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盾的脾氣很擰,你也夠倔,你們這是在彼此傷害,我TM都看不下去了。」
「彼此傷害?哈哈,好像是有我被傷害吧」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跟那男人走了,阿盾……算了,不說了,你回去吧。」大胡無奈地看了看我,給了我兩千塊,我說,怎麼多了一千,他說,就當哥請你吃頓飯吧。
「謝了!」我抖了抖手里的錢,轉身離開。
回到劉熾的身邊,他伏在我耳邊說︰「晚上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端起酒杯晃了晃說︰「後天我要回家一趟」
他問我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我說,會。
我媽在車站接到我,抱著我哭了好久,我回頭搜索王盾的身影,他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從此之後,我們不要再聯系,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這是他消失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問我媽過的好不好,她說那件事之後姓劉的對她明顯不如從前,而且她發現他在外面有人了,我說,那為什麼不離開他。
她說︰「離開他就代表會一無所有,不想再折騰了」
「這都是你自找的」我憤憤地說「水果店開的好好的,你關了它去依靠別人,為了錦衣玉食,為了不勞而獲,你的世界里只有錢最重,怨不得別人」
「誰不喜歡錢?你不喜歡嗎?你不虛榮嗎?那為什麼當初你會跟別人說你爸是開公司的?不要指責我,知道嗎?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我媽的情緒變得激動「尊嚴和高姿態都是需要前提的,沒錢,憑什麼拽?」
我們坐在賓館的座椅上唇槍舌劍,她讓我回學校上學,我說,學是肯定不會上了,在海城已經找到很好的工作。
我從包里拿出一萬塊給她,她問我從哪里來的這麼多錢。
我說,我在酒吧唱歌,每晚一千。
我媽問我真只是唱歌嗎?我怒氣沖沖地反問「不然呢?」
她安撫我,說只是關心我怕我受了委屈。
我說,這種速度,只幾年就能存夠五十萬,到時候回來隨便做個事情,再不需要她看別人的臉色。
那天晚上,我媽沒有回家,陪我在賓館住了一夜,我們兩個人很久沒有說那麼多的話,她說,錢是王八蛋,但誰也離不開它。
我問她愛不愛姓劉的,她說之前可能還有點感情,可現沒了,姓劉的有了外心,巴不得跟她離婚。
我說,那就離吧,每個月我寄一萬給你,想花就花,能存就存。
她說,我不會亂花,我都幫你存著。
在我的督促下,我媽跟姓劉的離婚了,姓劉的給了她三萬塊,我媽賣了外婆留下的那套舊房子,在市里租了一個精裝的兩居室,但凡有一點可能,她都不是那種甘願吃苦的人。
我陪她打理好一切之後,買了回海城的車票。
臨走前,我去了王盾的女乃女乃家,我告訴她王盾很好,囑咐她注意身體,女乃女乃抓著我的手說,沒事常來,我點了點頭,強忍著眼淚。
臨走時,我給了她兩千塊錢,告訴她是王盾讓我帶回來的。
從女乃女乃家出來,我慢慢地走著小巷,這里是我們相遇的地方,原來害怕的小巷卻令我覺得無比懷念。
我站在當初被人欺負的角落里,看著那個他以救世主姿態出現的地方,鼻腔變得堵塞。
我再也不是那個穿著校服背著笨重書包的女孩,可我依舊渴望他的保護,他曾做過我的後盾,呵護我,保護我,可這一切被我親手摧毀,我斬斷了所有退路,只因走錯了一步。
2007年春
再一次來到海城,只剩我一個人。
我去到大胡的酒吧,點了瓶紅酒自斟自飲,台上唱歌的女人抱著把吉他,她留著利落的短發,平底的高筒皮靴,齊腰的緊身背心,蓬松的短裙下是一雙細長的腿,她的聲音干淨空靈流轉自如,光柱之下,她的眼神很迷離,像在綠洲中獨行的歌者,高傲冷清,不容接近。
她的身上沒有嫵媚,以一種單純的姿態吸引著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
我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同樣的驕傲,只可惜這份驕傲沒能被我守住。
王盾沒有發現我的存在,他穿著黑色的T恤背著雙手背對著我,靜靜地看著台上唱歌的女孩。
大胡從旁邊走過,又退了回來「小初?你怎麼來了?」
我笑了笑,說,怎麼,不歡迎麼?
「怎麼會,只是沒有想到還能再看到你」他指了指台上的女孩說「剛從國外回來,富二代,唱歌只是為了興趣」
我點點頭,理解了她的那股清高從何而來,果然,我媽說的沒錯,尊嚴和姿態都是需要前提的,她拽,是因為有這個資本。
「要不要叫他?」大胡指了指王盾的背影問。
「不用了,我就是來看看」我倒了杯酒給他,跟他踫杯「他應該不想看見我」
「小初……如果當初我們沒有……」大胡抓了抓腦袋「或許你們也不至于鬧的這麼僵」
「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我看著手里的酒,輕聲地說。
「對不起……好了,不提了,你這次來準備呆多久?」
「不知道,沒計劃」
「如果想去別的場子唱歌,或許我能幫上忙」
「謝謝,如果有需要,我給你打電話」我笑了笑,又跟他喝了一杯。
王盾在這個時候終于看到了我,他愣了三秒之後,朝我走了過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的語氣似乎沒有那麼冰冷,心情看起來還不錯。
「下午剛到」我倒了杯酒給他「我只是來看看你們」
「噢,那你喝吧,我還有點事」
王盾主動跟我說話讓我有些意外,可是心卻不由自主地抽痛,他的眼神里沒有怒氣沒有冰涼,有的只是一種狼的平靜,傳遞給我一個信息「他不再恨我」。
我的心突然變為一座空城,他的恨曾是我最後的堅守,可如今,連著最後的情感都已不復存在。
酒還沒有喝完,我離開酒吧,大胡給了我一張名片,說,有事盡管開口。
一個人游走在海城的街道上,身邊不停地有陌生的臉孔與我擦身而過,我不知道海城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或謝剩下那每個月一萬塊的承諾。
我打了個電話給劉熾,我問他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他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他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和大胡說的一樣。
我站在一個路牌的下面,裹了裹黑色的風衣,秋風將我齊腰的頭發吹起,估計像個披頭散發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