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的狀態無疑是影響了大長老的,隨後對顧晚晴的教學大長老顯然耐性不夠,總是一副琢磨事情的樣子,顧晚晴見他這樣,便提出這段時間想要溫習一下之前學過的內容,不再來上課了,大長老也沒有異議。
按理說現在大長老已然痊愈,顧晚晴應該回葉家了,可大長老始終沒同意讓她回去,顧晚晴便一直住在長老閣,直到決賽日之前。
關于決賽的內容,大長老本沒透露給她,按原計劃,她總要是輸給顧長生的,所以沒必要做準備工作,可眼前的情況顯然出了變化,顧長生一病不起並拒絕醫治,似乎已經放棄了成為天醫的希望,這點又觸怒了大長老,所以,在決賽前一日,大長老再次看過顧長生後,將決賽的內容告訴了顧晚晴。
在比過了針法診脈醫理制藥後,決賽的內容听起來頗有點返璞歸真的意思,治病,用各種可行的辦法,治療十個身患各式病癥的患者。
這考究的是參賽者的綜合能力,大長老著重強調,那些患者都是前往天濟醫廬看病的病患中中挑自願參加者隨機抽調的,可能運氣好踫到的都是風寒頭痛這樣的普通病癥,也可能遇到心疾肺癆那樣的頑癥,絕非單純背書或者靠運氣就能過關。
對于這點,顧晚晴早有心理準備,大長老見她神情不變,搖了搖頭轉過身去,「你去看看天生吧。」
顧晚晴沖著大長老的背影輕輕一福,而後退出書房,前往顧長生的院落。
因為顧長生已是長老閣的長老之一,故而享有單獨的院落,顧晚晴才進院子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兩個藥僮對她欠身示意,便又忙著煎藥去了。
顧晚晴徑自走到臥室前,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轉進內室,便見顧長生倚在床頭,在看書。
「身體好些了嗎?」。顧晚晴覺得屋里憋悶,就走到窗前把窗子推開道小縫。
「還是老樣子。」顧長生放下手里的書,抬起頭來。
幾天不見,他看起來更為清瘦,沒有神情的臉上也欠了點精神,看起來十分的蒼白頹然。
顧晚晴走到床邊坐下,「我幫你看看?明天就是決賽了,你真不打算參加了?」
顧長生盯著顧晚晴,一雙漆墨似的眼楮一動不動的,看得顧晚晴有點發毛,他突然扯出一個笑容,「你幫我看,然後再給我下藥,何苦來哉?」
顧晚晴的笑容稍稍一滯,而後輕一抿唇,看著他沒有言語。
「我也不知道你下的是什麼藥,是家主給你的麼?我竟如真的病了一般,重癥傷寒,連大長老都看不出破綻。」顧長生說著將左手指尖按在自己的右腕上,片刻之後輕笑,「我就更看不出來了。」
「大長老之前所患的痰濕癥,也是你做的手腳吧?」顧長生頭側一旁咳了幾聲,轉回來深吸了口氣,「只有大長老的病久治不愈,才有你發揮的余地,你順理成章地入往長老閣,才有接近我的機會,下藥,讓我無法出席決選。」
「那**拉我在大長老的房間說話,有意激我說出抗爭之言,為的是讓大長老听到,讓大長老對我徹底失望,加之我的病情再三拖延,到了最後關頭,大長老便很可能改變主意,讓你,來取代我。」
顧長生緩緩地說著,顧晚晴垂著眼簾,始終沒有說話,直到顧長生從枕頭底下模出一個東西,顧晚晴這才抬眼。
「這只耳環是你的吧?」顧長生將一只銀勾耳墜拎到顧晚晴的面前,「你故意將耳環放在大長老的床上,使他不能入眠,才能順利地听到我們的談話。」
顧晚晴伸手接過那只耳環,眼楮卻是盯著顧長生,「今天你說的一切事,我都不會承認的。」
顧長生輕笑,「料到了,你也放心,我猜到的事,並未與大長老說過。」
話雖這麼說,但顧晚晴哪能放心?她到底哪里露了破綻,居然被顧長生看穿了?連顧長生都有所察覺,大長老會一無所覺?
「大長老並沒看到你對我下藥,所以,他不會猜到。」
顧晚晴眉頭一皺,他這麼說,難道……
「你看那里。」顧長生突然伸出手去,斜斜地指著上方。
顧晚晴循著方向看去,當時便是一愣,而後急速起身走到門口,仰著頭向上看,錯愕良久,終于確定了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里,竟掛著一面水銀鏡子。
她到這里這麼久,用的一直都是銅鏡,從未見過水銀鏡子。
「這是我娘……」顧長生聲音微黯,「是顧夫人的東西,從西洋而來,很珍貴。我也是心存懷疑之後,才找她借了這樣東西,用來監視你。」
顧晚晴瞬間懂了,有幾次她給顧長生倒水,顧長生都是躺在床上,本以為背對著他他不會看到她的動作,卻不想,他從鏡子的折射角度已經看到了一切,所以才會有那些推斷吧?
「你……因何懷疑我?」猶豫半晌,她還是問出口。
「你每次來看我,都要給我倒杯水,等我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才會走,而後我的病癥便又反復,幾次下來,很難沒有察覺。」
顧晚晴咬了咬下唇,「原來如此……」
「你為何不像對待大長老那樣,對我一次下足夠重的藥量?那樣我或許就不會察覺了。」
「我倒是想……」顧晚晴嘀咕了一句,坐回到床前,「既然你已有懷疑,為什麼你的病還是一直都沒好?」
顧長生笑了,無比輕松,「你不覺得,我一直病下去對我才是最好的麼?」他盯著顧晚晴,「不用做天醫,也不用受他支配了。」
「那你這輩子就要在長老閣孤獨終老了,你甘心?」
「所以……」顧長生頓了頓,話只說了一半,「等你做上天醫,我再告訴你答案吧。」
「到底……那是什麼?」顧長生見顧晚晴沒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倒到水里的東西,是什麼藥?」
顧晚晴長長地出了口氣,也放棄再裝神秘了,「不是藥。」她自袖中拿出一個小瓶,「我稱之為‘病水’。」
顧長生歪了歪頭表示不解,顧晚晴便大致比劃了下,「吸出你的病,注入水里,有人喝了這水,便會和你得同樣的病。」
看著顧長生眼楮瞪得溜圓的模樣,顧晚晴失笑,「你覺得我為什麼要這麼費力,一次次的往你這跑?風寒再嚴重畢竟還是風寒,長老閣里好醫好藥多得是,不跑得勤快一點,恐怕兩天就被你們治好了。」
顧長生也笑了,「你說過不會承認我說的事,剛剛可是承認了。」
顧晚晴一攤手,「如果你叫大長老過來,我還是不會承認的,還會哭著說你冤枉我。」
顧長生嗆了一下,不再和她糾結這個問題,「明天的決賽我是不會參加的,不管你和顧明珠誰做天醫,都和我沒關系了。」
「嗯?」顧晚晴好奇了一下,「你不希望顧明珠做天醫麼?你不是覺得她是好人麼?」
「沒什麼好不好的。」顧長生轉身躺下,「當初我信她的話,不過是因為我覺得那樣能幫到我自己罷了。」
他說完便擺了擺手,再沒動靜了,顧晚晴也沒有久留,起身離開。
顧長生的猜測幾乎全中,只有一點,她並不是顧長德派來的,從她與大長老談合作時起,她的目的始終就是顧長生。
在她的眼中,顧長生的威脅比顧明珠大上很多,因為顧長生的支持者是整個長老團,就算顧明珠再有顧長德和族人的支持,較之顧家核心的長老團,還是有著一線之差。
只不過,顧長生一直住在長老閣中,就算外出比賽也都是來去匆匆,所以她不得不為這個計劃做了許多準備,跑了數個醫館,去尋找那些重癥患者,又將吸取出的毒素保存在小瓶中,借著大長老給她上課的機會讓大長老生病,而後便如顧長生所說,大長老久病不愈,才有她的出場機會,她才能留在長老閣,接觸顧長生。
現在的結果算是不錯,因為顧長生看著是一池靜水,實則就是個小憤青,始終不能接受被人任意安排的命運,對大長老充滿抵觸情緒,但凡他少叛逆那麼一點抖出她這事,她都不好善後,看來她升級還是升得不夠……那麼接下來,她要面對的,便只有顧明珠一個。
對于顧明珠,顧晚晴自然不會小瞧,自從升級成功後,她想通了許多事,原來之前認為的一些巧合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為之,比如阿獸那件事,再往遠了想,顧還珠將之推入冰水之中……顧家不是小門小戶,除了她這個不受待見的六姑娘,哪位姑娘出門時不是前呼後擁的?那麼多丫環婆子,顧還珠竟能如此準確地只將她推入水中,不得不說這也是一門功夫。
出了顧長生的院落,顧晚晴遙遙地看著遠處的天醫小樓,輕輕吐出口氣。
顧明珠,明天,便一決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