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好了!小姐不好了!」綠蘿和紅玉飛也似的奔進書房,驚慌失措地嚷著。
「你們兩個何事驚慌?」白雲暖放下毛筆,看著兩個丫頭。
兩個丫頭氣喘吁吁地你一言我一語,白雲暖不禁一驚︰駱雪音登上了強金閣被父親發現了,父親說她破壞了白家祖訓要罰她到祠堂去思過,駱雪音卻執意不去祠堂認錯,還讓父親將她打死好了,父親被氣到不行。
這個駱雪音!
白雲暖問綠蘿紅玉道︰「老爺和新夫人現在何處?」
「還在強金閣上呢!」綠蘿道。
白雲暖到了芝闌館,便見強金閣下聚集了白家一眾下人,大家站滿了整座煙波橋,翹首仰望強金閣上僵持的白玉書和駱雪音。
「女子不許登強金閣?什麼白家的破祖訓!白家祖訓還不許男子休妻呢!可是白振軒不也休妻了嗎?白家祖訓你兒子破得,我就破不得了?祠堂我不去,你要是覺得我有錯你打死我好了!」駱雪音梗著脖子,每一句話都叫白玉書難堪至極。
白家的下人們何時見過自家主子爭吵成這副架勢?從前,白姜氏在世時,是絕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的,此刻見自家老爺被他年輕貌美的新夫人將了一軍又一軍,下人們都睜大眼楮看自家老爺會如何處置新夫人。是秉公責罰,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袒護過去?
白雲暖見下人們一副看賭不怕賭大的架勢。忙上了煙波橋,低聲喝道︰「天色已晚,還不早些回去安置?」
下人們不甘不願。依然不肯離去。
白雲暖便道︰「大過年的,紅包都還沒領啊,綠蘿、紅玉,你倆領著大家去賬房一人支一兩銀子,先到先得,晚了就沒有了,有誰不想要賞錢的。盡管在這兒看著便是。」
下人們一听有錢領,紛紛隨綠蘿紅玉退出了芝闌館,去賬房領錢去。老爺會如何處置新夫人。明天不就見分曉了嗎?等眾人都退出了芝闌館,白雲暖忙去將園門上了鎖,確定園內無人之後,才快速跑到強金閣樓下。
強金閣上燈火通明。白雲暖不知這燈火是白玉書來了之後命人點上的。還是駱雪音之前就點上的,沒有白玉書命令,白雲暖可不敢公然上樓去。
她站在強金閣下,仰著頭對樓上的父親和繼母喊道︰「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
樓上回廊上,駱雪音冷笑︰「阿暖,難道你還怕你父親會揍我不成?他可是藏書世家的繼承人,本朝抱殘守缺第一人,迂腐愚蠢第一人。他怎麼可能會動手打一個女人?」
駱雪音話音剛落,「啪」的一聲。白玉書就給了她一個大耳瓜子。駱雪音愣住了,樓下的白雲暖也傻眼了。
「父親,有話好好說!」白雲暖只能無力地勸阻。
白玉書血紅了雙眼,目光中隱隱還有潮濕的霧氣升騰,他啞聲喊道︰「你處心積慮嫁入我白家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振軒休妻是你慫恿的,我不說,但是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你又堂而皇之登上強金閣,我算看明白了,你嫁入白家不是仰慕這座強金閣,而是為了毀掉這座強金閣的百年盛譽!白家和你什麼仇什麼怨,你不惜搭上自己一生的婚姻也要毀了白家祖訓!你知不知道你一心想毀去的,你口中所輕蔑的殘和缺,是我們白家祖祖輩輩抱了數百年,守了數百年的,你鄙視的,瞧不上的,是姜氏不惜用生命捍衛的,你駱雪音不配做我白玉書的妻子!」
輪到駱雪音面色難堪了,她恨恨道︰「白玉書,你記住我駱雪音充其量只是你的填房,我這一生都做不了你的妻子!」
駱雪音說著,哭著跑下了強金閣。
白雲暖看著駱雪音從強金閣上跑下來,掩面而泣,她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抬頭看一眼強金閣上的父親,燈火通明中,父親像一尊雕塑,白雲暖一跺腳,只好追駱雪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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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娘終于見芝闌館的門打開了,駱雪音和白雲暖跑了出來,等二人跑走了,她才舉步邁進了芝闌館。先前,下人們在煙波橋上看笑話的舉動她沒有參與。進了芝闌館,真娘就將園門鎖上了。
今夜的老爺一定不想有任何人打擾吧!
她遠遠地看著那棟燈光璀璨的強金閣,白玉書黑黑的身影像一筆濃墨涂在那耀亮的背景中,沉重至極。
真娘撫著疼痛不已的心口,悄悄走向強金閣。她站在強金閣的樓梯口頓了頓,毅然舉步踏上了台階。
「誰?」白玉書從回廊上轉過身來,見回廊那端真娘盈盈走來。她一襲艷紅的冬裝,就像一個美艷的新嫁娘。這一身衣裳是她嫁秦艽時新做的,今夜除夕,舉家歡慶的日子,她竟又重新穿上了。
白玉書很快便回過神來,眉頭扭成大疙瘩,低聲呵斥道︰「真娘,你怎麼上樓了?快下去!趁府里眾人都不知道,你趕緊下樓去,離開芝闌館,我就當做你從未登上過此樓!」
真娘哀傷地笑︰「我上不上此樓,影響有那麼大嗎?女子不得登臨強金閣的祖訓,已被駱氏破了,老爺。」
白玉書的面孔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他低吼道︰「我讓你下樓,你听到沒有?」
真娘卻絲毫不肯听他的命令,她繼續向他走來,邊走邊道︰「為什麼,駱氏上得此樓,我就上不得?為什麼駱氏能做老爺的填房,我卻做不得?為什麼真娘苦等一世,卻終究做不成老爺的女人?連個妾都不行?」說到此處,真娘的淚終于從眼眶里滾落下來。
白玉書一顫,他垂著目光。不敢正視真娘。他只是心虛而痛苦地說道︰「真娘,這一世就當我對不起你!」
「夫人在世的時候,我接受你的道歉。接受你的對不起,夫人與我姐妹情深,所以為她犧牲為她隱忍,我願意,可是現在算什麼?那個駱氏算老幾,為什麼她可以逼死夫人,可以登臨強金閣。可以慫恿少爺休妻,卻不用受任何懲罰,還能坐擁老爺你?為什麼?老爺你告訴我為什麼?她駱氏憑什麼?」
白玉書痛苦地閉上眼楮︰「真娘。我會責罰駱氏的。」
「如何責罰?關到祠堂閉門思過嗎?駱氏配嗎?這樣不顧祖訓宗法的女子為什麼還能霸佔著白家夫人的位置?」真娘咄咄逼人。
白玉書煩悶道︰「真娘,白家祖訓男子不許休妻!」
「可是少爺為什麼能休了少夫人?老爺,你是貪戀新夫人年輕貌美而故意縱容嗎?」。真娘質問,白玉書語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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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將駱雪音帶回了听雨軒。綠蘿和紅玉大抵是領下人們去賬房領賞錢還未回來。她便自己給駱雪音上藥。駱雪音的半邊臉頰因為白玉書那一巴掌已經紅腫起來,五個鮮紅的指印赫然印在上面。
白雲暖讓駱雪音坐在自己床沿上,一邊給她上藥,一邊碎碎念道︰「父親竟然真的動手打你,以前他可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母親。」說到此處,白雲暖又住了口,怕刺激了駱雪音。果听駱雪音酸溜溜道︰「我說過了,我只是你父親的填房怎麼能和你母親比?」
「你既然知道和我母親沒法比。你還去觸及父親的底線?我母親都不敢觸模父親的逆鱗,你竟然挑戰了?你到底憑什麼如此自信?那是強金閣。你偷偷模模上去也就算了,為什麼一定要叫父親知道?憑你的本事,如果你不想讓父親知道你上了強金閣,你還能讓他知道不成?你有那什麼降落傘包的,不包管你每次都來無影去無蹤的嗎?你到底想干什麼?」
白雲暖盯著駱雪音的臉,突然生出無數的疑惑來。這一世的駱雪音似乎和前一世的駱雪音有太多的不一樣。雖然臉還是那張臉,可是人卻似乎並不是那個人了。
「駱雪音,你到底是誰?」白雲暖問道,駱雪音的神色僵了僵。
「我不能告訴你真相,你不會相信的。」駱雪音只能這樣說,如果自己告訴白雲暖自己是未來世界里穿越而來的,這個古代的弱女子會相信嗎?能相信嗎?不會將她當做妖女看待嗎?于是她只能苦笑了一下。
不料,白雲暖卻向後退了一步,鄭重地看著她,沉吟良久道︰「你不是我們這個朝代的人,對嗎?」。
駱雪音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白雲暖,顫聲道︰「阿暖,你……」
白雲暖落寞一笑,「其實嚴格來說,我也不是這個時空里的人,只可惜陰差陽錯,我以為我死了,一睜眼卻發現自己重生在自己十三歲的身子里,讓人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駱雪音更為吃驚了,沒想到白雲暖竟和自己有著同樣駭人的背景,她又驚又喜又有些同病相憐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以為我死了,可是一睜眼我竟然重生在永定州知府駱子雲妹妹的身子里,不過我比你差點,我照了鏡子,這一張臉和我自己的臉生得不一樣,但是這一張臉要漂亮很多,又是個知府妹妹,家境也不錯,所以我也沒什麼不滿意的。」駱雪音瑟瑟地訕笑。
白雲暖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離奇的經歷,面對駱雪音的經歷,她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了。她問道︰「那那一世你是怎麼死的?」
「你是怎麼死的?」駱雪音反問。
白雲暖道︰「我死得稀松平常,病死的,你呢?」
駱雪音已經躲進了被窩,拍拍床外側的位置道︰「躺下來,我們兩個好好說。」
白雲暖想了想,便笑著躺到了駱雪音外面,二人同蓋一床被子,相對著訴說往事,不是這一世的往事,而是前生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