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曙光從窗外透射進來,白雲暖一夢驚醒,小七迎到床前來,一邊給她拍著胸口,一邊問道︰「王妃怎麼了?敢是做了噩夢?」
白雲暖驚魂甫定地點頭,「我適才夢見白隻了,披頭散發,渾身血淋淋的……」
小七笑︰「大好端端住在編修府里呢!王妃許是太關心她了,才會做這樣的噩夢。」
白雲暖心神不安︰「王爺上朝去了?」
小七點頭︰「王爺見王妃睡得香甜,便不讓奴婢叫醒您,他自個兒更衣洗漱,便去上朝了。」
白雲暖一骨碌下床,自己走去衣架上拿衣服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白隻,昨兒個太醫剛剛替她把了脈,告知她沒有懷孕,我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傻事來。」
小七見白雲暖急匆匆,只好手腳麻利地替她更衣,又喊了錦屏去讓小廝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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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隻半夢半醒地躺在床上,嘴角依稀有血腥的氣息飄向鼻腔。那是在她反抗時被溫詩任打的,為了溫家的香火問題,溫詩任恨極了她,將她當作眼中釘肉中刺般蹂躪著。
此刻,她人雖躺在床上,卻覺飄飄悠悠仿佛飛在雲端,一陣颶風吹來,終是將她從那高高的雲端卷落,她的身子直直向下掉去……
「啊!」白隻猛然從床上坐起身,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地上是被溫詩任撕碎了的她的睡衣,一如她的心。寸寸破碎。而她**的肌膚上青紅烏紫的是與溫詩任搏斗之時留下的抓痕、淤青。
白隻噙著淚,下了床,赤腳走到妝台前去。菱花鏡里映現出她紅腫的面頰。唇角的血跡已經干枯,卻依然觸目驚心。她伸手輕輕撫模自己身上的傷痕,淚水就若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落去。
回身去衣櫥里翻出成親時的大紅喜服重新穿上,又對著鏡子梳理了妝容,畫蛾眉,描口紅……一條白綾拋向了屋中的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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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麗端著盆子從回廊那端走過來。見正房的門大開著,不禁狐疑,溫大人去上朝時。明明見他將門掩上了呀,難道已經起身了?正困惑著,忽听得房內傳來椅子倒地的響聲,霞麗一驚。忙疾步走了。
進入房內。便見到橫梁下掛著白隻,長長的白綾吊著身著喜服的白隻在空中晃著,而一把梨木圓椅倒在一邊。
盆子從霞麗手里掉落,水嘩啦啦傾倒一地。
「來人哪!救命啊!少上吊了!」
霞麗人小力微,只能跑出屋子呼救。府里只有兩個小廝,听到霞麗的呼救,立時跑了來,將白隻從橫梁上解了下來。抱到床上去。
白隻因為放棄掙扎,一心求死。在橫梁上掛了這許久早已昏死。
雍王府的馬車到了編修府時,小七扶著白雲暖從馬車上下來。剛走到大門前,便听到府里頭嚶嚶一片哭聲。白雲暖和小七互相看了一眼,急忙向府里頭走去。
越往里走,哭聲越大,約模是三兩個丫頭在嚎啕著,白雲暖依稀听見「少,你醒醒!」的哭聲,不由心下一緊。
和小七一起跑到白隻的廂房,見丫鬟們圍在床前,兩個小廝無助地立在一旁。白雲暖的心往下一沉,她的夢竟然成真了?
「這是怎麼了?」白雲暖喊了一聲,便撥開丫鬟,撲到床前去。床上白隻臉色烏青,昏迷著。
霞麗一旁哭道︰「奴婢剛才一到房里,便見少懸梁自盡了。」又「嗚嗚」哭了起來。
小七啐道︰「還不去請郎中,光哭有什麼用?」
一旁的小廝听了,忙跑出去請郎中了。
白雲暖搖晃了白隻一陣,見白隻絲毫沒有反應,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雖然微弱,仍有一息尚存。她立即用大拇指使勁掐白隻的人中,掐了許久,白隻才呼出一口氣,醒了過來。
「隻,你怎麼這樣想不開呀?」白雲暖著急間言語又滿身嗔怪,她只以為是因為才昨日太醫的診斷打擊了白隻,才導致白隻想不開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來。
而白隻經歷了那一場羞辱,一心求死,如今求而不得,自是萬念俱灰。她的淚汩汩落著,說了句︰「你何苦救我?讓我死了不好嗎?」。
白雲暖一愣,待要安慰她些什麼,她卻已經背朝里,再不肯理人了。
白雲暖只好起身問丫鬟們︰「溫大人呢?」
「上朝去了。」霞麗哭著答。
「那老爺呢?」
「老爺一早就不知去向。」
白雲暖想家里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那可不成,于是讓丫鬟去找小廝,讓小廝去宮里通稟溫鹿鳴,讓他馬上回來。
溫鹿鳴回來時,郎中已經給白隻看治過,也開了復原的方子,丫鬟正在廊下熬著。
溫鹿鳴一進門便聞見了濃重的草藥味兒,急急忙忙便往屋里跑。進屋時,恰好見白雲暖坐在床沿上陪著白隻,白雲暖的眸子間有淚,白隻卻背朝里躺著,並未理她。
「白隻,你怎麼這麼糊涂?」
溫鹿鳴直撲床邊來,白雲暖忙起身,將位置讓給了溫鹿鳴。溫鹿鳴將白隻的身子扳了過來,一見她脖子上鮮明的勒痕,立馬心疼道︰「白隻,有什麼事情咱們不能好好商量,你非要做這樣極端的事情?不就是生不出孩子嗎?大不了,我們抱養一個就是了,你要是死了,你讓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溫鹿鳴痛心疾首,白隻的淚落得更加凶猛。溫鹿鳴給她擦淚時才注意到她紅腫的面頰,不由一愣,「白隻。你的臉怎麼了?」
白雲暖這才注意到白隻的臉竟是紅腫的,「隻,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白隻默默地坐起了身。對白雲暖道︰「阿暖,我雖不是你的親,只是爹爹認下的義女,但我白家對我是親如血緣的,對嗎?」。
白雲暖點頭,「隻,你應該心里明鏡兒似的呀。你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大可以和我說,讓我替你作主。但是你可千萬不能作賤自己呀!你如此傷害自己,會讓我們多心痛啊!」白雲暖說著落下淚來。
白隻淺淺地笑︰「好,有你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我若離開了編修府。雍王府會收留我的吧?」
「那是自然的。」白雲暖不假思索答道。
溫鹿鳴急了︰「白隻,好端端的,你要離開編修府做什麼?」
白隻這才將目光掉到溫鹿鳴臉上來,溫鹿鳴對她總是好的,可是眼下遭遇那羞辱的自己又有什麼顏面再留在他身邊呢?
于是白隻道︰「鹿鳴,我要你休了我!」
溫鹿鳴一怔,白雲暖也愣住。
「,你在說什麼呀?你們要好夫妻……」
白隻打斷了白雲暖的話。只看著溫鹿鳴道︰「如果你想要我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那你就休了我。另擇良人娶之。」
溫鹿鳴啼笑皆非︰「白隻,你胡說什麼呢?是不是我爹他又給里施壓了?你放心,我是不為所動的,我一定和爹說我絕不會納妾,讓他死了那念頭,你要是真想要孩子,咱們就抱養一個,好不好?」
一听溫鹿鳴提起溫詩任,白隻就情緒激動起來,她捂著自己的雙耳,拼命搖著頭,淚如雨下︰「溫鹿鳴,我不能替你生孩子,你又何苦不放我一條生路?」
「我們成親這三兩年來,我自問對你並未有絲毫怠慢,所以白隻,我到底哪兒做錯了,要讓你離開我?」溫鹿鳴見白隻態度堅決而認真,不由開始慌亂。
白隻卻別開臉道︰「你如果不想看著我死,你就給我一封休書,讓我跟著阿暖走,你要上朝,你要去翰林院處理公務,你不可能時時處處都看著我,所以你若執意不肯放我走,那我只有死路一條!」
白隻說著,突然從床上起身,一下就撞向牆壁,還好溫鹿鳴及時抱住了她。
白隻的激烈決絕令溫鹿鳴和白雲暖都震驚不已,白隻的確是一心求死了。
「白隻,你這是何苦?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溫鹿鳴抱住白隻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而白隻卻面如死灰,眼楮里也沒有絲毫生氣。
白雲暖心里駭然著,嘴里道︰「姐夫,不然我先將帶回王府,現在情緒激動,我們還是不要違拗了她的意願,至于休書,咱們再從長計議。」
白雲暖向小七使了個眼色,小七忙從溫鹿鳴懷里扶過白隻,嘴里勸道︰「大,咱們這就回王府去。」
白隻沒有掙扎,溫順地跟著小七走了出去。
溫鹿鳴要去攔她,被白雲暖制止了,溫鹿鳴傷心道︰「阿暖,難道是我哪里做錯了嗎?」。
白雲暖道︰「姐夫,你不必太過自責,為何一心求死,待我回到雍王府,好好了解一番,咱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溫鹿鳴沒法,只好答應白雲暖的提議,卻又不放心,不停囑咐白雲暖道︰「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姐夫放心,我會的。」
白雲暖見溫鹿鳴一臉淚痕,神色痛苦,只能嘆一口氣自離去了。
帶著白隻回到雍王府,白雲暖立即讓丫鬟將編修府帶回來的藥重新熱了,親自喂白隻吃,白隻吃了藥,在廂房里躺著,並不肯多。白雲暖只好讓幾個丫鬟守在她房里,囑咐道︰「你們別吵著溫休息,但也不能離開這屋子半步。」她可不能再讓白隻尋短見了。
張易辰早已下朝回府,听聞了白隻的事亦是唏噓不已。
白雲暖自責道︰「都怪我,如果我不遣太醫去編修府替隻診斷,或許隻就不會受這麼大刺激了。她雖然月事未來,卻拖著遲遲不肯看醫生,大抵就是害怕听到自己仍然未有懷孕的消息,是我太自以為是,太心急了,完全不顧慮她的感受,才導致她差點釀成大禍。」
張易辰道︰「白隻未說真相,你怎麼能先自個兒怪起自己來呢?這件事只怕沒那麼簡單。」
「除了孩子的事,那還能有什麼原因讓隻做出偏激的事情來?」
「這個問題恐只有白隻自己能解答了。」
可是白隻一直都不肯開口,在雍王府住了數日,她一句話都不肯多說,讓白雲暖擔心得不行,忽一日,她對白雲暖道︰「你讓屋子里的丫鬟們都出去吧!你既然將我救活過來,我就不會再尋死了,所以你大可不必讓人看著我。」
白雲暖當然不能白隻的話,白隻接下來的話讓她信了︰「我身上好髒,你讓她們準備湯,為我沐浴吧!」
開始嫌自己髒和臭,總是可以讓人看見些活下去的端倪了吧?
于是白雲暖依言讓丫鬟們備水為白隻沐浴更衣。
白雲暖給她送了幾身簇新的衣服過來,說道︰「這是去年春日里預備下的夏裝,誰知後來我便懷了凌兒,于是來不及穿,今年我生了凌兒,月子里湖吃海喝,胖了不少,到現在肉還沒有消下去,所以這些衣服給你穿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白隻沐浴後,穿了白雲暖的衣裳,竟還顯大了,白雲暖不免心疼道︰「竟瘦成這樣了,只怕屆時姐夫來王府接人,要怪阿暖照顧不周了。」
白隻抱著那身從身上換下來的喜服痛哭了一場,白雲暖道︰「這些日,心緒可曾好些了?姐夫可是一日就差人來詢問三趟呢?」
白隻道︰「屋子里可有火盆?」
白雲暖不解︰「這都入夏了,要火盆做什麼?」
「我冷。」
白雲暖只以為白隻是體虛發寒,便命丫鬟燒了個火盆子進來,誰知白隻竟一把將懷里的喜服扔進了火盆里,火勢極旺,白雲暖來不及搶,衣服已經徹底燒著了,于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艷的一坨紅被化為灰燼。
白隻回頭,平靜地看著白雲暖︰「他可曾說何時將休書送來?」
白雲暖一愣,道︰「,你真的想和姐夫和離?到底為什麼啊?難道是因為孩子?姐夫他不會……」
「你不要問什麼,我心意已決。你若我的好,若是真的心疼,你就去告訴溫鹿鳴,明日讓他把休書送到雍王府里來,我會對他感激不盡的。」
白雲暖心里堵得慌,卻又拿白隻沒辦法,因為白隻坐在那里,冷若冰霜,猶如一尊再難親近的雕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