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妃舉著帕子擦嘴,目光一番流轉,輕聲笑了起來。
笑聲引得旁邊的人側目相看。
安貴妃正了正衣擺,施施然起身說道︰「不勝酒力,有些困乏,我先回去喝一杯參茶,這邊就勞煩麗妃暫作主持了。」
麗妃狐疑地看著安貴妃。
安貴妃面不改色,朝榮慶和安慶兩位長公主微微頷首,這才帶人離開。
在她走後,榮慶和安慶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各自叫了風細細和甄安淳坐到身邊來說話,就連方靜芝也被不落人後的麗妃叫去。
方靜芝苦著臉,目光在場內游移,這才發現似乎少了幾個人。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看到吳嬤嬤朝她輕搖首。
方靜芝低下頭,隔著荷包扒拉著里面的小香球。
青妃正和柳佳敏說話。
「……已經讓人去<找了,她也不敢弄大。」
「貴妃娘娘來了,奴婢這就去回稟主子。」外面傳來紅杉的聲音。
柳佳敏臉一白,握著青妃的手一下子就攥緊了。
青妃平靜地抽出手,安慰地反握了回去,低聲道︰「不舒服的話,就躺塌上去。」
柳佳敏怔了怔。
青妃已起身往門口去。
安貴妃從外面走進來,笑著說道︰「听說你醉了,我來看看。怎麼樣?好一些了嗎?若是還可以的話,不如再去那邊坐坐,到底難得出來一次不是?聖人是希望我們同世家多多親近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還是有你在更合適一些。」
青妃抿了抿嘴唇。
後面一同進來的紅杉只能悄悄搖了搖頭後咬著下嘴唇。
「這是你家佷女吧?」安貴妃已走了進去。
柳佳敏仍舊是沒有恢復過來。臉色有些微蒼白。在听到安貴妃的話後,心都漏了一拍。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姐姐柳佳音。
不只是沈妙容去找人了,青妃一離開宴席就派了人去。同樣沒有在春來俏發現人。原本紅杉是打算悄悄去找的,按道理應該已經出去一些了。
卻好像是……被堵了個正著。
青妃不做聲,朝紅杉看了一眼。
紅杉取出一件披風。
青妃拿出來披上,轉頭叮囑柳佳敏︰「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留在這里休息,我讓紅杉留下來。」
紅杉福了福身子。
安貴妃眼眸子一轉,笑著說道︰「御醫也是帶來了,若是不舒服的話,讓人去請過來看看?」
柳佳敏忙起身說道︰「只是吹了點風,有些頭疼。睡上一覺就無事了。」
安貴妃這才一笑,同青妃一道離去。
等人一走,柳佳敏跳了起來︰「紅杉,你快去找找。」
紅杉巍峨不動,只道︰「小娘子放心,有主子在呢。」心里卻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一位看住。
……
宮燈能清晰照亮的只有前後各一丈遠。
芳芷打了頭,在前面提著燈籠,沈妙容走在她身後。在後面是是不是謹慎查看後方的雲翠。
走得深了一些,泥地就更濕了一些,地上的腳印也越發地清晰。
小娘子默默上前,伸出腳來比了比。的確是女子的腳。她不確定是不是柳佳音,可那找到的帕子有讓她覺得對方的確是走了這里。
「就順著腳印去找。」
芳芷答應一聲,也是低著頭在前面帶路。
越走越遠。卻是連個人影子都沒有見著,沈妙容的腿又開始疼起來了。火辣辣地那種。可能是那挑破了皮的地方又開始做ど蛾子了。
她低著頭走路,一聲不吭。突然一聲滾動,宮燈滅了。
怎麼了?
怎麼回事?
沈妙容怔在原地,眼楮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不能視物,耳畔只听到雲翠焦急的聲音,直到一只胳膊伸來猛地抓住她。
小娘子才回過神來,眼珠子輕輕轉動了幾下,勉強對上雲翠的臉。
「姑娘,芳芷姑姑不見了。」
雲翠習慣夜間活動,她這個年紀已經是要學著守夜了,這一、兩年一直在慢慢習慣,在宮燈滅了之後,她是最早恢復了視力的人。
只是一眼望去,只看到了小娘子一個人。
「不見?怎麼會不見呢?」沈妙容嘴唇微微掙開,左右環顧了起來。
風沙沙地吹過。
蟲鳴聲比方才更清晰,安靜地能听到呼吸聲。
可卻是只有兩道。
沈妙容的心開始變得焦灼,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落進了一個套子。可是為什麼?小娘子想不明白。
雲翠惶惶說道︰「小娘子,我們回去吧。」
沈妙容不動。
不能回去!
心底有一個聲音這樣告訴她,小娘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喉嚨卻好像被堵住了一樣。她知道自己這是心理在作怪。
沈妙容在掙扎。
她害怕!
她似乎莽撞了。
從小到大幾乎是過得順風順水,就是母親那邊,父親只要站在她這邊,小娘子就什麼都不怕了。
她總以為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
可是……
眼下的情況,讓沈妙容惶惶不安。
擺在眼前是兩條路,一條如雲翠所說的那樣,直接返身回去,可真的這麼簡單嗎?若是如此,怎麼就在這里就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是不是有什麼在等她?
最重要的是,柳佳音還沒有找到。
若是繼續往前面走去,沒有燈籠,在偌大的園子中,無異于在走迷宮,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小娘子的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不行!
若是對方要設計的的確是柳佳音呢,或許是怕自己找到人,才突然消失。甚至滅掉了燈籠。
以柳沈兩家的關系,她都走到了這里。
若是直接回去。倘若真的出了事,父親肯定不會怪他。可讓父親如何自處?讓他以和顏面去見柳家的人。
她什麼都不怕。其實什麼都怕。
她怕疼,怕黑!
沈妙容咬了咬牙,艱難地提起腳來。
一步,一步就好。
邁出去了,也沒有那麼難了。
小娘子的身子還有些發抖。
再找找,再找一會兒,說不定就近了,她小心一些便是了。沈妙容如此安慰自己,她的良心沒辦法讓她就此回去。
明知道前面有危險。就能離開?
她想,但是不能。
在來寄暢園之前,沈相公就曾和小娘子說過,可能會有些麻煩。小娘子做了一些準備,讓雲翠一直注意著路,離開出去都讓人鎖了門和窗戶。
她本來以為自己是做了準備的。
沒用,全都沒用!
夜色中,白日在抱香樓看到的一切都沒有用。沒了宮燈,只憑借著頭頂上的那熹微的月光。能視物的範圍就更小了。
方才應該自己這邊拿著宮燈才是。
沈妙容後悔不已,她發現自己犯了許多錯。她應該讓人去找青妃,一個娘娘,一個成人。一個長輩,無論如何比她一個莽撞小輩更合適。從一開始就是錯,可開弓沒有回頭路。她沒辦法。
有人說過,她終究會吃虧在任意妄為上。
現在呢?
「姑娘?」雲翠到底年紀也不大。踫到這個情況嚇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卻仍是強撐著站在沈妙容身邊張開手臂。做出護衛的動作。
小娘子扯了扯唇角,想要笑。
前面的路似乎更加幽深,黑乎乎的。
沈妙容心里打著顫,一咬牙,一狠心,拽住雲翠道︰「我們走,循著腳印去。若是……若是走上一刻鐘仍是找不到,我們就離開。」
雲翠張嘴想要攔。
小娘子已經松開手,往前面走去。
她不敢出聲,不敢踩重腳。她的腳底灼熱地更厲害,眼淚嘩嘩地往下落,卻只能緊緊閉上嘴唇。
她怕黑暗中會突然伸出一只手,突然出現一個人,讓自己陷入危險。
沈妙容突然站住。
雲翠砰的一聲撞上她的背。
主僕二人皆是一驚,差一點要叫出聲。
「姑……姑娘。」
沈妙容沒有說話,彎子,從荷包里翻撿著,模出一塊冰涼涼的相似棍子一樣的東西,借著月色在上面動了手腳。
是一把小小的只有沈相公食指長短的利刃。
雲翠猛地捂住嘴巴。
沈妙容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
「你不要怕。」她也不怕。
她之前不明白,為何前晚臨睡前父親會送這樣的東西給她,一定要讓她放在身邊不離身。是不是父親已經想到這個可能了?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讓她來。
不是最疼她的嗎?
小娘子知道這樣不好,自己在胡思亂想,陷入了一個僵局中,只是這樣的想法完全不能克制地涌上心頭。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往前走,找到人,就立刻回來。
草地上是到處可見的枝葉,那麼大的園子,並不能都及時打掃干淨。盡管小心再小心,可還是時不時地觸雷。
「 嚓」、「 嚓」的聲音,就好像在挑戰繃緊的心神。
前面的腳印更加清晰了。
同時,她們也走入了樹林子里。
沈妙容不知道這里是哪里。
是園子的哪個方向?東西南北都是什麼。
可她看見了前方不遠處有亮光。
似乎還有人聲,離得遠了一些,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的確是人聲,或許那里有人,可以……可以幫幫她。
沈妙容盡量往好的方向去想,她遲疑了一會兒,堅定地邁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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