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瞳一愣,急忙將那枚冰球取出,「前輩真有法子?」
「試過方知。」玉琰接了,將冰球化開,嫣紅的血色收入一只小巧的玉瓶,「何況那丫頭魂力已盡,要將她用禁法留在玉中的命魂與神血調和,還不知道要用多久時間。」
「有希望總比沒有好。」薛瞳回身揭開簾子,「前輩進去看看他們吧。」
玉琰正要進去,忽地頓住了步子,「你們可是在尋那喚作‘潮兒’的孩子,我派人追蹤過,他和界靈都沒事,現下已經有人照顧他們,不必再尋了。」
「可是……」翟湄有些急,「那孩子究竟在哪里?」
「他的意思是,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也請公主不必再問。」玉琰淡然地走進屋內,「楓璐,你也進來吧。」
翟川正低著頭,一手撫著寒林蒼白的面頰,不時輕輕喚她,听著都讓人難過。
楓璐緩步,小心翼翼地觸了觸他,「川兒。」
「……母親。」翟川側過頭,「我們本打算去玉明山。」
如果沒有魔族闖入霧靄林,他們此刻已經會在玉明山了,可為什麼偏偏就是現在這樣的結果呢?這或許真是天意吧……
「川兒……」楓璐輕輕扶住他的肩,將他攬進懷里,柔聲寬慰,「別難過,讓玉琰看看林兒的情況,她的命魂還在,總還有補救的法子。」
「這玉中不僅有她的命魂。」玉琰已經拈起那塊相思佩,將一道柔光籠在上面。「她當時將部分殘魂連同靈契和封印一道渡了進來,還有……」玉琰抿唇輕笑,「這丫頭想必早已料到當日之境,她倒是存了幾分心思的。」
「何意?」翟川抬起頭,晦暗多日的眼中終于燃起了一絲希望。
玉琰沒說話,只是取了一點神血,引一道細細的光華渡入其中,將血點落在了寒林蒼白的唇上,慢慢在慘白的俏臉上暈開淡淡的紅暈。
「她前些日子渡出的殘魂已經渡了,現下這丫頭正陷在沉睡中。記得每日為她渡些靈力。」玉琰很是淡然。頓了一頓,勾起一絲復雜的笑意,「命魂與神血調和需要很長時日,我先將這些帶回玉明山……若是成功。她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神女。倒也有些意思。」
「我們不能留太久。這便要了。」楓璐輕輕拍了拍翟川,「川兒,振作一些。我還等著你們往玉明山來,不要讓我失望。」
光華閃過,兩人已經不見,屋里又恢復了沉寂,寒林仍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卻有了一點細若游絲的氣息。
翟川在寒林身側坐下,幾日前的一切就像噩夢一般,她在他的懷里咽了氣,她那時說了什麼他都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應當陪著她,除此以外的事情,他一概不想再去管……
這時候才真正明白,當年寒林為何會想要自矜,為何會陷在夢中不願醒來,當時勸她勸得好輕巧,臨到自己才這樣的感受的確太過痛苦了,痛到根本不想活下去,也不記得原來自己還是活著的。
幸好現在,這場噩夢終于醒了,寒林她還會回來,只要她還會醒,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都可以等下去。
「她一定會再醒的,她對這個世間,還有太多的眷戀,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想做。」薛瞳又走了進來,悄悄站在了不遠處,「寒林她一定還有很多話想要說。」
「希望如此……」翟川拂著寒林的頭發,面色和緩了許多,抬起頭定定看著薛瞳,「我記得林兒說起過你的事情……待她醒來的時候,你……還會在嗎?」。
「她自小就知道這事,對這些事情看得很是透徹,不會過分難過的。」薛瞳灑月兌地笑了,俯身將寒林冰涼的小手握一握,「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不管能不能再見面,都一直是這樣的。」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將它呼出去,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間茂密的花草,輕輕自語,「已經了這麼久,想起那個時候我們在極北看星星,好像也不過是昨天的事情罷了……」
「薛姑娘往後有什麼打算?」翟川抿了抿唇,「可願意仍舊留下來?」
薛瞳點頭,叩著窗欞輕輕笑著,「但我答應了陌前輩還要陪著她,到時候怕是要煩你們一趟了。」
玄鐵林不知為何沉寂了下去,西北的戰事也停歇了,這一年的秋冬忽忽,轉眼又到了第二年清明行雨的時節。
流珠宮外的桃花開得很好,雨水自滴水檐上連成線地傾瀉而下,青石壘砌的廊中,翟川同商柘正在談著什麼,薛瞳從遠處走來,見他們還在談話,便立住了腳,暫且不上前去。
微風送來幾句話音︰
「瀚兒和承靜年紀雖然還有些小,但這一趟是直往極北去的,不必折往別處,薛姑娘也會陪著他們,應當不會有什麼不妥之處。」雖是這樣說,但翟瀚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商承靜更還是個十歲才出頭的小姑娘,雖然兩人看起來較同齡的孩子老成些,到底還有些年幼。
商柘卻淡然得很,「靜兒並沒有那樣嬌氣,她自小沒離開過皇城,這回倒是期待得很,恨不能快些去看一看不一樣的景色。」
「父親!你又胡說!」承靜和翟瀚剛到這里,听到商柘這樣說,小姑娘氣沖沖跑上前,拽住父親的袖子亂搖,「我不過問你極北那里是什麼樣子的,哪有顯得這麼……這麼迫不及待?!」
「靜兒,別鬧。」商柘和聲喝止,「你們做什麼?不是說往祈天宮尋你哥哥說話去了?」
「哥哥讓我代他來看一看堂,不行嗎?」。承靜笑得天真,她總是不懂,既然說那個漂亮的堂姐是睡著了,為什麼睡了這麼久還睡不夠呢?她都從那麼一點點小的孩子長成了個小姑娘了,為什麼堂還沒有醒?
「你們一個比一個胡鬧。」商柘嘆口氣,無可奈何,「若是父親親自帶大的,你再不敢這般調皮。」
承靜扁了扁嘴,「女兒才沒有胡鬧,樺伯父他們都夸我懂事守禮!」
「……你堂這麼大的時候,都隨著師父行走江湖了,你倒好,樺兄長和承華說你還只會誦些禱辭,連法術都不過關,幸好林兒那丫頭還沒醒,你暫且不必繼任少祭司,不然看你怎麼辦。」商柘漫不經心地教訓了她幾句,看向立在遠處的薛瞳和翟瀚,「薛姑娘和瀚兒怎麼都不?」
翟瀚這才緩步走上前,輕輕頷首,喚一聲,「皇兄、父親,你們可有什麼要吩咐?」
「路上小心,一切听薛姑娘安排。」翟川估算了時日,「若是快馬往返不過半月有余,但你們倒也不必那樣趕時間,便用兩月時間,可好?」
翟瀚點頭應允,「我希望自己安排行程……」頓了頓,帶點羞澀的笑意,「我會與薛姑娘商議,仍是走沿海的路,皇兄不必擔心。」
「這樣也好。」翟川也覺得不該管得太寬,轉身見薛瞳似乎想說什麼,便吩咐兩個孩子進去看看寒林。
商柘說是史部有事,很快也告辭離開。
「平月來了。」薛瞳輕輕抿唇,玄鐵林沉寂了這麼久,沒想到再一次見面竟是親自來尋寒林,「他身旁還有一人,我並未見過,但應當便是傳言中千年不露一次面的九回。」
其實這一點很容易想到,玄鐵林的弟子雖多,魔靈卻只得三個,玄啟自是不會離開那里的,那麼來的只能是九回和平月,只是不知他們前來造訪是什麼意思。
「既是已經來了,便請他們吧。」翟川倚著欄桿,他記得南歌說起,寒林當時將兵刃還與了玄鐵林,便是意味著離開林中,這一次玄鐵林派人前來,又是為了什麼?
一個黑衣男子應聲走入廊內,神情之間桀驁不馴,但也帶著一絲敬重,只是向著翟川微微頷首,平月跟在他身後,面色比他緩和很多。
「想必您就是九回前輩?」薛瞳直直盯著前面那人。
「不錯。」九回面無表情,「主上遣我來看看我那師佷。」
「但寒林已決意離開玄鐵林。」翟川搖頭,他從來不覺得玄啟是一個會原諒的人,寒林既是那般決絕地歸還了兵刃,玄啟不殺她已算作是給水靈面子,怎麼還會主動仍舊認她作弟子。
九回仍舊沒有什麼表情,漆黑的袖子微動,一痕長簫浮現在身前,閃著幽幽冷光,「這管簫我替她帶了回來,待她哪一日醒了,記得讓她回來祭掃她師父和師兄的墓。」頓了頓,似乎想起自己忘了點什麼,十分淡然地補充,「還有我那不肖弟子,她既然喚那孩子一聲‘師姐’,想來也是願意去看看她的。」
說完這些事,九回面無表情回過頭,看著平月,「剩下的事情都不重要,你與他們說一說,我去城外等你。」
平月應允下來,「前輩請少待片刻,平月交代完那些事務便去尋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