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回過頭,見是明王與王妃進了祈天宮,不由打了個寒顫。
說起京城中最可怕的角色,與祈天宮有關之人自然明了商靳暗里的狠厲,但普通人最忌憚的卻是這位王爺。誰都知道 成帝與皇後情深意重,她死後就再也無心政事,而在寒林歸京前,翟川常常稱病不出,也是個不管事的,明王作為右丞,管理著京城大小事務,自然人人忌憚。
侍衛見來的是這個主,氣焰早已短了幾分,不由縮頭縮腦起來,吞吐道︰「不……不敢,屬下一時失言……這,這就告退。」扔下一句話,逃也似的離開了祈天宮。
商靳冷冷看著他落荒而逃,冷笑道︰「陶磊可真是有膽量,為了嫁出個沒人要的刁蠻女兒,竟是連祈天宮都不放在眼里了。」
「當初是樸表弟薦他來京,大祭司見他確有幾分才干,這才破格舉薦,不想此人如此{無};「{小}說不識抬舉,早該給些教訓。」明王面色微冷,陶磊分明是受了商樸之恩方能有今日之境,卻三番五次與寒林為難,實在令人費解。
商靳搖頭,「界靈之事迫在眉睫,將來恐怕兵亂再起,只得先留著他。」側過頭,深看王妃一眼,「蔭兒,那丫頭便在鳳燈郡。」
藍蔭自然知道他說的是翟漣,眉尖輕輕一蹙,「那丫頭早已與我們無關……只求大祭司念在她……年幼,日後好歹將她葬在鳳燈。」
說罷,藍蔭垂頭不語,她也是祈天宮中祭司。不說親自將作亂之人誅殺。反而為其求情。此番話已算十分忤逆,但為了孩子,她還是要試一試。
「此事再議。」寒林暗暗高興,以商靳的脾氣,雖未明著答應,但他不立時喝止,便說明打算糊弄。
藍蔭也展了眉,溫和地打量了寒林一眼。上來攜了她的手,面色變了一瞬,旋即仍是笑著,「木妃即將生產,千叮萬囑讓我來看看你們,說她不能前來,實在是失禮。」
「那孩子倒是個心實的。」商靳對這些事情雖不在意,卻也有所耳聞,覺得也算是個特別的女子。
藍蔭點頭,「我也試探過幾回。木華那孩子極是識事,為人謙遜。心地也不壞,皇兄寂寞了那麼多年,有人陪著說說話總是好的。」藍蔭一邊說著,一邊撫著寒林的手,只覺她縴弱的小手瘦得可憐,不禁嘆息,「你這丫頭這般柔弱的身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商靳瞥了眼寒林,「淑旻懷著她的時候傷重瀕死,靠著九蓍宮充盈的靈力才僥幸逃過,所以這丫頭生來體質極差,卻靈力很盛,幾乎與靈族比肩。」
「大祭司,母親她是為何傷重?」寒林驀然想起那日明露說的話,淑旻傷重之時,似乎無人知曉她已有身孕。
商靳面色冷峻,那些事情他本不欲提起,但寒林既然問了,也不能瞞她,「當年你爹與淑旻私定終身,不滿我為他定下的婚約,賭氣闖入玄鐵林,被玄啟所擒,淑旻前往救人傷重,那時,尚且無人知道她已有身孕。」
「那靈契……是何時定下的?」寒林輕輕抿唇,她有預感,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很快就會有解答了,而且那個答案,絕不會讓她失望。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商靳頓了頓,其實他從未對淑旻有任何不滿,只是因為界靈之事才不允商樸與淑旻接觸,可惜商樸從未听過自己的苦衷,「你娘,的確是在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以後,依然決意與樸兒同生共死。」
寒林默然半晌,低聲輕笑,「她……果然不止是為了重華的遺命……」
「傻丫頭,她那麼喜歡你爹,怎麼可能一走了之?」藍蔭拍拍她瘦削的肩膀,眉頭輕斂,不禁對淑旻極是同情,她分明有情有義,到頭來卻被寒林這樣誤會。
「嗯,我知道了,多謝大祭司告知。」寒林頷首施禮。
幾日,依照寒林的法子布下的陣法的確拖住了煞氣蔓延之勢,城中居民一向認定寒林是神女轉世,對她信任非常,雖然一團黑氣仍在南綏門附近,年節的籌備也仍同往年一般熱鬧非凡。
商靳听了商樺的回報,苦笑道︰「說信她是神女轉世,不過是好听罷了……只怕還是因為那丫頭與她母親容貌相似。」
淑旻在為嫁入祈天宮前,在京城出沒過幾年時間,她容貌極美,心地極好,說話待人從來都是溫柔如水的性子,時常幫著京中居民,因此很受居民喜愛,甚至她與商樸離京後,北靖門外曾發生過長達一月的請命,請求商靳從寬相待,奈何還是沒拗過商靳。
「旻嫂子為人的確極好……」商樺見他近日心情不;「,小心翼翼地接口,見商靳果然沒有生氣,這才松了口氣。
當年商樸離京,祈天宮的氣氛幾乎在冰窖里浸了半年,直到商靳恢復常態,各位祭司和巫祝才稍稍安心,從此再也無人敢說起關于當年的一切,平日也唯有商柘敢在他面前提起淑旻。前些日子听聞高峻帶信回京,商靳又氣得十分厲害,他們都擔憂寒林回來只怕有些麻煩,卻不想商靳這回心情反而難得的好,真不知是什麼緣故。
「樺兒,在想什麼?」商靳見他出神,微微斂眉,「想問我為何放過那丫頭?」
「林兒已經苦得很了,大祭司念在兄長早亡,也不該與她為難。」商樺實話實說。
「我的確倦了,打算盡早將擔子交與她。」商靳難得露出一絲疲憊,「留她性命並非不可,只是若留她月復中胎兒,只怕她根本撐不。」
商樺微愣,「……林兒有孕了?!那不是界靈……?」
「我查看過她的狀況,初時靈力極亂,後來卻……不論如何,目前還不能斷定就是界靈……」商靳蹙眉,他可以斷定那丫頭絕對做了什麼手腳,削弱了與胎兒之間靈力的關聯。
但左右想不出個眉目來,商靳舒口氣,「罷了,時候差不多了,你喚他們進宮去吧,若是連年節的夜宴都遲了,可要叫那些臣子笑話。」
旭華許久不見寒林,好容易捱到了年關,早就候在宮中,左等右等總算等到他們,一見寒林立刻扁了小嘴,「太子妃怎麼又瘦了一圈兒?」也不管商靳就在近旁,湊上來仔細地打量著,小聲問,「大祭司可有責罰兩位殿下?」
寒林輕輕搖頭,這丫頭還是這麼莽撞,商靳就在一旁,沒有听不到的道理,幸好商靳是懶得與她計較的。
「林兒近日胃口不好。」翟川頗以為苦,雖然寒林素來胃口就差,總不願好好吃飯,但近日實在是太反常了。
「沒事,突然回京有些不適應罷了。」寒林淡淡一笑,挽了旭華走向內間,「我和旭華先入席,與湄姐說會兒話。」
挑了紗幔進去,卻見翟湄擰著柳眉在那里喚人撤下座椅,「你們是真慣糊涂了,還是怎麼?!兩位殿下下首如何還能有座位?再不撤下,難道要等陛下和王爺到了才想起來?還有木妃雖然臨產不能出席,如何不為她預留位子?該留的不留,不該留著的倒大模大樣地擺在這里,成何體統?」
一旁的宮女因為一時疏漏,多設了翟漣的座位,卻少了木妃位子,听翟湄一頓訓斥,正手忙腳亂地將多余的座位和杯盞撤下,重新布置,見寒林進來都忘了問好。
翟湄蹙了眉,又要訓斥,寒林輕輕搖頭制止,上前柔聲勸道︰「湄姐,年節里,何苦這樣生氣?」
「……你倒和你娘相似,這般心軟。」翟湄緩和了些,瞪了那些宮女一眼,攬著她坐下,「怎麼越發清減了,好可憐見的……你們在祈天宮,我是同輩不能前去探望,大祭司可有為難你們?」
「沒有,湄姐多慮了。」寒林溫和地答道。
這里正清清淡淡地談話,西側一陣少女的笑聲和打鬧聲忽然傳來,接著便響起婦人的喝止,「雪兒,別鬧。」
翟湄瞥了瞥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道絳紅的紗幔將兩邊隔開,那里是幾位和小姐的席,「陶家那丫頭,到哪里都是個不省事的,听聞她之前還死活跟去了散霞國,卻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說起那件事,兩位殿下可真是行。」旭華不禁捂著嘴直笑,「我後來听薛姑娘說,那些沒臉的郡守出來以後個個都逃命似的,至于這個大小姐,從晚上直號到早上,也不知累。」
「定是川弟的主意,看著正經,幼時卻也調皮得很。」翟湄抿唇輕笑。
寒林垂著頭正欲答話,翟川已經進來了,「我才不在一會兒,你便向湄姐告狀?」
「我可是一句還未說,怎麼反倒怪我?」寒林笑著起身讓過,卻被他一把抱起,兩人擠在一個座位上。
翟湄微微斂了眉,「川弟,別鬧,這里的紗幔透得很,讓其他人看到成什麼樣子?便是一會兒父皇和大祭司進來,看了也不好。寒林妹妹有自己的座位,快放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