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洛甫的質疑,惠澤笑道︰「相爺嘗過便知。」
遂讓沙彌托上幾個金漆盤來。盤上放著幾碗果漿,色澤鮮艷,散發馨香。
惠澤道︰「這是白老爺別出心裁釀的果酒,有酒味,卻又不是酒,所以也不算犯了忌諱。」
洛甫身為當朝宰相,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嘗過,但是抿了一口那果酒,果覺味道醇芬,沁入心脾,便想白玉書也算是費盡心力,便應景贊道︰「好酒!」
旋即,白玉書和惠澤緊繃的心弦放松下來,繼而便是輪番敬了相爺幾杯果酒,又伺候了幾回菜。
寒冬臘月,吃火鍋最是應景的。
小菜雖全是素菜,卻皆有肉食香氣,洛甫一整個宴席都顯得心情頗好。
酒酣月復飽,洛甫便開始和白玉書交談,詢問些白家境況。白玉書在惠澤的幫襯下透露了些白家現狀;.wc+xiaoshuo.堪虞的信息。
洛甫想了想道︰「凌雲寺是白家先祖捐建,凌雲寺對本相又有提攜再造之恩,本相與白家之間也算得上淵源不淺。私人藏書樓,堅守數百年,實屬不易,若在我朝傾塌,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本相回朝定會奏報皇上,為白家爭取一筆修繕款項。但是皇上會不會準奏,就看白家有沒有那個造化了。」
白雲暖一旁默默听著,知道洛甫場面上的話說得堂皇,但也給自己留了退路。要讓他傾力幫助白家,還是得琴官去做功夫。
白雲暖正獨自在心里籌謀著,卻見洛甫朝她這邊投過目光來,忙起身向著洛甫行了福禮。
洛甫瞅著這個女娃子,一直覺得有眼緣,便問白玉書白雲暖的年紀、有無許配人家等,白玉書一一作答,洛甫微微頷首,繼而又道︰「膝下只有她一個麼?」
「還有一個犬子。」
「因何不見白少爺隨行?」洛甫問。
白雲暖忙替父親作答︰「哥哥因近日天氣寒冷,染了風寒,在家養病,不便出門。」
白玉書和白姜氏對于女兒奇怪的說辭困惑不解,卻也不敢戳破。
洛甫象征性地點了點頭,繼而問惠澤道︰「先前在前殿,听方丈說起白家少爺琴藝精湛,本相還想著後生可畏,能與少年人切磋一二呢!適才雅閣獻曲的少年不是白少爺,又是何人?」
「是哥哥的教琴老師。因為哥哥病著,琴官相公不忍辜負了相爺百忙之中來洛縣探友的美意,又听聞相爺盛名,對相爺很是仰慕,所以才冒昧到雅閣為相爺奏琴,若能听到相爺的琴音,也算了是了了他平生夙願了……」
席上眾人除了洛甫,都替白雲暖捏了一把汗。
事已至此,白玉書和惠澤都沒辦法為白雲暖圓場,只能由著白雲暖發揮。
白玉書此刻恨不能將女兒抓到無人處一問究竟,但更在心里默禱洛甫能對白家蔭庇一二。
「本相既與白家有緣,那琴官相公是白少爺的教琴老師,本相與他也算有緣,切磋琴藝美事一樁。」洛甫爽快地答。
此刻,他也巴巴地能再見上琴官一面,那少年琴藝卓絕,又生得香/艷如畫,兩眼春/情攝魂蕩魄,早令他心下癢癢。
白雲暖見洛甫如此說,忙敲邊鼓道︰「彈琴是極雅之事,非我等門外漢能夠領略其中奧妙,如若再加上這樣吃喝的場所,更是對琴韻的褻/瀆。小女有個意見,不如相爺與琴官相公另約一處安靜處所,避開閑雜人等,互相討教,若何?」
洛甫一听,心下大喜,白雲暖的提議正中了他下懷,凌雲寺在洛縣偏僻之處,就是洛縣距離京都也是千里迢迢,就算自己在此處放縱一回,亦不會有風聲傳到京都的皇上和同僚耳朵里去,便笑道︰「本相與琴官,兩個大男子,同處一室,又沒有瓜田李下的嫌疑,無需避諱,有何不可?依本相看,白小姐提議甚好!」
相爺雅興大發,惠澤和白玉書忙起身張羅,安排了南邊廂房一處雅間,讓琴官和相爺品琴論道。
錦繡班回了洛縣,偌大的南廂房就只住了琴官一人,白雪皚皚間但听得琴聲如泉水琤琮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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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跪在大雄寶殿之上,雙掌合十,雙目緊閉,一張凝肅的小臉寫滿懺悔。
菩薩高大的金身襯得她縴瘦的身子更加單薄嬌小。
佛門聖地,清潔之地,阿暖促成這一樁見不得光的秘事,只要能保哥哥平安,我願承擔一切罪責與後果。
白雲暖在心里懺悔完,睜開眼楮注視著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薩。
不怕金剛怒目,就怕菩薩低眉。這一尊看似雲淡風輕的佛尊,他的胸懷里又藏了怎樣的因果報應?
白雲暖驀地眸光一冷,想前世自己唯唯諾諾,循規蹈矩,忍辱負重,又換得怎樣的結局?
母親早亡,兄長慘死,丈夫失寵,兒子喪命,自己纏綿病榻,青春夭亡。
而父親害死了母親卻能別抱琵琶,兒女雙全;那章思穎陰險狠毒,手上沾著數條人命,卻能夠承歡父母膝前,得到兄長信賴,在章家一人獨大,所謂因果報應到底是誰編織出來的謊言?
白雲暖憤然起身,拂袖離了大殿。
走至殿門口,心硯便迎了上來,憂慮重重道︰「小姐,老爺夫人在廂房等你。」
白雲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
這一場官司,是該給父親母親一個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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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書在耳房內找到了酣睡如泥的松塔,氣不打一處來。讓秦艽拿來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松塔正睡得哈喇子掉滿地,猛不丁一陣冰水砸來,立時驚跳起來。
見老爺怒目立在跟前,他條件反射就跪在地上,雖然並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也不知是冷是嚇,渾身都打起顫來,嘴里怯怯喚道︰「老……老爺……」
「少爺去哪兒了?」白玉書問他。
「少……少爺……」松塔正一腦袋漿糊,完全理不清思緒。少爺能在哪兒?不就是在廂房內彈琴嗎?
「你個混賬東西,連少爺去哪兒了都不知道,白家養你還不如養條狗!」白玉書說著一腳踹在松塔身上,松塔的身子跌落到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松塔不敢喊疼,立即爬起身,重新跪著。
白玉書又要抬腳踢他,秦艽報道︰「老爺,小姐回來了。」
白玉書收回腳,轉身去看白雲暖。
白雲暖雲淡風輕,十分從容,她向他福了福身子,道︰「父親,哥哥已經回到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