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靖凱站在宴會廳角落,打從冷薔踏進會場,他就看見她了。他的視線被牢牢吸住,再也轉不開。她穿著一襲黑色小禮服,承受布料重量而往下垂墜的線條,因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產生了非常誘人的效果。
而她站在廳口那有些無措的模樣,更增添了可口度。
會場里,滿滿都是習于觥籌交錯的商務人士,青澀生女敕如她,沒有其他人幾近油滑的世故,看起來更是清新討喜。
她還沒見過大場面,交際應酬也沒參加過幾回,他是她的上司,有義務在這種場合帶領她。
雙眸如猛獸般盯緊她,他穿越整個會場,要過去接她。
正在這時,冷薔身邊不遠處,一個男人露出見獵心喜的眼神,那是星采娛樂的總裁蘇陽,富靖凱認得。
只見那個花心多情的男人靠向她,招呼一聲,冷薔微微側過身,後背一線白皙盈潤滑開來,輕薄披肩只能堪堪遮住。
天哪,她的禮服後頭鏤了一道空隙,春光外露!
他當然知道那是設計師刻意所為,但算不算巧思就見仁見智了。
在意識到自己的行動之前,他已經加快腳步,匆匆朝他們走過去。
「晚安,我是星采娛樂的總裁,蘇陽。」蘇陽殷勤的對冷薔說道︰「小姐,請問你貴姓?」
忽然被叫住,冷薔怯怯一笑,「我……」
蘇陽朝她露出相當感興趣的神情。
「蘇兄來到捷思沛的場子,安心當個客人就好了,何苦幫我招待自己人?」富靖凱及時趕到。
這一應,人未到,聲先至,喊得急了——蘇陽知,富靖凱知,唯獨冷薔不知。
「自己人?」蘇陽眼瞳兒一溜。
富靖凱巧妙的站到冷薔身旁,安插在兩人中間。「冷薔是我的秘書。」
「哦,接替金秘書的那位。我听說過。」蘇陽反應過來,從口袋中掏出紙卡,「冷小姐,這是我的名片……」
富靖凱搭住冷薔扣著手拿包放在身前的手,「金秘書在那邊招手叫你,過去看看。」說著,他不著痕跡的帶轉她一下,助她離開,從蘇陽手里成功攔下那張名片。
看著這一連串動作,蘇陽吊兒郎當的笑了笑,不以為意。「新秘書這麼漂亮,你真是有福。」
富靖凱笑而不答。「給不給追呢?」他不死心的問。
富靖凱把名片還給他,權充答案。「歡迎你今晚光臨,如果招待不周,請讓自己盡興些。」
走開幾步的冷薔這才意會到,自己好像被富靖凱支開了,剛剛那個好看的陌生男人閃動眼神的模樣,好似對她很感興趣。
反觀富靖凱,對于她的打扮,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他不覺得她變漂亮了嗎?
一縷失望漫了上來,她本來很期待他的反應,希望他露出驚艷的神情。
金秘書被包圍在約莫五、六個人之間,見到她,朝她打了個稍等一下的手勢,她站在外面稍候。
「你叫什麼名字?」一個五官英挺的男子踅過來問道。
他是恆曄集團的總裁齊震曦,一雙精銳有神的墨瞳直瞅著冷薔。
「她是我的秘書。」富靖凱的聲音又隨之而至。
這一次,他的手臂直接從後方環過來,穩穩佔據她的腰,保護意味濃厚。
「你叫作『她是我的秘書』?」齊震曦有些好笑的問道。
感覺到他手臂收緊,她出于本能的回答,「我是冷薔,富總裁的秘書。」
看了看她自願被約束的神情,齊震曦微微一笑。他原本有心在宴會上追逐這美貌的女子,但現在看來,他沒有上場的份。
他極有風度,笑笑的退開。
正好,金秘書與人寒暄到個段落,打了個手勢要她跟上去,富靖凱輕輕推她,灼熱掌心不意間烙上她的背。
她嬌軀一顫,只覺得某種親近而私密的印記隨著指痕,印上她的心,她與富靖凱之間若有似無的聯系又更深了。
金秘書帶著她,以接任者的身分將她介紹給其他人。
來參加退休宴的人,都是金秘書的舊識,曾有或正持續一段愉快的合作關系,每個人都笑咪咪,樂意見到她,恭維金秘書,褒贊她,氣氛非常愉悅。
認識一張又一張新面孔,流連在人聲笑語中,她始終可以感覺到富靖凱的眼神隨著她轉。她愈來愈笑得歡,不是因為愈來愈放得開,而是他糾纏不停的眼神讓她有了自信。
她的每一朵微笑像是遞給面前的任何一個人,但其實是為了他綻放。
對于她今夜的打扮,他沒有直言任何想法,但眼神的追逐已經給了最高禮贊。終于告一個段落,冷薔悄悄退下。這畢竟是金秘書的場子,一方面慶祝她退休,另一方面也宣告她與歐陽大成訂婚,所以到了下半場,歐陽大成現身,跟她一起招呼賓客。
冷薔看著他們的互動。
歐陽大成是一個沉默樸實的老男人,雖然貴為投資銀行家,隨便發一句話,可以讓在場許多人動彈不得,但沒有半點有錢人的派頭。他話不多,在長袖善舞的金秘書身邊,顯得格外安靜,但看著她時,眼底笑意滿滿。
她忽然有一點點理解金秘書為什麼說,遇到心愛的男人,什麼都放得下了。歐陽大成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愛慕。金秘書比他年輕,比他活潑許多,絕對不是伴在成功男人身邊的嫻靜角色,但他非但不介意,還樂見其成,這種氣量不是人人都有,怪不得金秘書最後花落于他。
看著看著,不覺有點羨慕。
「金秘書可以的,你也可以。」富靖凱悄悄過來說。
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出沒,不只眼神,還有整個人。「可以什麼?」
「得到幸福。」
冷薔是個未經感情的小女人,說起終身話題,不禁有點赧然。過去歲月,她一心一意想快點闖到富靖凱身邊,同齡必修的戀愛學分、曖昧學分,都被她摒棄在旁。而今,她已經站在富靖凱身邊,復仇這情節翻到了新的篇章,她該為此感到興奮,蓄勢待發,準備做最後沖刺,但她卻向往起平凡長久的幸福。
她遮掩心思,故意誤解他的意思,「你是說,我也會像金秘書一樣,歷經多年歲月,才終于找到一個可以一起走下去的男人嗎?!」
看蘇陽遙遙對冷薔舉杯致意,還不死心,富靖凱不禁好氣又好笑,傾頭向她,說︰「我不會拖你那麼久。」
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層是他會把捷思沛打理好,不讓她因為工作太忙,錯失姻緣.,但也可以解釋為他會盡快對她展開行動。
不確定他是指哪一個,可搞清楚也不是什麼急事,她燦然笑了。
這一夜,就這神奇的一夜,讓她暫且放下仇恨,放下重擔吧!享受她費盡心思爬上來的地位,享受盛裝後美麗非凡的自己,享受身處名流間的奇特感覺,享受與他調情的樂趣,一切都等明天再說。
她飛了他一眼,笑得正開心的時候,一轉頭,看見一個她認得的人。
冷薔的胃像忽然被揪住。
那雙眼楮不知看著她跟富靖凱多久了,冰冰涼涼,帶著讓她戰栗的笑意,她的笑容立時凝在臉上,前一秒鐘的歡快在這一秒顯得荒唐且令她難堪。
富靖凱注意到她的異狀,「怎麼了?」
冷薔搖搖頭,想假裝沒事,心里卻震驚無比。
捷思沛里,只掛虛餃的富錦媛怎麼也來了?難道籌辦自個兒退休宴的金秘書也發了帖子給她?冷薔渾身發冷。
這段時間,她沒听到捷思沛的人提起富錦媛,所以沒預期會見到她。
過去幾年,富錦媛久久會跟她踫一次面,每次見到她,她都是既高興又痛苦,高興的是,終于有個比較直接的管道,讓她得知富靖凱的第一手訊息;痛苦的是,哥哥死去的記憶不斷在翻攪,激勵她一定要為他報仇,她沒辦法放下。
她很早就決定復仇,幾乎沒考慮過不這麼做的可能。盡避如此,復仇仍不是件開心的事,它意味著她失去了至親,這使她在接觸富錦媛的時候,情緒復雜難言。
一方面,她感謝富錦媛帶來的資訊,但另一方面,她真希望自己永遠不必再跟她踫面。富錦媛不是讓人想親近的類型,她不溫暖,冷酷如冰,每次見她,她總會頭皮發麻。
最初,富靖凱逼車致死的內情,便是富錦媛透露給她的。第一次听到這個消息時,她好生氣好生氣,忍不住質問富錦媛,為什麼不將真相告訴警方。
富錦媛回答,富靖凱再壞,畢竟還是她的佷子。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報仇得靠自己,富錦媛是她寄望不起的,所以,她沒把自己進入捷思沛的消息告訴她,說了也沒用。
看到富錦媛,富靖凱的眼神變寒了,整個人的氣勢也變得凝肅。他仍維持表面上的禮貌,卻改變了站姿,朝冷薔更靠近一些。
那是保護者的姿態,冷薔認得出來,而且是絕對保護。不同于方才要把她從別的男人身邊隔開,那種暗藏雄性佔有欲的姿態,現在的他,劍拔弩張得像有誰在威脅她的性命。
瞬間,一絲飛出緊繃情緒之外的神思感到荒,而且可笑——富靖凱竟然以為她需要他的保護。其實,他最需要保護的是他自己。
見她這樣,富錦媛露出挑釁的一笑,更刻意的走了過來。
「姑姑。」輩分擱在面前,賓客都在身邊,富靖凱不可能失禮。
冷薔如冰冷石雕般,動也不敢動。
富錦媛怎麼過來了?她以為她會頷首就走開,畢竟依她過去所言,她跟富靖凱並不交好。
她慌張的垂下視線,仿佛這樣可以藏起自己。
富錦媛應該知道,在這種場合,她們不便相認吧?但或許是她多心了,也許富錦媛根本不認得她,一年多前的她還是只丑小鴨,而現在穿著小禮服的她,美麗得連自己都快要不認得,她不該擔心太多。
富錦媛上下打量著她,思索著,仿佛正在腦海中尋她的影像。
萬一她月兌口喊出她的名字,該怎麼辦?她不是那麼確定自己想在這個愉快的夜晚,跟富靖凱重翻舊帳。
冷薔忐忑極了。
終于,像是吊足了她的胃口,富錦媛緩緩開口——
「我怎麼覺得我好像見過這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