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 成帝和商靳都沉默不語。才走到一半,便遇上了匆匆往回走的三人。
旭華畏懼地道︰「陛下,大祭司,我們正打算回去……」
白雪反射著燈光,映照過來,把寒林蒼白的面色襯得更加可憐。
商靳知道她定是因為靈力被胎兒吸取,自己支持不了,自然已經極為痛苦,也不願再出言責怪,只是嘆了口氣,問道︰「林兒,你好些了?」
寒林輕聲答道︰「多謝大祭司關心,寒林無事。」
成帝也不願多說,簡短地道︰「川兒,林兒若是身體不適,你們便回東宮去吧。」
翟川看了看寒林,見她露出拒絕的神色,便道︰「沒事,我們自然要入席的。」
寒林微微笑道︰「陛下,大祭司,我真的沒事。明日還要去祭壇呢,怎麼能現在就回去?」
  成帝和商靳都知道他們心中自然是極為憂慮,但偏偏還要極力表現得鎮定自若,不讓旁人察覺,這對于兩個年輕人來說,未免有些殘酷了。何況,雖然平日對他們十分嚴厲,但畢竟是一脈相連,到了如今,又怎麼忍心責怪。
朔風卷過,一陣雪花在他們之間飛去。彼此的面容,在一瞬間顯得有些模糊。
商靳嘆道︰「罷了,那就回去席上,若是再有不適,不要硬撐。林兒,你可是將來的大祭司,好好保重吧。」
寒林回去以後,倒是沒有再出什麼意外,但她蒼白的面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為她的身體擔憂的,也有暗地里百般猜測的。
歸風和薛瞳一直暫住在東宮,如今回去,他們自然全都出來迎接。
薛瞳見寒林面色煞白,閉目靠在翟川身上,不禁急道︰「寒林,你不過回京半個月,怎麼就成這樣了?再這樣下去還了得?倒是跟我去雪陌林吧,不要理會這些事情才好。」
翟川听到「雪陌林」非常不悅,便道︰「林兒現在的身體已經禁不起奔波了,今日先讓她歇下吧。阿瞳還有什麼事情,請明日再說。」
薛瞳氣道︰「若不是你,她根本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翟川,寒林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麼為她做決定?!你到現在還不肯放她走,總有一天會要了她的命!」
寒林听到他們爭吵,慢慢睜開眼,輕聲勸道︰「阿瞳,你不要爭了。京城是我的故鄉,我不會再離開這里的。再說,我不過有些不舒服罷了,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
薛瞳嘆了口氣,道︰「你這個樣子,叫你死去的父母和師父怎麼放心的下?」
寒林淒然嘆道︰「呵,他們……不就是想讓我這樣嗎?」。
歸風勸道︰「薛姑娘別說了,這些事不是我們能夠說清的。」
薛瞳冷笑一聲,賭氣走了。
寒林望著她的背影,嘆道︰「對不起,阿瞳。」
歸風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察言觀色,心里也猜了幾分,便試探地問道︰「表姊臉色很差,是否需要我為你診脈?」
翟川明白他的目的,敷衍地問道︰「南歌恐怕也來到京城了吧?」
歸風微微一笑,不再問下去,只是道︰「殿下留步,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翟川點了點頭,吩咐旭華扶著寒林進去,自己留在外間與歸風談話。
寒林進到屋內,所有的負擔都卸了下來,雙腿不由自主軟了下去。旭華扶不住她,只得盡力摟著她,哽咽道︰「太子妃,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寒林半閉著眼楮,虛弱地道︰「別擔心,旭華,你扶我去躺一會兒。」
旭華坐在床邊,握著寒林的手,低聲道︰「太子妃,你可別睡過去。」
寒林凝視著她,輕笑道︰「你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旭華起身走到外間,推開門遠遠看了看,翟川與歸風似乎在爭什麼,誰也不肯相讓。
寒林似乎已經睡了過去,但听到旭華進來,立刻睜開眼,柔聲問道︰「怎麼了?你好像很不開心。」
旭華蹙著眉,道︰「殿下怎麼還不進來?太子妃,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呢?就算是那次傷得那麼重,你不是一會兒就好了嗎?」。
寒林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她慢慢道︰「沒有靈力支持,我本來就非常體弱。之前在祈天宮,靈力充盈之處,還不覺得怎樣,一離開那里,只覺得渾身的靈力都在被慢慢抽去。」
旭華擔憂地撫著她的手臂,問道︰「那麼,您是真的懷孕了嗎?算到如今是多久了?這不可能是在散霞的時候吧。」
寒林臉上微微有了些血色,慢慢搖頭道︰「我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還會有第二次……旭華你,你不過是個小姑娘,不要再問了。」
旭華低下頭,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翟川推門進來,打破了里面的沉寂。旭華站起身,道︰「殿下,你們早些歇下,旭華退下了。」
寒林坐起身,問道︰「你們說了什麼?你的靈力很不順。」
翟川低頭看著她,並不回答,只是輕聲道︰「你的氣色似乎好一些了……」
寒林微笑道︰「沒事的,之前陡然離開祈天宮,不防靈力都被孩子奪去,現在已經慢慢好轉過來了。」
翟川坐下來擁住她,沉默了許久,艱難地嘆道︰「林兒,或許我們不該回到京城……我要帶你走。」
寒林微微發顫,勸阻道︰「川,你冷靜一點。你能去哪里?我們又能去哪里呢?」
翟川輕輕撫著她的頭發,慢慢道︰「玉明山……或是雪陌林?還是去雪陌林的好,那里遠在極北,阿瞳和那位前輩自然都會予以庇護。而且附近火溪谷又有神妃的墓葬,父皇絕不會派人前來驚擾。」
寒林搖頭道︰「你想什麼呢?!你若起意去玉明山,還不如當初讓我死在玄鐵林……」她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不禁咳嗽起來,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無助地靠在翟川身上。
翟川看著她憔悴疲憊的面色,想起當年初見時的那個女子。她穿著巫師的灰衣,神情淡漠,心思縝密,言談之間拒人千里,寂寥到令人不由不憐惜;可是她當時是自由的,不用擔負這麼多東西,也不必忍受如今的痛苦。
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寒林竟然落到了這一步,翟川不禁自責道︰「林兒,我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阿瞳說的不錯,一直以來,我都在害你,一步一步把你推到那個可怕的命運里去。如今,我們如何瞞得住父皇和大祭司呢?」
寒林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川,這和你有什麼關系?你若真要離開京城,卻置我于何地?那樣的話,我連神妃都不如……」
翟川打斷她,道︰「你除了用自己來威脅我,還能做什麼?」
寒林怔了一怔,略帶了些氣,嘆道︰「是啊,我護不住自己,護不住自己喜歡的人,也護不住自己的孩子,我枉為祈天宮少祭司,枉為黑巫之徒,枉然繼承神血。」說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憔悴的臉掙得一片紅一片白。
翟川知道話說急了,輕拍著她的背,歉然道︰「剛才是我不對,這件事先不提了。你身體不好,別賭氣了,現在乖乖睡一會兒。明日若是撐不住,就不要去祭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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