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海天音信茫[五]

作者 ︰ 印溪

寒林輕聲嗤笑,不依不饒,「川,難道你便相信?以我看來,大祭司都不會去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只信自己的人,才可以像他那樣狠心。」

「或許吧。」翟川揉著她冰涼的頭發,看著遠處海面出神。

「你該知道吧,靈族因為鈞天之事與伏羲不和,卻以玄鐵林為最。」寒林看向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一縷明滅的光彩正在涌動,似乎立刻就要沖破水面浮現出來,「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師父是玄鐵林的弟子,也就時時會與我們說起伏羲和天界的許多事情……」

寒林略頓了一頓,仰頭望了望天穹,雙手交握在胸口,長睫輕輕覆住,「天帝伏羲,遠沒有人們所想的那般仁慈——而恰恰是,為了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身為天帝,擁有永無止境的壽數,卻還會像凡人一般有著一定要達到的《無〈;「《小說目的嗎?」。翟川抱臂沉吟。

「你呢?」寒林調皮地眨了眨眼,見他不解,抿唇輕笑,「靈族的壽數亦是看不到盡頭,那你可有什麼一定要做成的事情呢?」

翟川閉目思索片刻,伸手攬住她,「我只求與你一道。」

寒林啞然,這本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希望,對他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輕輕搖頭嘆息,「……耽于兒女私情,你說大祭司若是知道了,會罰你在祈天宮跪上多久?」

「林兒,待你繼任大祭司之位。任你罰我。」翟川一手搭在她肩上。感到她輕微的顫抖。心越發沉了下去,「你實話告訴我,回京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寒林強自一笑,「回京之後,自是任大祭司安排了,是囚是死,寒林絕無怨言。」

翟川見她依然不願改口。輕輕嘆一聲,說起了旁的事情,「昨日得信,林平安誕下一子,大祭司特意詢問于你,這孩子該取什麼名字。」

「我……?昨日你怎麼不說?」寒林咬著唇,斂了容沉吟,自己如今只怕已經被商靳放棄,不可能再承襲大祭司之位,父親已死。叔父商柘便是商靳最親的血脈,他的長子。想必會取代自己的一切……

「林兒,你不必回信……歸京之後大祭司若是問起,你只推不知,是我瞞下了你此事,可好?」翟川將她柔弱的身子緊緊抱進懷里,真的很害怕失去她,偏偏如今祈天宮又有後人,寒林再無理由不傳神血,她最後一點賴以護身的東西很快就要被奪去,到那時,商靳可會再念著她是自己嫡親的孫女?為了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之人,自是不會顧念這些的。

他的擔憂,寒林並不是不懂,但她並不打算以神血作為賭注,退一萬步講,神血固然有著非同凡塵的力量,但祈天宮的地位,其實並不需要神血來維持,商靳即便現在殺了她,神血斷絕,也並不會有多壞的結果。

寒林深深吐出口氣,輕聲呢喃,「讓我裝作不知,可你還是告知我了……將來回京,難道你還要讓我拒絕傳下神血?」

翟川只是緊緊攬住她,並不答話。

「便喚作‘承華’吧……」寒林淒然笑著,怕他沒听到,又重復了一遍,「‘承華’是個好名字,便這樣吧。」

翟川仍是不語,手中不覺加重了力氣,「承華」原是商靳當年為寒林起的名字,後來淑旻覺得不好,要改自是拗不過的,便起了小名「寒林」,只說將來大了仍舊換回來。但她五歲那年隨父母離開京城,商靳削了商樸的名籍,寒林自然也不會再用商靳起的名兒,「承華」二字,從此只在祈天宮的族譜上才能看見。

如今寒林將這個名字「贈」與他人,無疑就是在告知商靳,自己已無求生之意,這是翟川最怕她做的事情,偏偏她還真的這樣做了,一時間又痛又怒,「林兒,你就這麼恨我?一心求死,是為了看我有多痛苦?」

「川,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寒林掙開了一點,伸手撫上他面頰,輕輕將他緊鎖的眉撫平,「這世上沒有長樂的法子,我們能有這些日子的歡愉,已經毫無憾恨……」

「你毫無憾恨?!昨夜你還說,想永遠這樣下去,都忘了嗎?」。見寒林戚戚然垂下頭,小手無力地搭在自己手臂上,不禁勾動憐惜,轉而嘆息,「林兒,你雖然不信伏羲,卻是祭司,或許生來便覺得為雙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尋常不已……可我貪心得很,我想讓你活下去,一直在我身邊……」

寒林將透骨的悲切掩在眸子里,低頭輕輕一笑,「別說胡話了,天色也亮了,我們好歹歇一會兒吧。」

翟川仍不放手,微一咬牙,將自己的打算低聲說出,「回京以後,我會將你軟禁在東宮,誰也不許見,哪里也不許去……一切都是我太自私,不想失去你,所有罪責,由我一人擔待。」

「你……」寒林一時無言,心中卻是涼意勝過暖意,「呵,紅顏禍國……這樣,我是真要變成第二個神妃了……」

「林兒,你不是神妃,你也不是神女,你只是我的妻子。」

天邊朱紅的初日從海中露了頭,將兩人的身影在海灘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寒林無奈搖頭,轉身欲走,一邊低聲嘆息,「這些話,你與我說說也就罷了……不說大祭司不會容你這麼做,便是無人相阻,這樣又有什麼好處?界靈出世,不光是這個人間,便是五界之中都會掀起腥風血雨,到那時,我們便是……」

「界靈又如何?不也是我們的孩子?」翟川拽住她。

「;「了,界靈只會是我的孩子。」寒林回過頭,調皮地霎了霎眼,微微紅腫的眼眶卻出賣了她的心情,再轉過頭去,遠處一道燦白的身影在朝日下灼痛了她的眼,本來還想說的話也就咽了。

薛瞳緩步走近,步履輕盈,身後的白沙上一點印跡也沒有留下。

「你們一夜未睡,可還撐得住?」她分明看到兩人面色悲戚,卻也無能為力,只得當作未見,「沈大人已經查得那兩人身份,還有,剛才一個白衣服的小姑娘進了王宮,說是尋你們。」

「是明露。」寒林微微挑眉,「走吧。」

沿著棧道回到王宮,一道柔和的白光便飛了,直撲上寒林,才變作了那個白衫的女孩。

「明露姑娘,你可知道那航船去了哪里?」寒林還記著昨夜那年輕婦人憔悴的神情,顧不上問別的,直奔主題。

明露嘟著嘴,伸手攀住她脖子,大眼微怔,忽地轉過頭去看看翟川,「姑娘的身子變暖和了?」

「是。」寒林微微一笑,低下頭去。

「那姑娘是不是就要有小寶寶了?我記得當年旻可是很快就有了姑娘的,只是旻都不說,樸哥哥都不知道,連我也不告訴呢,要不是後來南哥哥來,可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明露將頭枕在寒林肩上,似乎只是說著明日的天氣,尋常不已。

「或許……」寒林輕輕擰了眉,明露說的那些,不僅與父母有關,還牽扯到了南歌,真是混亂至極。

旭華立在一邊,不解地嘀咕,「太子妃若是有孕,那可是好事呀……怎麼您和殿下都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薛瞳暗自搖頭,上前岔開了話,「沈大人查得,那兩人也不過是普通的商人,這次因為攜了不少財物回鄉,怕路上遇著匪徒,所以才改變名字和身份,僅此而已。明露姑娘,你前來王宮,可是有那航船的下落?」

「是呢,是呢。」明露小嘴一撅,靈巧地落到了地上,「我昨夜得了姑娘的傳信,便去尋了附近的鮫人們,她們說那船出海當日就在滅靈灣遇難了,海灣里風浪大,又有漩渦,那些人的尸首費了她們好大力氣才打撈起來,連龍女大人都出手了呢……」

寒林眼前又浮現出那婦人絕望與希望交織的神情,可自己終歸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明,又怎能讓尸身重新回到她身邊?

「林兒,你還好嗎?」。翟川見她面色微白,只怕她撐了一夜,此時再听到這些消息接受不了,輕輕挽住她,轉向明露,「明露姑娘,他們如今在何處?」

「唔,就在明鏡海中的小島上,是夜間讓鮫人們悄悄送回岸邊,還是你們差人去帶回來?」

沈潭听了好一會兒,面色越來越沉,終是不住嘆息,「他們無辜慘死,怎能再讓尸骨曝于荒島,兩位殿下徹夜祈禱,此時先休整一會兒,屬下立刻帶人前去運回那些乘客。」

「稍等。」寒林想起一事,立住了腳步,「明露,你可知道那船為何罹難?」

「這個麼……」明露托腮沉思,輕輕搖頭,「這可奇怪呢……以前有船誤進滅靈灣,鮫人多半還能救得了人,這一次據說是直接駛進了漩渦的核心,一眨眼就沒了呢……可誰不知道滅靈灣凶險,哪會自己駛進去呢,真是奇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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