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感到抱著自己的人僵住了,寒林抿抿唇,覺得自己的心痛得像要滴血,卻還是恨恨地補了一句,「僅此而已!」
「林兒,何苦?」翟川啞了聲,同樣被她傷到體無完膚,她分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卻還要這樣說,真是狠心得緊。
寒林深深喘了幾口氣,只覺得越發支持不住,知道不能再拖,便輕輕咬著唇,好听的聲音霎時如寒風吹過,「殿下,過去不告訴你,是因為不想你難過。」
「看了現在不一樣了……那麼,你真要走……?」翟川輕輕掠上她鬢邊碎發,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樣決絕。
寒林蒼白的小臉上,淌下著兩行絕望的淚水,剛想答話,卻神色一變,低頭嗆得直咳嗽。咳得幾乎啞了的嗓子,勉強吐出幾個字,「我去,玄鐵林……你別再為難……」
水光驟然一盛,柔弱的人兒已經立上`.``了欄桿,顫巍巍如同風中的枯葉,剛才冰冷的神情終于緩和了下來,俏臉含笑,聲音帶哽,「別擔心,我就算死了,魂魄也會留在你身邊的……」
廣袖一動,周圍林間霧氣流溢而出,霎時隱匿了她的身影。
良久,高峻方才上前勸慰,「殿下,其實太子妃這樣決定,也是好事。」
「不對!她身上有傷!」翟川分明記得,她離去前,似乎輕輕拭過嘴角,白衣上的血痕在陽光下尤為醒目,怎麼可能看錯?「我去尋她回來。」
「殿下,太子妃將自己的相思佩給了你。你如何再尋得到她?」高峻雖然也察覺到寒林神色有異。多半不會像她說的那樣乖乖去往玄鐵林。但這樣貿然出去尋找,豈不是要惹來更多麻煩?
「以她的體質,帶著傷根本走不了多遠。」翟川抿唇,看她剛才那個樣子,分明是在硬撐,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若路上尋不到,便是在玄鐵林。」
寒林此時尚未走遠。只是趁著自己突然召來的霧氣,迅速隱去了身形,順著王宮中花叢茂盛處,緩緩出城到了郊外林間。
禁法對身體的損傷太大,她不得不先停下來,倚在一株樹邊休息,只覺每吸進一口氣,胸口都痛得厲害。
遠處似有人接近,可她根本沒有力氣邁開步子,掙扎著抬起頭。是一襲飄揚的白衣闖入了模糊的視線中……
玄鐵林外,平月冷著臉將翟川攔下。就算玄啟吩咐過不要傷他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闖入林子,又算是什麼?
「雙華的殿下,請您止步。」
翟川自然不會貿然闖入,沉聲問道︰「林兒呢?」
平月顯然也很意外,搖頭,「您說商小姐?真是抱歉,您的太子妃,並沒有來過玄鐵林。」
「她沒來?不可能!溫空冥呢?」翟川一路尋過來,根本沒有見到寒林影子,那麼她只可能是在路上被溫空冥遇到,帶到了玄鐵林。
「溫公子自從那日你們離開之後,便被主上遣出去辦事了,至今尚未歸來。」平月抿唇,他當然知道溫空冥去了哪里,但這可不能透露,「總之,溫公子並不在林中,商小姐也未曾來過,您請回吧。」
「那她人呢?」翟川不禁有些慌亂,這個丫頭究竟能去哪里?驀地想起其他事情……
平月也知溫空冥對寒林看得極重,如今人不見了,自然不好袖手旁觀,低聲提醒,「霧靄林亦在散霞國左近……」
「的確。」翟川剛才想的便是這個,偏偏忘了南歌也時常守在附近,寒林既然身上帶傷,多半是被他半路上帶走了,「多謝,告辭。」
「等等。」黑煙一漫,一襲黑衣乍現,溫空冥立在不遠處,似乎是剛到的樣子,一雙眉蹙著,沉了聲,「我不過離開了幾日,師妹就出了事情?翟川,你到底是怎麼照看她的?!」
平月見他現身,微微頷首,「溫公子,南歌不易對付,但你剛回來,不如我去那里看看?」
「不必,我跟他一道去霧靄林。」溫空冥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冷眼看著翟川,「你身上帶著何物?為何會有師妹的氣息?!」
那縷純淨的水的氣息他不會錯認,除了寒林自己,又怎會……?除非……
寒林醒來的時候,入目便是一片迷蒙的白,才動了一下,便覺得渾身發軟,似乎又被封住了靈力。
「哼,重華禁法,誰教你的?」霧氣驟然一淡,南歌立在不遠處,沒好氣地看著她。
寒林不答,靜靜打量著四周,自己正躺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頭頂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看不清外面的光景,周圍隱隱約約能看出是大片的竹叢,狹長的葉片不時滴落幾顆水珠。
見南歌神情不悅,寒林收回目光,費力地坐起身,眨了眨眼,「我在哪里?」
「散霞國東北側霧靄林中。」南歌今天顯然沒有著往日的神定氣閑,也少了幾分耐心,見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忽然俯身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拽了起來。
寒林驚呼一聲,身子一軟,落進他懷里,掙也掙不出來。禁不住又要開始咳嗽,卻發覺胸口的疼痛已經緩解,這才柔和了聲音,「……謝謝你救我。」
「生取命魂的滋味可好?」南歌斂起眸子,低頭冷冷打量著她依舊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這樣的眉目哪里都像,只是比淑旻多了一分倔強,不由低聲嘆息,「淑旻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比她還傻的女兒?」
「你……放開我,我要去玄鐵林……」寒林闔起眼,明知道自己已經被帶進了這里,離開只怕有些難度。
「呵,玄鐵林……你真不知道你師父是誰殺的?」南歌托住她毫無力氣的身子,眼里蘊著一抹嘲弄的神情。
寒林斂眉不語,她隱約有那種感覺,但不願意去想。
「欒明可說是玄鐵林最出色的弟子,能殺了他的人,這世上除了玄啟再無他人……」南歌見寒林微微展眉,話鋒隨即一轉,「但玄啟輕易不出林子,那麼,你自己也知道,欒明是被誰所殺。我問你,這世上能讓你師父心甘情願交付性命的人,除了他的兩個好徒兒,還有誰?」
「不是的……」寒林聲音微顫,不敢抬眼看他,「師兄不會的……」
「不會?你就這麼信他?」南歌手中收緊,將她柔弱的身子攬近,她呼吸間帶著水的氣息,與淑旻一般無二。
寒林依然緊閉著眼,耳邊卻響起那日溫空冥說的話,「師妹,若是你最信任之人一直在欺騙于你,我替你殺了,你可會恨我?」
「你還是不相信?」南歌看著她一笑,放松了手,將她靠在身後一竿竹子上,眯著眼上下打量,「欒明如此難得一見的人才,竟是教出你們這樣兩個傻徒兒。」
寒林失了支撐,只得伸手扣住搖晃的竹子,冷冷打量著面前像霧一樣難以捉模的白衣男子,「南歌將我帶到這里,就是為了說這個?」
「自然不是。」南歌緩步走近,平日溫和的目光忽然帶了一絲冷意,「都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寒林,是也不是?」
心頭驀地一緊,下意識想退,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依著身後竹子亂晃,「……你想說什麼?」
南歌又走近了幾步,逼到她身前,微微斂眸,「翟川明明喜歡你得緊,卻一直都不踫你,難道還不夠君子?」
寒林咬著唇,手下一錯,竹子驟然晃動,將她吃驚的聲音晃得支離破碎,「你……你知道,他是靈族,玉靈?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不僅是我,你的父母、師父,自然還有商靳,都知道。」南歌伸手扶住她瘦削的肩,免得她一會兒支撐不住又跌坐下去。
「……你們都是,故意為之?」寒林抿唇,商靳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翟川根本不能在一起,卻還是這樣做,分明是早已決定取了自己性命……而師父,說母親遺命自己前往水靈灣,多半也是要將自己交到靈族手中,果然是故意為之……
南歌勾起她一縷頭發,度上些許靈力,手中發絲藍光流溢,顯得美不勝收,「你應該已經知道,你體內靈力極盛,與靈族所差無幾,你若再與靈族有了孩子,便會是界靈無疑?」
「我知道。」寒林緩緩點頭。
「所以,你早已決意一死,這才敢隨意動用魂力?」南歌問得極緩。
周圍霧氣漸濃,使寒林不由有些驚慌,但還是鎮定地點了點頭。
南歌突然伸手將竹子連同她縴細的腰肢一道扣住,用力拉近身側,竹葉上露水滴落,將兩人的頭發和衣衫濡的斑斑駁駁。
「這千余年來,嫁入祈天宮的靈族不計其數,卻只得了你一個這般特殊的體質,你認為我們會輕易任你死去?」移近了臉,看得到她的長睫輕輕顫著,不由低聲一笑,「翟川舍不得踫你,我卻不會在意這些。」
寒林陡然一驚,用力掙月兌他,倚在竹子上,睜大了霧氣朦朧的眼,「你喜歡的是我娘,我就是我自己,並不是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