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嘆了口氣道︰「如果和你有關,你還要不要听,我不強求的。說到底,這件事如今不僅和你有關,也和我間接的有了些關系,我如今只是尋求盟友罷了。」
柳月索性直白的說,她現在急需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她心里很清楚,這麼大的事情,如果沒有盟友,光靠個人力量想要救他們也不可能了。雖然還有門派做後盾,但是她心里總是不踏實。而只有與之切身相關,才能引起共鳴,因此,她當然是找與之有直接關系的人做盟友,因為這樣顯得更迫切。
這樣的人才更容易和柳月擰成一股繩兒。還有,就是無鑒在柳月的心里,柳月覺得還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她也不希望他有事情,因此才這麼直白的。
無鑒臉上的微笑不變,但是柳月還是能感覺到他細微的變化,全身肌肉緊繃的,仿佛一只在隱蔽處觀察食物的黑豹,隨時準備著撲上去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柳月嘆了口氣道︰「無鑒,你是土系天靈根修士吧。也許這個資質在以往來說它是天才資質,會得到眾多人的追捧和羨慕,但是在如今這個天道幾乎滅絕了的世界里,它卻變成了催命符。」柳月將關于天盡頭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無鑒一直維持著他的姿勢不動彈,表情也不變,仿佛變成了一個蠟像一般,許久他問了一句︰「消息確定可靠嗎?」。
柳月嗤笑了一下︰「估計不久後就要昭告天下了,你說可不可靠。」
無鑒默了默。竟然無言以對,半晌,才泄憤似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柳月洞府那張可憐的待客的桌子,瞬間碎了一地。
「難怪啊難怪,哈哈,天靈根修士有什麼好的,從我記事開始,它帶給我的都是厄運,結果呢。我居然還要因為它去承受更多的厄運。」
「憑什麼,天下修士與我何干,我憑什麼去救他們。」然後。無鑒仿佛發瘋一般,不受控制的,一揮手,柳月洞府西北角上的石階花架子化成了齏粉。
洞府牆壁上照明用的日曜石都被打落了一地。種植的一些花草都瞬間變成了黑色……
柳月沉默不語。她知道無鑒需要發泄。她當時知道的時候,不是當事人,都恨不得大喊大叫一番,來發泄心中的憋屈與憤懣。
如今,無鑒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
許久,無鑒才恢復了平靜,看著滿地的狼藉,他淡淡的說道︰「抱歉了。把你的洞府毀成了這樣,我會賠的。對不起。」
柳月搖搖頭︰「罷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毀了就毀了。」
無鑒也沒吱聲,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柳月笑道︰「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因為你這個朋友你肯定不信,但是確實有一部分這樣的因素,還有就是我最親的人也在你們當中,我不得不將這件事攬在了身上。」
無鑒一愣,然後恍然了,即使如今形勢如此惡劣,但不知怎的,忽然就起了玩笑之心道︰「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一心向道之人,居然還堪不破情關呢?不知道哪一位得了你的青眼了。」這天靈根修士有五人,無鑒也是今時今日听柳月說才知道的。具體哪些人,他並不是很清楚。
無鑒覺得柳月這樣的屬于那種極為爽直的人,讓她去和男人打架她絕對做的出來,而且似乎更不知害羞為何物。
瞧那回,在紅蟻島,她跟自己打架那狠勁兒!一點的特質都沒有,這樣的居然有男人喜歡,無鑒覺得這位仁兄口味好重啊。
當然,他這樣想自己的恩人加朋友貌似有點不太好。
柳月沒理他,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沒藏好事情,才不要說出來給他笑話。
這麼一打岔,氛圍好了些。
無鑒的臉色也沒之前那麼難看了。
他見洞府內的東西都被他毀的一干二淨,包括喝水的杯子,便自顧自的從儲物袋里掏出個酒葫蘆,啜飲起來。
看了柳月一眼,又拿出一個來,問了句︰「要不要?」
柳月搖搖頭,拜托,她是好不好,還做不到這樣的壺狂飲。
無鑒也不在意,打開蓋子,左一口,右一口的旁若無人的喝了起來。
喝著喝著,他居然哭了起來。是真的哭,不是嚎哭的那種,而是抑制在喉嚨里嗚嗚的哭聲。如同受傷的瀕臨死亡的野獸。
柳月這時候都被驚的不敢說話了。可是又感到莫名的心酸。也不作聲,默默的坐在他對面。
無鑒也不在意,一邊喝一邊哭,許久,像是發泄夠了,才止住了哭。目光定在虛空的某一點上,眨都不眨一下,然後就听到他沉抑的聲音傳來。
「天靈根,多麼諷刺的靈根,我這半生的不幸,都來源于這個靈根!我出生的時候,我的父親和母親可高興了,他們只是築基修士,天資一般,沒想到生出了我這樣的天才,不知道是積了多少輩子的德了。此後,便不知道在我的身上積蓄了多少希望。」
「我的父親只是一個小門派的掌門人,弟子加上長老還有我的父母也就是四五十個人,平日里過的並不富裕,只能在中等門派的夾縫中求生存,大門派更是連正眼都不會瞧我們一下!可是,我卻過的非常幸福。我的父親竭盡全力給我最好的,母親更是賢惠,她根本不像一個修士那麼不通俗物,平日里一切大小事情她都打點的妥妥當當。」
「門內的弟子和長老也很好,他們或許天資不高,但是我記得門派內從來都是一派和睦的樣子,一起商量著探訪秘境,一起研習丹符器陣,一起出去尋找寶貝。日子就這麼幸福的過著。」
「我以為我會一直過下去,父親對我最大的期許也就是我未來能夠出去學藝,最好憑借著我的資質去大門派里。學成歸來後接管門派,將門派中的弟子妥善的安排,有余力就發揚光大一下自己的小門派,擴大一下規模罷了。」
「甚至早早的做著準備,將門派內的事情提前安排了,規劃好著大概什麼時候讓我去參加各大門派的選拔。」
「結果,忽然有一天,三個修士闖了進來,黑衣黑帽,他們是修為極高的金丹修士,我們小門派的護山大陣對他們毫無阻擋作用,結果他們屠盡了門派中的所有人,把我帶走了。許是這門派太小了,根本不放在他們眼里,因此,他們甚至連臉都沒有遮擋起來。」
「然後,我就被來到了無極宗。開始了我煉獄一樣的生活。」
「他們以為我年紀小,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會忘記這血海深仇。但是怎麼可能,就算丟棄了我的性命,我都不可能忘記。我清晰的記得那三個金丹修士的臉,後來有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這三個修士就是直接受命于無極宗掌門的暗門長老。」
「而掌門卻是我的師傅。雖然他對我一點也不好,我煉獄一樣的生活都是他給的。」
「因為這些,我恨他們,我爬過尸山血海,受非人的苦楚就是為了查清我父母被滅門的原因,然後手刃凶手,用鮮血祭奠我父母以及那些師兄師姐和師叔們的亡魂。可是,我找了這麼多年,常常不得其解,我一直以為是我父親或者門派里的誰得罪了無極宗,但是卻苦于找不到絲毫的線索。甚至我查到,無極宗從未和我父親他們有過絲毫的交集。我一度懷疑這個結果!」
「結果,我尋尋覓覓了這麼久的結果,居然是這個?因為我是天靈根。你說諷刺不諷刺啊。」
「更可笑的事情,天道即將滅絕,也就是說無論我再怎麼努力,我都不一定能夠超越我師傅,他是元嬰後期的修為,也就是說最多我和他一樣?那我還怎麼報仇!」同歸于盡還是好的,他就怕連同歸于盡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太可笑了,我這麼多年的堅持全是一場笑話,是嗎?」。無鑒哈哈大笑,但是眼里一點笑意也沒有,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被滅派那天眼前的血霧彌漫和地上一雙雙死不瞑目的雙眼,以及母親伸向他鮮血淋灕的雙手。
他驀地緊緊閉上了雙眼,仿佛要將這些場景除去。
只是這些都印在了腦海里,刻在心里,是再也除不去了。
柳月嘆了口氣,早知道魔修處事極端而殘酷,沒想到無極宗為了得到天靈根修士,居然用了這麼極端的方法。沉默了會兒,她輕輕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無鑒沒答話,還是閉著雙眼,許久才道︰「我們合作,不為你,只為我自己!」
柳月立刻回應道︰「好,為自己沒什麼不好。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兩人相視一笑。
這一天,柳月沒有再招待其余客人,兩人一直談到暮色來臨,無鑒才頂著月光,離開了紫山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