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年學校派我們出外實習,我被分到了一個很小的打字復印店,每個月實習工資是五百塊。
看著這間只有十平米的店面,我覺得跟我的理想相差甚遠,根本不是骨感和豐滿的差距,而是骷髏架和肥胖癥的距離。
小店的門是一個兩米多寬的卷閘門,平時都是直接推在上面,所以室內光線非常的好,等于是半露天的感覺,狹小的空間里里擺了一台老式打印機和一部復印機,還有兩台電腦,復印機的蓋子已經壞了,每次用的時候要先把機蓋拿起來,等紙放上去之後再蓋上,最後再提起來把原件取出,有時遇到復印一疊紙的客戶,我需要無數次機械似重復這種繁雜的步驟,真是心力交瘁,這項工作不僅磨練了我的耐心,也大大增強了我左臂的力量,我覺得自己可以一拳能把那破蓋子打的稀爛,打得它永世不得超生。
「天降大.wc+.與斯人也……」是我那時自我安慰的金句。
即使是這樣,我每天還是很準時地報道,復印店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體型微胖卻喜歡穿緊身的上衣和白色七分褲,她坐著的時候,肚子上都會股出的那一圈肉,看的很不美觀。
一頭染過色的卷發雜亂地盤在腦後像一朵枯萎又難看的黃花,這是她的固定發型,兩個月從未見她換過,眼楮上下都紋著眼線黑青黑青的,看起來很凶像個悍婦,臉頰的肌肉已經開始下垂,法令紋深的可以夾死一支飛蟲,皮膚暗淡無光,頸上的皺紋很深像被人割了一圈又重新縫合了似的。
她操著一口流利的本地話,說起話來語速也很快,有時候她叫我干這干那的時候我都要問幾遍才能听明白,所以她長長會很不耐煩的眼神一臉的嫌棄地看著我。
她店里的生意還不錯,我算了一下,平均一個月去掉房租她能賺個三千塊,收入還算可觀。
打我去實習的第一天開始,復印,打印,打掃衛生,跑腿,除了收錢不歸我管,其它的活都是我干,她只需要坐在里面的那台電腦前看看連續劇就能把錢賺到手。
雖然心里不舒服,可畢竟我是來實習的,怎麼說也多少學了些經驗。
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那天我特地給她買了份早點帶到店里。
她接過去連句謝謝也沒說就大口大口吃起來,那吃相像是餓了好幾天,看的我都沒有胃口了。
將最後一大塊蛋餅全部塞進嘴里之後,她把油油的食品袋遞給我,示意我仍掉,然後模糊地說:「你在哪買的?這蛋餅怪好吃的,明天再幫我帶一個可好。」說話的時候,我看見她嘴里被嚼的稀巴爛的蛋餅碎的像豆渣一樣來回攪動,頓時惡心的無以言表。
那天之後,我每天上班的時候都會給她帶早點,可她從來不提給我錢的事情,而且吃的十分享受,那表情陶醉的好像在說:「不要錢的東西就是香。」
我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對于這種得寸進尺的人,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開了個頭就收不了尾了。
干了兩個月,幫她買了一個月的早點,扣去吃飯坐車的費用,最後存了700塊,對于當時的我來說這筆錢絕對是筆巨款。
實習結束,我給鄭威寫了封信,告訴他我終于憑著自己的努力掙到錢了,我沒有告訴他早點的事情,我不想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打包成文字丟給他。
人,總會慢慢長大,學會為別人著想。
畢業那天,陳婷沒有來,是她媽媽替她來學校拿的證書,我說:「阿姨,陳婷怎麼沒有來?」她媽媽對我笑笑說,她在海城找到了工作,還把她的電話寫給了我。
我按照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我說我找陳婷,她語氣不耐煩地喊了一聲:「小陳,找你的電話,都說了不要丟家里電話給人家,你這孩子真是……」
她接起電話听到是我的聲音,有點興奮卻極力控制著,她小聲地告訴我,家里一個親戚介紹她在這家當保姆,每個月能拿到1500,還包吃包住……
我听了之後很羨慕,想象不出每個月那麼多錢拿在手里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掛電話之前,她說以後以後早上九點之前和下午五點之後不要打這個電話。
我說,那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她說好,還有很多話想跟我聊呢。
還想說點什麼,可電話那邊有人很大聲地叫她,听起來語氣很不客氣,她匆忙掛上電話,電話里傳來:「嘟嘟嘟……」地聲音。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打電話,好了好久她才來接,說是剛去買菜了。
我問她上班感覺怎麼樣,累不累,她氣質高昂地說了一大堆,她跟我描繪大城市的模樣,說原來以為已經夠繁華的省城跟海城比起來頂多算是郊區,她還告訴我雇主家里全部鋪著實木的地板,住的是帶電梯的樓房,站在陽台看下面的人小的像螞蟻一樣……
她問我實習的怎麼樣,我說跟你比差遠了,干了兩個月才賺了七百多塊錢,還把買早如果點的事告訴了她。
她問我想不想去海城做保姆。
我在電話這頭像小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說:「求之不得」。
畢業之後我回了趟家,爸爸好像又蒼老了許多,臉上添了許多新紋,當我把畢業證書拿給他看的時候,他用發黃的手指接過來看了又看,笑的很開心。
我告訴他自己準備過兩天回省城找份工作,他點了點頭說:「好好……我女兒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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