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官愚鈍,還請相爺明示。」琴官向後退了一步,離了相爺的身子,與他保持著不再親密的距離。
洛甫樂淘淘道︰「本相決定好了,此番回京,帶琴官同行,琴官可願意?」
「琴官何德何能得相爺如此厚待?琴官不過梨園一卑微的小旦,得相爺一夜雨露已是三生有幸,琴官不敢有非分之想。」琴官的笑容有些僵。他不過是為著章乃春的央求和對白振軒的愛慕之心,才友情應酬了相爺,並不想與這老東西假戲真做的。
洛甫卻直當他的推月兌之言是客套話,又疑心他大抵是留戀戲台上的生活,便道︰「京都的戲園子更大,不是小小洛縣的錦繡班能夠比擬的。你且安心同我回京去,京都的生活自有我替你籌謀,你不必細想那些,更無須擔憂。恁你是要武則天鏡室中設過的寶鏡,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還是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相爺都想法替你辦了來。」
琴官思慮著洛甫位高權重,恐推月兌得明顯了,會把他惹惱,那這一兩日自己的犧牲就白費了,恐還會累及白家,便不再拒絕,福了福身子,嬌柔道︰「謝相爺厚愛。」
洛甫起韶新捉了琴官的手,細細打量這絕色佳人,更加歡欣鼓舞,于是免不了又纏住琴官一番纏綿。琴官心里惦念白振軒,看著洛甫的形容更加厭惡,但還是忍氣吞聲,默默受了,最後閉上眼楮,直把洛甫想象成白振軒,終是由了他翻雲覆雨折騰了一夜。
次日,洛甫攜了琴官,坐上惠澤大師安排好的馬車,向洛縣白家出發。
到了白府,早有白玉書率著白府闔家迎候在府門前。
洛甫下了馬車,又恢復了道貌岸然的神色,與琴官相敬如賓,保持距離,言語也盡是官話套話。
入了白府,先至書香堂,繼而轉到芝闌館,遠遠便見柔和春陽中一座書香四溢的藏書樓,「強金閣」三個字鳳泊鸞漂,跌宕遒麗。
洛甫心里暗暗稱妙,在眾人陪同下上了強金池上的煙波橋,近觀強金閣才發現樓身已十分枯朽,莫說大火,就是一陣颶風都很有可能將其吹倒。便轉首對白玉書道︰「已然是一座危樓,若不加緊修繕,就可惜了。」
白玉書忙拱手作揖,「相爺英明。」
「听惠澤大師說白家有祖訓,外姓和女子不得登強金閣,是麼?」洛甫問道。
白玉書答︰「相爺是貴客,理應破例。」
遂請了洛甫登臨強金閣一覽群書,其余人等都等在樓下。
白雲暖目送著父親陪同洛甫上書閣去,艷羨的目光一片血紅。
琴官左顧右盼都不見白振軒的身影,便問白雲暖道︰「白小姐,白少爺因何不出來迎接相爺?」
白雲暖回神,將目光調到琴官面上,三日不見,珠圓玉潤的琴相公憔悴了不少,知道相爺讓其遭了不少罪,又想他是頂替哥哥受了這些辱,便心生愧疚,和顏悅色道︰「不瞞相公,哥哥染了風寒,病了兩三日了。」
琴官聞言,花容失色,憂急道︰「如何就病了?敢是章少爺的藥起了副作用?」
白雲暖將食指壓在唇上,沖他搖了搖頭,他才噤聲,目光哀懇地看著白雲暖,低聲問道︰「病得重不重?這可如何是好?」
「哥哥只是染了風寒,請醫延藥,已無大礙,但是還需靜養,病容不能沖撞相爺,故而沒有露面。」白雲暖小聲回答,想了想,又附耳對琴官說道,「琴相公不要聲張,待等父親宴請相爺之時,再安排相公探視兄長可好?」
琴官感激地點了點頭。
白玉書陪同洛甫觀覽了強金閣諸多藏書,洛甫大開眼界,一直在書閣上流連至晌午才下了書閣。當即在花廳擺宴,為相爺接風洗塵。
席上,白玉書向洛甫稟明白振軒的病情,為兒子不能接待相爺再三道歉,洛甫不以為意。白玉書又向洛甫介紹了溫詩任和溫鹿鳴父子,洛甫見溫鹿鳴俊朗不凡,便和顏悅色詢問了他學業功課等情況,鼓勵其大比之年發憤圖強等。
琴官見洛甫與溫鹿鳴相談甚歡,又見白雲暖朝自己使了使眼色,便起身向洛甫提出要去梅香塢探病。
洛甫心想琴官是白振軒的教琴老師,如果此番隨自己去了京都,免不了要讓他們師徒話別一番,遂同意了。
白雲暖也起身道︰「如此,讓阿暖引路。」
白玉書點了頭,宴席繼續,白雲暖攜了琴官出了花廳。
到了花廳門外,二人不禁都長舒一口氣。登時,喚來心硯和黃梔向梅香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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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梅香塢,打了鏨銅鉤上懸著的大紅撒花軟簾,進了里間,見白振軒坐在南窗下的炕上。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
白振軒家常帶著秋板貂鼠套,圍著攢珠勒子,穿著雪白桃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弱不禁風坐在那里。他已吃好了飯,手內正拿著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內的灰。松塔正收拾小幾上的碗盤,雨墨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鐘,白振軒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
見白雲暖領著一個脂粉艷光的相公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心硯和一個女敕生生的書童,雨墨忙提醒白振軒道︰「少爺,有客人來了。」
白振軒抬頭,見是妹妹和琴官,忙對松塔道︰「松塔,將碗盤堆到一邊先,趕緊給小姐和琴官相公看茶。」一邊說著,一邊就去拿雨墨手里的茶。
白雲暖道︰「哥哥,飯後不宜立即飲茶,這樣于腸胃無益。」
白振軒一怔,立即縮了手。
白雲暖又吩咐道︰「雨墨,你和心硯領著黃梔去耳房用點點心,這里留松塔伺候就好。」
眾人道了聲「是」,松塔將放著碗盤的托盤交給心硯,又接了雨墨手里的茶盤,大家依照吩咐,該留的留,該去的去。
松塔給少爺小姐和琴官都上了茶,也退到廂房外去守著。
一時間,奴才們都散去,整個里間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