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側妃其實沒什麼病,就是因為行刺這事受了點驚嚇,覺得頭暈目眩沒食欲,本來是歇歇就好的事,可能因為鎮北王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也得小病大養,以顯示身份尊貴。
關于行刺一事顧晚晴也終于听到了一些風聲,似乎是有人沿途伏擊,刺客瞄的是鎮北王的車駕,不過第一箭被袁授以兵刃擊落,第二箭就射向了袁授,而後刺客消失無蹤,因擔心即刻回程落入刺客的算計之中,于是鎮北王下令火速趕往萬春園,又派人地毯式搜索,可至今尚無結果。
無須過細打听,只看鎮北王的臉色就知道他就快氣炸了,以他為圓心直徑五米之內沒人願意靠近,顧晚晴卻是沒有過多察覺,給劉側妃看診之時也是萬分平靜,與那些戰戰兢兢的御醫內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直看得幾個御醫心生敬佩,在鎮北王那張萬年寒冰臉~眼的瞪視下還能淡定如斯,這才是高手啊,難怪顧家醫術名揚天下呢
其實呢,顧晚晴是在走神。
她一直在想著袁授的那兩句話,「我想娶你。」「只娶你。」
對于這突來的告白,顧晚晴雖覺得錯愕,卻也只是那麼一瞬,而後就沒那麼詫異了,在她想來,袁授就是一個心靈受過傷害的孩子,被他爹壓榨了這麼多年,緬懷過去想重尋溫暖是非常自然的事,而現在他們都長大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在一起了,所以他就興起要娶她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
顧晚晴不覺得他這種想法中帶了什麼男女之情,所以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困擾,只不過,還是會忍不住心疼他,他馬上就要做太子了,卻仍是這麼卑微,娶妻、納妾,全都不由他來決定。
許是顧晚晴把脈的時間過長,劉側妃面現不安之色,「天醫?我沒事吧?」
顧晚晴收回手去,「無妨,只是受了點驚嚇,我會給您開一副安神的藥方。」
劉側妃點點頭,又問︰「還有別的麼?」
顧晚晴瞄了眼一旁的鎮北王,笑了笑,「您的心跳有些許的不規律,平時可有心悸的癥狀?」
劉側妃想了想,「似乎是有……」
「王爺日夜辛勞,您想來常常思憂,休息不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癥狀。」顧晚晴在開好的藥方下又開了一副寧神藥,「這類癥狀通常得要您自行調節,藥物只是輔助,平時您多放寬心,癥狀自然會消失了。」跟這些王公貴族接觸久了,顧晚晴自然明白這些貴婦人的心思,不得病,哪能顯出她們對丈夫的體貼之情呢?
劉側妃微微頷首,讓丫頭跟著太醫去抓藥,而後瞥著鎮北王笑著感嘆一聲,「哪這麼容易放心的?」
鎮北王看她一眼,雖沒出聲,卻也沒有反駁的意思,讓顧晚晴微感訝異,看來這劉側妃在鎮北王心目中的地位不低,否則怎敢在尚有外人之時就發出如此親密的感概?由此可見,鎮北王並不是沒有感情的人。
劉側妃笑眯眯地拉起顧晚晴的手,盯著她打量半天,「嘖嘖,這麼俊的小模樣,做什麼天醫?我听說,天醫是不能嫁人的?」
顧晚晴與劉側妃沒什麼交情,對她突然將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感到有些奇怪,尤其問得婚姻一事,更讓她心生警惕,「顧家全因有了天醫才得以傳承這麼多年,我身為顧家的人,自然有責任讓這傳承延續下去,相比起來,不能嫁人也沒有什麼。」說完她又想了想,再給自己加一層保險,「而且我婚齡已過,現下專心研究醫術,早已不再想嫁人之事了。」顧晚晴最怕的就是劉側妃一時心血來潮給她介紹親事,所以事先將話說死。
劉側妃卻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婚齡已過又怕什麼?你那個堂姐,不也許給世子做側妃了麼?」
顧晚晴微微欠身,「那是王爺的恩典,也是姐姐的福氣。」
「或許有一天,你也有這種福氣呢?」劉側妃的笑容多少帶了些別有深意,「只是你這天醫的位置要先交出去我才好替你做主,省得有人說咱們王府仗勢欺人,連人家幾百年的祖宗家法都要破壞。」
顧晚晴一時無語,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見顧晚晴不說話,劉側妃拍拍她的手,抬頭與鎮北王笑道︰「瞧瞧,我嚇到她了,怪我,看見她就覺得親切。」
鎮北王淡淡地瞟了顧晚晴一眼,不知怎地,那目光讓顧晚晴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連忙與劉側妃道︰「其實……我之前訂過婚約,只是尚未履行……」
劉側妃仍是笑著,「你是說你與聶清遠的婚約?」
這時一道冷語插了進來,「叛亂臣子,其罪當誅」
「什麼當不當誅的?」劉側妃朝鎮北王呶了呶嘴,雖是徐娘半老之容,卻另有一番嬌憨之態,「現在我們還珠嫁給他了麼?再說在還珠做天醫之前皇上已然同意他們解除婚約了,只是沒有正式下旨,所謂金口玉言,已是做數了的。」說完又起身,硬拉著鎮北王起來,「你去看看世子吧,我們這女人說話,你不要听了。」
這態度……顧晚晴暗暗瞪了瞪眼,一會不會血濺五步吧?可可可……鎮北王竟是吃這一套的,沒發火,沒冷臉,起身後也沒久留,直接走了出去,讓顧晚晴大開眼界。
同時,也讓她心里更加沒底。
劉側妃的目的何在呢?顧晚晴可不相信她只是閑來無事地扯家常,家常說到這個份上,過于認真了吧?
顧晚晴越想越心虛的時候,劉側妃又坐了回來,仍是拉著她的手,「瞧你這樣子,真嚇著了?」
顧晚晴沒吱聲,劉側妃笑著嘆了一聲,「其實女人哪有不想嫁人的?不止想嫁,還要嫁得好。今天的話,我是受人所托才這麼說的,如果將來有這個可能,也好就勢推了天醫的差事,那個人……你心里可明白是誰?」
顧晚晴心中一動,自然而然地想起袁授,會是他嗎?
劉側妃朝她點了點頭,「不用懷疑,這些年,他一直是很掛念你的,只是他有難處,對誰都得裝出那副樣子,你得理解他才好。」
听她這麼說,顧晚晴心里稍稍地松了口氣,還好……剛剛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劉側妃是在撮合她和鎮北王……太囧了。
這麼說,袁授說要娶她的話並不是一時沖動說出來的?他早拜托了受寵的劉側妃找機會來說服鎮北王,只是鎮北王的反應……顧晚晴搖搖頭,哪那麼簡單?如果鎮北王同意,也不會有意把顧明珠嫁給袁授,來試探她的反應了。
不過,雖然沒期待過自己和袁授的未來,可明白他們毫無可能後顧晚晴仍是有種類似于失望的奇怪錯覺,思來想去,顧晚晴將之歸結為「得不到的總是遺憾哪怕只是一張衛生紙」情結。
而後兩天,因為世子受傷天醫需要照顧,所以原計劃的乘冰船活動顧晚晴沒辦法參加,顧晚晴也樂得在行宮照顧袁授,可也許是前兩天劉側妃的行為讓鎮北王很不爽,所以顧晚晴再去給袁授施針時,總有幾個御醫隨行在側,鎮北王的貼身太監也跟著,在他們面前,袁授只能繼續面癱,與顧晚晴連個眼神的交流都很少。
袁授的體質本就不差,這四年在軍營中更是鍛造出一副好身板,雖有顧晚晴抽絲拔繭般的異能輔助,但那麼重的傷,只在床上歇了短短三天便能起身下床,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
袁授可能起身後,鎮北王就下令回京,可在臨近出發之時袁授傷口迸裂,無法動身。
此次行程原計劃就是三天,鎮北王不是一個喜歡更改計劃的人,當下命御醫留守,又命顧晚晴馬上施針止血,止血之後隨大部隊一同回返京城。
這是什麼爹啊顧晚晴心急如焚,也顧不上罵人了,趕快跟著御醫一同去探袁授,不想才進了袁授的寢室,那幾個御醫便被突然躥出的幾個黑衣人打暈,顧晚晴正當驚恐之時,躺在床上的袁授突地睜開眼來,由一個黑衣人扶著坐起身子。
袁授的傷口迸裂不是假的,稍動一動,肩頭就染了血,顧晚晴哪還有心情去追究黑衣人的來歷?馬上上前給他止血,袁授一刻不停地道︰「與父王返京途中,你找機會墜後一些,我會派人接應你……」
顧晚晴一愣,「你……是要私奔?」
看著她瞪圓了眼楮的模樣,袁授笑笑,「我倒是想。」說完他又斂起笑容,「可惜我走不了,只有你走。」
顧晚晴沒弄明白,「我去哪?」
「得天醫者得天下。」袁授忽地說了這麼一句,「現在不走,你回到京城,就再走不了了。」
「什麼得天醫者得天下?」顧晚晴滿頭霧水。
袁授搖搖頭,「京中突起的傳聞,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顧晚晴恍然,盯著他仍滲著血漬的肩頭,目染薄怒,「所以你有意掙裂自己的傷口?」
「只有我留下,我身邊的人才能派出去接應你,否則我身邊無故少了人,會引起父王的懷疑。」
他說得認真,顧晚晴卻是又急又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袁授仍在繼續,「我找到葉伯父他們了,還沒來得及對你說,接應你的人會送你去見他們,然後你們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京城了。」說完微一抿唇,「也不要去南方,那里隨時開戰,有危險。」
听著他不間斷地交代,顧晚晴變得很煩躁,「我沒必要非得走啊,就算有這麼個傳聞,但王爺遲早有一天會登基為帝的,我們顧家世代為皇室效力,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分別?我現在也在為王爺效力啊……干什麼非走不可?我走了……顧家的人怎麼辦?」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怎麼辦?以鎮北王的心智,未必不會猜到好的消失與袁授有關,到時候,他怎麼辦?
「你……」袁授心急之下想要坐直身體,牽到了傷口虛喘一聲,眉尖微蹙,「必須走,如果你不願意進宮,如果你不願意做他的妃子,你必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