著臉起身行禮︰「您……您來了……」
九爺看她的樣子就哈哈笑了起來,背著手打趣道︰「你應該問我怎麼會突然來……」
陸淑怡臉上熱熱的,覺得真是丟人丟大了。然而霍天佑卻和沒事兒人似的,十分淡定的同九爺道︰「九爺,這琴聲如何?」
九爺立刻豎起了大拇指,很爽朗的道︰「很,琴藝很不錯,只是……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彈琴之人未免太緊張了。」他打趣的哈哈笑了起來。
霍天佑看了一眼陸淑怡,也跟著揚眉一笑,意味深長道︰「以後練的多了就不會害羞了。」
練得多?
陸淑怡听到這話差點羞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心里又月復誹這家伙簡直是厚臉皮,這種時候被人撞見了竟然能表現的這麼淡定,會不會是這方面的老手?
她恨恨的沖著霍天佑瞟了一眼,自己也打起精神大大方方的和九爺道︰「多謝九爺提點,以後我會注意的,這次讓您見笑了,就算彈的不好,您也別笑我啊。」
九爺就哈哈笑了起來,三個人說說笑笑的落座,陸淑怡重新去煮茶。
三碗熱茶上桌,九爺才邊喝熱茶邊對著霍天佑道︰「你在書信里提到的事情我答應了,這次來,我決定把這件事情給辦妥。」言畢,他沖著陸淑怡輕輕一笑,眼楮則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一遍,笑著道︰「嗯,不錯,就這樣的樣貌,做我回鶻的郡主不會給我們回鶻人丟臉。」
陸淑怡愣了。
回鶻郡主?
這是在說她嗎?她能當郡主?怎麼可能呢?
她有些不敢,卻見霍天佑沖著九爺拱手道︰「大恩不言謝,以後你是怡兒的義父,那也就是我霍二的義父,若有一日回鶻有難,我霍二必定第一個站出來。」
九爺點了點頭,語氣和藹道︰「放心吧,只要回鶻是我們九家人的,那我也向你保證,大周不犯我們,我們回鶻決計不會主動來犯大周,所以,咱們也不會在戰場上見面。」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陸淑怡卻皺著眉頭不知所措,她知道霍天佑想讓她認九爺為義父,想讓她以後有回鶻的背景,這樣以來就能縮小她和霍天佑之間的差距,但是她也沒想過要當回鶻的郡主啊。
再說了,郡主是誰想當就能當的嗎?
她有些遲疑,目光在九爺面上看兩眼,又在霍天佑面上看兩眼。
九爺就哈哈笑著道︰「丫頭,怎麼了?我看你怎麼還犯傻了?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是該跪下對我磕頭,喊我一聲義父嗎?」。他放了茶碗,笑著道︰「怎麼?不想認我這個糟老頭子當義父?」
陸淑怡立刻擺了擺手︰「不,不,不,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反應不過來,您……您要讓我當回鶻的郡主?」
九爺朗聲笑了起來,他目光閃著溫和,揚眉道︰「怎麼?我的義女還不配當個郡主嗎?莫說是郡主,就算是回鶻的公主又如何?你,能當得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