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站在回廊上,盈盈如一桿春竹。
白雲暖看著這個白淨斯文的小丫鬟,憐愛之情油然而生。
「小七,你回來了?寧醫娘的行裝都收拾好了?」
「嗯,」小七點頭,「元寶正在馬車上重新放置那些行裝,因為還要將你的行裝也裝上車。」
白雲暖點頭,二人正說著話,王麗楓和白振軒摘好了桃從桃林里出來。
白振軒提著籃子,遠遠的,就朝白雲暖喊道︰「阿暖,哥哥摘了這些桃,讓你路上吃。」
白雲暖循聲望去,見白振軒和王麗楓並肩走過來,誠如一對璧人。要不是那些紛紛擾擾前塵往事,這兩人何嘗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白雲暖正失神著,只听小七一旁說道︰「那一日,白少爺陪著少去寧家大藥房找寧醫娘開方子,少懷孕了啊!恭喜要榮升當姑姑了。」
白雲暖一怔,想來這小七並不知道王麗楓的孩子並不是白振軒的,但是她畢竟是外人,自己怎能說破其中隱情呢?
白雲暖只是微笑著向小七點了點頭。
見白振軒和王麗楓已經入了桃花塢,小七急忙福了福身子告退了。看著小七匆促的背影,白雲暖笑著搖了搖頭。
白振軒和王麗楓已提著桃籃,走到白雲暖跟前來,白振軒看著廊下走遠的小七,道︰「那丫鬟是誰?」
「寧醫娘的丫鬟小七,我還正想叫她也嘗一嘗桃子呢。誰知竟跑得這樣快了。」
王麗楓笑道︰「不妨事的,這桃子橫豎讓你們帶了路上吃,寧醫娘反正是與你們同往洛縣的。路上時再分她吃也不遲。我將這桃子拿去洗了,讓你們帶上方便些。」
王麗楓從白振軒手里接了籃子,便離開了。
白雲暖看著她緩緩而行的背影許久,才回頭看白振軒。白振軒也正看著王麗楓走遠的方向,只可惜那眼神卻是如一潭死水,只是看著,卻並未漾起任何漣漪。
白雲暖心里一痛。啞聲道︰「哥哥其實不必為了贖罪而逼迫自己去對她負責的,說到底,麗楓被沐飛表哥拋棄。並不是是哥哥的錯。」
白振軒搖頭︰「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她嫁與我時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是我未嘗珍惜。才讓她痛苦不堪。如若我從前好好對她。沐飛便不能趁虛闖入她的生活里,沒有開始的亂,也就沒有後來的棄,始亂終棄是古理有之的事情,沐飛不過不能免俗罷了。」
「可是她懷了沐飛表哥的孩子,哥哥真能將這孩子視如己出嗎?」。白雲暖並不樂見其成。
白振軒笑了笑,拍拍白雲暖的肩道︰「想太多了,我們只是決定從今往後像摯友一樣。互相扶持而已。至于,你以為的復婚一事。目前為止並不有此打算,但是以後,我也不知道,人生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且行且看。
白雲暖豁然開朗,她上前抱住了白振軒,喃喃道︰「哥哥,你一定會幸福的!」
白振軒的頭擱在白雲暖的肩上,身子微微彎著,笑容卻很慘淡。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大抵便是他的寫照吧!
※
寧彥調來了寧家兩輛大馬車,杰將軍駕著一輛,白雲暖、綠蘿、美善和鐘離雪坐在馬車上,而另一輛馬車由寧家的車夫駕車,坐著寧彥、小七和元寶,並眾人的行李。
桃林前,兩輛馬車終于在日中的時候出發了。
白振軒、王麗楓、真娘、秦艽和松塔一起站在桃林前,看著兩輛馬車相繼拐上出京的大道,沐浴在陽光中遠去。
真娘和秦艽自去忙碌,松塔見白振軒和王麗楓都杵著不動,一時不知該去該留,便小聲提醒道︰「少爺,麗楓,你們……」
白振軒回頭,笑看著他,露出一排很好看的貝齒。他道︰「松塔,去做個魚竿來,咱們去湖里釣魚。」
少爺是有多久沒有這樣笑了,松塔一蟣uo鋁恕 br />
「還愣著干什麼,快去啊!」白振軒催促。
松塔抓了抓頭發道︰「少爺,你怎麼突然要吃魚了?」
「哪那麼多廢話?」白振軒捏起拳頭,作勢就要敲松塔的頭,松塔立即抱頭鼠竄。這樣的少爺才像過往的少爺啊!少爺又活過來了,太好了!
王麗楓好奇地看著白振軒,「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吃魚了?」
「我不吃,釣上來了給你吃。」
王麗楓愣住︰「我何曾說過要吃魚來著?」
「你是沒說過要吃魚,可他說了!」白振軒指了指王麗楓的肚子,王麗楓立刻赧然而局促地笑起來。
※
秦艽和真娘听說白振軒要釣魚,又是吃驚又是好奇。秦艽幫著松塔找竹竿,真娘幫著拿出繡花針來,三人忙乎了一陣兒,終于做好了釣魚竿去找白振軒。
白振軒正在湖畔,和王麗楓一起彎身向湖中找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湖里的魚真不少!」
真娘和秦艽直以為自己听岔了,可是的的確確是白振軒在。
真娘帶著哭腔,喜不自勝道︰「少爺,魚竿來了。」
白振軒回頭,一個結結實實不折不扣的大笑容,和日頭一樣明媚。
真娘和秦艽都歡喜得眼含熱淚。
于是,這天晚上,全家人吃到了白振軒釣上來的、真娘烹調的香噴噴的魚湯。
次日,依然。只是,真娘改變了做魚的方法。
就這麼每日改變著做魚的方法吃下去,吃了半月,大伙兒才膩了。
白振軒又和松塔、秦艽提議去附近山上找點野味回來,豐富大家的膳食。
這天中午。大家吃上兔子肉的時候,白雲暖一行抵達了洛縣白家。
※
白玉書正在強金閣上整理藏書,忽听得喜伯來報。說是白雲暖回來了,喜出望外,趕緊下了書樓。卻見,白雲暖帶了兩車陌生人歸家,並不見兒子白振軒的身影。
白雲暖道︰「哥哥在京城很好,父親不用擔心,其他事情。日後再詳細說明。」便急匆匆安排下人安頓寧彥和鐘離雪等人。
鐘離雪三人被安排到了梅香塢居住,寧彥則和小七一起住在听雨軒內。書童元寶晚上住在梅香塢內松塔的耳房里。
寧彥和小七自交給綠蘿安頓,白雲暖去梅香塢探視了鐘離雪。見美善已將鐘離雪安頓到床上,便退了出來。回廊之上站著杰將軍。
半月的行程相處下來,杰將軍已和白雲暖十分熟絡了,雖然話語不多。但偶爾的眼神交匯是極其友善的。在路上。他已隱了三人的真實姓名,告訴白雲暖他叫戚杰,而鐘離雪和美善則叫戚雪和戚美善。並告訴白雲暖,他們三人的確來自異域,因為異域戰亂,家園破碎,三人便逃往東方漢家皇朝,以求立錐之地安身。不料他家戚美路上竟然毒發,至于這毒的來龍去脈。他當然要佯裝不知。
白雲暖並不覺得戚杰的謊話說得天衣無縫,她只是覺得既然有心救人又何必刨根究底?橫豎,救了人之後便各奔東西了。
「多謝,如若我家得救,大恩沒齒不忘!」杰將軍拱手。
白雲暖微笑著搖頭︰「杰哥言重了,你們少待,我這就去找我繼母稟明事情來龍去脈。」
白雲暖施施然行了個福禮,便退出了梅香塢,徑自去找駱雪音。
杰將軍雙手背在身後,看著白雲暖白衣白裳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扶疏之中。
美善走了出來,看看杰將軍,又看看白雲暖走遠的方向,唇邊一抹淡淡的冷笑︰「這一路行來,你已不知多少次這樣偷偷看著她了!」
杰將軍一凜,側眸看見美善罩了寒霜一樣的面容,便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
「什麼心知肚明?你倒說清楚!」杰將軍有些來氣,受不了美善言語間的陰陽怪氣。
「一定要我挑破嗎?你分明對這個小姑娘動了心了。」
「一派胡言,你簡直不可理喻!」杰將軍漲紅了臉,拂袖進了廂房。
看著廂房門口劇烈晃動的珠簾,美善喃喃道︰「只有被說中了心事,才會這樣動怒!」焦躁的心緒一覽無余。
※
白雲暖到了蘭庭,直奔正房。
「娘——」
撩簾子入了正房大門,見南湘、寶蝶正扶著大月復便便的駱雪音從里間走出來。
「二!」南湘寶蝶兩個丫鬟看見白雲暖好不開心,語氣十分激動。
白雲暖笑著和她們打招呼過後,便把目光落在駱雪音腆起的肚子上,笑道︰「數月不見,竟這樣大了。」
駱雪音嬌羞笑著,握住了白雲暖的手,「可不是,已經六七個月了,你要是再晚些日子回來,他都可以直接喊你了。」
「不是他,是他們。娘難道忘了,我說過你這一胎是龍鳳胎嗎?」。白雲暖歡喜地看著駱雪音的肚子。
南湘一旁道︰「言之有理,一定是龍鳳胎。」
「對對對,的肚子比平常孕婦可要大得多,不是龍鳳胎,又是什麼?」
「即便是雙胞胎,也不一定就是龍鳳胎,瞧你們一個個跟自己長了火眼金楮似的。」駱雪音忙辯解。
白雲暖調皮地拿手模了模駱雪音的肚子,道︰「白靈白清,你們倆可都听到了,將來出生一定要給暖作證,暖沒有騙娘,的確是龍鳳胎的。」
駱雪音自是幸福甜蜜地笑將起來。
白雲暖這才正色道︰「娘,我此番回來,還帶了個病人回來,嚴格來說不是病人,是個中毒的人,希望娘能出手救她一命。」
白雲暖說出正事,駱雪音便急忙道︰「現在人在何處,快帶我去看看!」
于是白雲暖扶了駱雪音,向梅香塢而去,一路上又將鐘離雪的狀況詳細說了一下。
駱雪音到了梅香塢,見到了一臉烏黑,且黑色素已經蔓延到身上的鐘離雪,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寧彥也已來到梅香塢,眾人都屏息等駱雪音出診斷結果。
駱雪音沉重道︰「我並無把握……」
杰將軍和美善立即跪在了駱雪音跟前,哀求道︰「請無論如何都救我家一命!」
「當真要我施針嗎?很可能當場斃命,連半月的活命都沒有了,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
杰將軍和美善面面相覷,額上立時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美善又沖動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揪住駱雪音的衣領,發狠道︰「我告訴你,救活也得救活,救不活也得救活,否則我讓你陪葬!」
駱雪音連連後退,跌坐到了床上。
白雲暖和杰將軍都上前拉開美善,杰將軍呵斥道︰「美善你到底干什麼呀?」
「你們是霸王還是怎地?求人救命,每一次卻都跟土匪似的。」寧彥一旁冷嗤笑。
杰將軍向駱雪音賠禮道歉︰「還請念在美善救主心切,原諒她魯莽,無論如何都請救一救我家。」
駱雪音坐著床沿上半晌沒有吭聲,杰將軍只當她惱了,待要再賠禮,卻發現駱雪音一臉煞白,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來。
「娘,你怎麼了?」白雲暖扶住駱雪音問。
駱雪音難受道︰「肚子有些不舒服,隱隱有些疼!」
「一定是適才被美善這麼一沖撞動了胎氣了。」寧彥一旁說著風涼話。
白雲暖立即喚過南湘寶蝶扶起駱雪音道︰「娘,我們送你回蘭庭歇息先,阿暖這就讓人去請大夫給娘看一看。」
白雲暖一行離開了梅香塢,屋內,寧彥看著一旁懊惱的美善,冷笑道︰「得,這會子,人家即便要替你家施針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沖動是魔鬼啊!」
美善看著床上臉如黑墨,昏睡不醒的鐘離雪更加懊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