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穹一目十行地看完內容後,一手搭在莫追的肩上。
「喲,這不是上回從咱們手中跑了的那個魂役嗎?」乖乖,沒想到被玄靈廢了丹田後,倚瀾居然還有法子興風作浪?這只魂役不簡單哪。
莫追皺著眉,「南貞二公主同他勾搭上了?」不好,這不是給他家五師兄添麻煩嗎?
「他還神通廣大的攀上了北蒙皇帝這條船呢。」月穹感興趣地一手摩挲著下頷,「我愈來愈想知道,他口中的主子究竟是誰了。」手伸得這麼長,干脆都砍掉算了。
被指派暫代主持門派事務的玄靈,扳扳十指道。
「老四,你去北蒙一趟。」他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倚瀾與北蒙聯成一氣。
「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月穹躍躍欲試地問。
「隨你。」
她相當爽快,「行,今年我的魂紙都還沒開張呢,說不定我今年就得靠北蒙上墳了。」
莫追趕忙湊過來,「我呢我呢?」
「看家。」玄靈把已經睡著的再萊塞進他的懷里,決定就由已經做慣了的小八,繼續留在師門主持大局。
「為什麼?」莫追摟著再萊不平地叫道:「我都被關在家中多久了?我也要去南貞看五師兄的熱鬧。」
玄靈冷漠地將劍眉一挑,「嗯?」
「我啥也沒說……」莫追認分地扯著嘴角,順手以袖替睡熟的再萊擦擦口水。
月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回頭遠遠瞄了佛堂一眼後,把疑問丟給大老遠跑回來救場的玄靈。
「大師兄想拿老五和那個女皇怎麼辦?」總不能讓容易一直丟臉下去吧?近來江湖上都已經有人說閑話了。
玄靈想也不想,「成親,生孩子。」這還用說嗎?
「可小七說女皇看不上老五,不願嫁啊。」月穹兩掌一攤,一點也沒有玄靈想的樂觀。
「押著嫁。」
月穹很無力地看著他,「三師兄,人家是個女皇……」別說得跟切瓜砍人頭一樣簡單好嗎?
「所以?」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她很有先見之明地道:「所以她要是不從,你可千萬別砍了她,不然當心老五恨你一輩子。」
豈料玄靈居然還認真的思索著這種可能性,讓月穹看得不禁一陣慶幸,她有事先替容易把話說出口。
坐在地上休息的莫追,讓小六趴在他的大腿上睡好後,懶洋洋地道。
「依我看,女皇她不是不想嫁,而是沒法子嫁。誰讓南貞國國內拉拉雜雜的事一籮筐?更何況女皇聯姻一事于國有利,說不定她只要敢點頭嫁給五師兄,她的姊妹兄弟們就敢立刻逼宮。」那些人想抓女皇的把柄已久,難得容易送上門來,他們怎可能不借機刮下女皇的一塊肉?
月穹靈機一動,「所以說,咱們只要讓她國內沒有反對的聲音就成了?」早說嘛,這個簡單。
莫追與她一同看向不語的玄靈。
「知道了。」玄靈點點頭,也不多交代地轉身就走。
目送著玄靈踩著夜色離去,月穹月兌上的外衫蓋在再萊的身上,也一塊兒坐在莫追的身邊問。
「你說三師兄會怎麼做?」
「很難說……」以三師兄懶得羅嗦的性格來看,砍人是鐵定跑不掉的,所以問題就只剩下人數多寡,還有波及的範圍而已。
月穹側過臉看向身後的佛堂,「你覺得,大師兄何時會放二師兄出來?」
近來被蓬萊給折騰得筋疲力盡的他,巴不得蓬萊被修理得褪下一層皮來。莫追幸災樂禍地笑著。
「一百兩,賭大師兄火力全開,二師兄遍體鱗傷。」
「小八,你太女敕了。」月穹嘖嘖有聲地搖著食指,「五百兩,賭二師兄精盡人亡,事後還下不了床。」
當下原本還安靜無聲的佛堂,頓時響起了整齊一致的咳嗽聲。
「咳咳!」這兩個死孩子,他們听得見好嗎?
客居雲取神宮許久的南貞國一行人,在女皇終于安好胎,南貞國內亦日日催促女皇返國時,總算是願意起程返回南貞國,不再給神官大人繼續制造麻煩。
站在神宮宮門口的傅衡,一腳將容易踹進女皇的座駕里頭,讓容易去同女皇作伴,然後轉過身,笑咪咪揚起一手,恭請那位湊到女皇身邊搭順風車的無雙公子,改搭他另外安排的另一輛車。
至于安樂小親王?
很遺憾的是,由于容易下手太重,眼下他還躺在神宮里頭繼續養傷呢,可沒什麼工夫繼續他那未完成的追妻大業。
坐在車的容易,全然不知傅衡替他擋住了什麼,眼僵身更僵的他,忐忑不安地盯著女皇陛下,只要她稍稍一挪動身子,他就擔心地伸出雙手,隨時準備去撈她,以防她不小心被磕著或是撞著了。
清澄安然閑適地側躺在軟綿綿的長榻上,不疾不徐地安撫著心神緊繃的容易。
「都說了,我不是瓷做的,不會輕易就碎。」
容易的兩眼還是動也不動,就深怕這一路上她會出什麼岔子。
「喘氣,你一緊張就又忘了要喘氣。」清澄拉著他的衣袖提醒他,發現近來總是睡不好的他,眼眶下的青影愈來愈嚴重。
他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別亂動,小心點……」
「神宮宮主都說了,我這胎安穩得很,只要有適當的休息,沿路顛簸不成問題的。」她才不理會他的小心翼翼,動手將僵如木人的他拉來榻邊壓著坐下。
為免容易草木皆兵的容易繼續胡思亂想,清澄索性拖著他與他聊天,讓他沒空去擔憂有的沒的。甚是听話的容易便依著她的要求,乖乖坐在長榻邊說起他小時候的趣事,而在他的滔滔不絕下,不過多久,她听著听著便睡著了。
待清澄再度醒來時,身下的車座已停,且她也不是睡在榻上,而是整個人被容易小心攬在懷中。她抬首往上看了一眼就見容易正憨憨地對著她傻笑。
「別笑了,萬一日後孩子生出來跟你一樣傻怎麼辦?」她挪了挪身子,發覺這般躺在他懷中也挺舒服的,索性她便不換地方了。
容易不禁大驚失色,「會嗎?」
從沒見過比他還要好騙的……清澄一覺醒來,便因他而心情變得很好,她忍不住抬手模模他的頭,示意他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軟香煞風景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陛下,無雙公子邀您下車一敘。」
「沒空。」清澄一開口就是打回票,壓根就不給左思逸半點可接近她的機會。
「是。」軟香有些可惜地應著。
就在清澄閉上眼楮,打算繼續窩在容易懷中再睡會兒時,外頭緩緩傳來一陣有如高山流水般的美妙琴音。清澄連猜都不必猜,那位酷愛招蜂引蝶的無雙公子又在撫琴,並引得那一眾芳心暗許的女官,又再次為他沉醉不已。
聆听著夾雜在琴音中的曖昧調笑聲,她很是不滿地蹙了蹙眉心。
低首看著她不快的模樣,容易二話不說地伸長一手掀開車簾,腕間稍一使勁,便將一記掌風暗掃出去。
錚的一聲,原在指尖下被輕輕撥動的琴弦驀地斷裂,引起了外頭好一陣騷動之余,也將那些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沒過多久,經過無雙公子委婉的暗示,眾人不滿的低語聲,又再次沖著容易而來。
清澄厲聲對外頭吩咐。
「軟香,管住她們的嘴。」一群眼皮子淺的小蹄子,簡單的男色引誘便拿捏住她們了?回國後,她頭一件事就是換下這群心志不堅的。
「是。」
她再拍拍容易的手安慰,「你別理會她們。」
容易呆呆地抱著她好一陣子,這才緩慢地放松他抱得過緊的兩臂,有些不敢置信地問。
「你在為我出頭?」
她賞他一記白眼,「是啊。」她都做這麼久了,還都已經做成了手熟,他老兄遲鈍到現下才反應過來?
為著她的話,容易在心底蕩漾起一圈又一圈漣漪,他喜不自禁地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蹭了又蹭。清澄也不去打斷他自顧自的樂呵,反倒是很慶幸他這人就如同他的名字般,什麼都容易滿足,就連快樂也是。
在那群女人被軟香將軍警告過,只能暗自在心中為手受了傷的無雙公子抱不平時,身為保鏢的傅衡狀似不經意地晃過她們,來到眾星拱月的無雙公子面前。
他刻意掏掏耳,「總算是消停點了,不再吵得人耳根子片刻不得安寧了。」
眾人登時抬首怒目以對,而無雙公子則是風度甚好地微微頷首。
「哎呀,弦斷了可不吉利,要不,我找人幫你修修?」傅衡好似沒瞧見那些人吃人的目光般,自來熟地走至無雙公子的身邊,格外熱心地一掌輕拍在他的背後。
無雙公子帶著得體的笑意,「多謝,但不勞煩了。」
「不領情就算了,你真當我似你那麼閑?」傅衡聳聳肩,衣袖一甩,無懼于眾人的敵意,照樣囂囂張張地走人。
當眾人一逕地把目光擱在傅衡的身上時,左思逸的面容忽地變得極為蒼白扭曲,他咬牙將手暗自伸到背後,卻怎麼也構不到方才傅衡所拍的地方,只得連忙抱著琴起身告退,急急返回他自己的車座里頭。
一回到車中,左思逸便再也忍抑不住,悶哼一聲後,張口吐出一口又一口暗色的鮮血。
傅衡揚著勝利的笑容踱回女皇的車駕前,而容易也把握時機,手捧著女皇用過的餐具走下車,他朝傅衡示意一眼,有默契地一塊兒走至一旁。
「可模清楚是什麼來路?」容易壓低了聲音。
傅衡涼涼地笑道:「總之不會是人。」剛才那一針下去,他便已經有了個底。
什麼無雙公子?根據黃金門的情報,真正的左思逸早在三年前去周游各國時,就已經在盜匪的刀下死透了,可南貞國之人卻從不知這消息,以為他還活得好好地在國外逍遙于山水間呢,他們眼前這位氣質翩翩的無雙公子,要不是另有其人,就是借屍還魂。
這世上有沒有借屍還魂這事,他是不清楚,不過他能夠確定的是,這世上,有一種名喚為魂役的東西。
容易不動聲色地交代,「那你還猶豫什麼,留著他過年過節嗎?別再讓他擾了清澄的歇息。」
「包在我身上。」傅衡笑了笑,在他走遠後,伸指掐算了一會兒時辰,打算在車隊再次起程前,有空再給那位無雙公子好好補上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