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頂,旭華他們四人已經到了。
翟川笑道︰「倒是我們遲了。」
薛瞳見他們上來,回頭向歸風笑道︰「他們遲了,可是要罰的。就勞煩公子說說該怎麼罰。」
歸風笑道︰「薛姑娘怕自己說了太子妃不依,定要我來說,那我也不得不說了。」
旭華手中拿著一朵山花,笑道︰「對呀,太子妃可不許不依的。」
寒林見眾人如此,不知他們到底要如何,便道︰「你們倒是說呀,若再不說,我可下山去了。」
歸風挽留道︰「別急著下山,我們正是要罰殿下和溫公子抱你們二人下山去。」
寒林漲紅了臉,搖頭道︰「你們……你們只是作弄我。」
薛瞳拉住她兩只手腕,笑道︰「寒林,你可不許不依,快乖乖去殿下那里。」說著便要把她拖到翟川。身邊。
寒林被薛瞳拉著,兩人一行笑著打鬧,一行向前走,絲毫不看腳下。
溫空冥站在一邊,見淺淺草叢中有幾塊大石塊,便提醒道︰「師妹,小心……」
寒林听到他出聲,回頭問道︰「小心什麼?」卻不妨自己腳下一絆,險些摔倒。
翟川急忙上前扶住她,順勢抱起她,笑道︰「走路也不看腳下。」
寒林滿臉通紅,把臉靠在他的肩上,背過身去不磊人了。
當夜,眾人歇在鏡華郡外的一個驛館中。
第二日清晨,旭華揉著眼楮推門進來。
翟川和寒林正倚在窗口,指著窗外一株綠葉闊大的喬木,說著什麼。
听到開門的聲音,寒林回過頭來,微笑道︰「旭華,你醒了?大家都醒了嗎?」。
旭華點頭道︰「薛姑娘已經起來了,我剛才還在廊中遇到了歸風公子。其他人想必也都醒了吧。」
翟川隨口問道︰「大家昨夜睡得可好?」
寒林轉頭看著窗外的喬木,輕聲道︰「桵花……好盛的一樹桵花。就像,雪陌林里落滿了白雪的那些樹一樣。」
旭華吃驚地問道︰「太子妃昨夜,也夢到了一株白色的花樹?」
寒林點頭道︰「那是桵花,我和翟川都夢到了。若是你也夢到,那必定是有一些緣故了,不知其他人是否也夢到了一樣的東西?」
翟川搖頭道︰「這倒是件怪事,可惜我們即刻便要前往鏡華郡,不能在此停留。」
寒林遺憾地道︰「盡快走吧,眼前的事比過去了的更重要。」
旭華看向窗外,那棵喬木有兩層樓高,大約一人可以環抱。枝葉扶疏,綠意蔥蘢,使人一見之下,幾乎忘卻夏日的炎熱。
寒林道︰「我們夢中所見的,是春日盛開的桵花。而這一株,正是桵木,很清淡的一種樹……」
正說著話,高峻匆匆走了進來,呈上一封信,道︰「殿下,這是鏡華郡郡守孟大人適才派人送來的。」
翟川接過信,封口只是草草地折了一折。抽出信紙來,紙上墨跡尚未干透,拿在手中,信紙便軟軟地垂了下去。
寒林見了問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連封口都不封?」
翟川匆匆看完,把紙攥在手中,道︰「郡守囑咐我們不必進入鏡華,他如今已趕往重山國,希望我們略作休整,午後再去重山國與他會合。」
高峻思索道︰「重山國……听聞郡守的女兒便是重山的世子妃?」
翟川點頭道︰「不錯,但她雖名為妃子,實為國主。」
寒林行走江湖,多听人提起傳言異聞,因此深知此中原委,便嘆道︰「她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子,世子逃婚那日,她沒事人似的。後來也從沒有怨言,國主十分欣賞她,如今的政事都已放手交給她去做。不知今日,卻是何事緊急?」
翟川痛惜地搖頭道︰「可笑李樾那孩子,竟學他哥哥的樣子,昨兒也偷偷溜出去了,至今還沒有消息。」
驛官與歸風等人走了過來,道︰「下官也收到了郡守大人的書信,諸位既然午後才走,不妨到驛館後的花園中游覽一會兒。」
薛瞳笑道︰「大人倒是雅得很,還在這兒建了個花園呢。」
驛官搖頭道︰「薛姑娘說笑了。這個地方,原是一戶尹姓人家的院落。大約十來年前,屋子的主人尹二婆婆,在去世前把屋子贈給郡守,希望在此設立一個驛館。她說,她怕她死後,屋子太過寂寞了。」
旭華不解道︰「屋子是死的,有人無人它又不知道,更加不會感到什麼寂寞不寂寞了。」
寒林搖頭嘆道︰「傻丫頭……」便不再說下去。
然而其他人心中是了然的,屋子誠然不會寂寞,但屋子卻見證了這里發生過的一切。如今人雖然不在了,但只要屋子還在,似乎過去的一切虛無縹緲不可追念的東西,也都有了依托。這,足以給人最後一絲安慰,從而釋懷走向命定的終點。
驛官嘆了口氣,道︰「說起來這戶人家真是慘得很,家里沒有傳下子嗣,只有三個女兒。大女兒早夭;二女兒,也就是尹二婆婆,不知為何,終身未嫁;听說三女兒年輕時遠走他鄉,沒有再回來,反正我們都沒見過她。」
溫空冥並不在意這些,問道︰「既然午後才走,我想帶阿漣到城中去逛逛,你們去不去?」
翟川搖頭道︰「我們還有事,不能去了。有溫兄陪著阿漣,我們很放心。」
寒林目送他們出去,淡淡一笑,自語道︰「他們這樣真的是很和睦……就算是騙我的也好,這樣也夠了。」
驛官突然想起一事,笑著致歉道︰「幾位略坐一坐,我原是想給你們看一件東西的,瞧我這記性!」
過不多久,他拿著一個圓圓的藍布包袱出來了。
打開漿洗得微微發白的棉布,里面靜靜躺著一塊粲然的銀鏡。
鏡子背面鏤著一個奇特的花紋,寒林見了驚訝道︰「重華紋飾……?!這是誰的東西?」
驛官搖頭道︰「重華是什麼?下官只知道,這古鏡原是尹二婆婆之物。她死後,便放在後面的尹氏祠堂里。春夜,桵花開得最盛的時節里,我們常常听到祠堂里有隱隱的悲嘆。左思右想,估計便是這古鏡作怪。」
翟川將鏡子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只見背面還有一行淡淡的刻字︰
「桵花開又遍,白首憶當年。」
寒林輕念一遍,慢慢點頭道︰「淡而有味,痛在言外。這應是那位尹二前輩所留。」
正說著,只見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寒林面前,將一個黑色的包裹遞給她,道︰「這是溫公子送給太子妃之物。」
寒林抬頭問道︰「師兄他們已經回來了?」
那人道︰「翟姑娘回來了,溫公子另有他事,尚未歸來。」
翟川問道︰「他何時回來?阿漣此刻是一個人在屋內麼?」
那人微微笑道︰「溫公子很快就會回來,翟姑娘一人待在屋中很好,不需旁人照管。」
驛官听他言帶鋒芒,仔細看了看他,問道︰「你不是鏡華郡之人?」
那人躬身道︰「小人一向浪跡四海,曾受溫公子恩德,今日恰好街市之中相遇,便與他傳個信來。告辭了。」
薛瞳冷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真是巧得很。」
歸風搖頭阻道︰「此人絕不簡單,他還未走遠,薛姑娘不要多言。」
旭華站在寒林身邊,听了急道︰「誰知道他給太子妃的是什麼,若是什麼機關暗器的怎麼辦?」
寒林輕輕觸踫了包裹,笑道︰「別怕,我猜是面鏡子罷了。」
翟川也笑道︰「你們都成驚弓之鳥了,鏡華郡以制鏡聞名,他們二人到街上去,自然會買面鏡子回來。」
寒林點頭贊同,慢慢揭開布包,里面果然是一面點翠鎏金的銅鏡。
寒林翻過來看著背面,上面除了紛紛的祥雲,就只鐫著幾個篆字。
「縱使埋骨成灰土,難遣人間未了……」寒林長長一嘆,搖頭笑道︰「都這種時候了,還只是說這些……師兄也真是的。」
翟川也看到了鏡上的銘文,低頭不答。
薛瞳見他們都不說話,也不告辭,叫了旭華,起身走了出去。
他們走後,翟川方才問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寒林早把鏡子收起,淡淡道︰「憑他是什麼意思……這如今和我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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