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風就這麼有些糊里糊涂地跟著雪靈在冰原上行走,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可身前的少女卻走得輕車熟路,戚風覺得,她恐怕就算是閉上了眼走,也不會迷路。
「喂,你怎麼又不說話了?!」雪靈走著實在覺得無趣,回頭笑著逗他,「你看,我自己只要這麼一會兒,可是現在陪著你一道走,好生無趣,你倒是陪我說說話呀!」
「這個……那個……」戚風見她一張粉白的小臉含著嗔怒,說不盡的可愛,一時舌頭打結,支吾了半日,好容易先吐出一句,「那個,小生有名字的,叫作‘戚風’,不叫‘喂’。」
雪靈大眼一斂,很是不屑,「我听到了啊,你不是才說過?可是我問你,你到底是什麼風啊?我看你走得這麼慢,哪里有北風刮得快?」
戚風很是無奈,耐著性子同她解釋,「那個,雪靈姑娘,我們人呢,都有姓和名,我姓戚,名風,同北風什麼的,沒有關系的?」
「唔,那我呢?我姓什麼又名什麼呢?」雪靈好奇地眨著眼,這個「人」,真的好有趣呢!
「姑娘你?」戚風有些作難,低低咳了一聲,「姑娘真是這極北的仙靈?」
「我說過了呀,我就是靈族嘛,不是天上的仙人。」雪靈搖頭,這個人看起來有趣,怎麼記性這麼差勁呢?
戚風卻十分高興,听她這個口氣。她多半就是自己此來的要尋的仙靈,前些年就傳聞這北凌國境內常年封凍的冰原上有個白衣的仙女居住,不想這一回,竟真被自己見著了,若是能夠讓這姑娘送自己城中,自己可不是要成為那些傳奇小說的主人公了?
「喂!」雪靈見他一邊發呆一邊咧著嘴笑,擰著眉頭不依,「你倒是說句話啊,笑什麼笑,這個樣子真是傻死了!」
「哦。是這樣的。姓呢就是跟著父親的,名呢,便是做長輩的給取的,多是寄托了長者的希望。」戚風急忙掩起笑意。將方才那些想法也盡數打疊起。不再去想。
「……父親?」雪靈很苦惱。「我沒有父親呀……就像睡了一覺,一睜開眼楮,我就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周圍只有好多的松樹……只可惜它們都不會說話。」
戚風在她低頭的時候暗自搖頭嘆息,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生身父母遺棄在了雪地里,是自己的養父母見了,覺得他一個嬰兒留在雪地里竟然還保得一條性命,看來是個神異的孩子,恰好兩人年紀長了,唯一的女兒遠嫁,家里冷清得很,這才將他抱養。
他們雖然日子過得艱辛,但父母還是讓他學書認字,還告訴他他生來神異,大約是有神靈護佑,萬萬不能自低了身份,因此戚風听聞極北有仙靈的時候,總覺得與自己十分有緣,被同窗的張生和方生一攛掇,就興沖沖地來了。
不想極北的風雪果然厲害,才兩三日,他就與同伴走散,迷失在此,不知道家中父母可憂心?
「喂,到了呢!」雪靈清脆的聲音將他胡亂的思緒喚了回來,「你看,就是這里!」
戚風抬眸望著眼前的一大片松林,這片突兀的林子位于一處山坳附近,因為有了天然的遮擋,風雪沒有別處凜冽,但這里似乎有一種很奇怪的力量,讓人覺得頗為舒服。
「姑娘就住在這里嗎?」。戚風跟著她走進林中,林子里非常安靜,仿佛遠古一般,讓人覺得十分安寧。
偶爾有松針和積雪從枝頭墜落,帶起一點「窸窣」的聲響,反而更為林中添了幾分寧靜。
「是呀,我那個時候一夢醒,就自己躺在這里!」雪靈臉上染滿了笑意,指著空地上一截枯死的松木。
「……你在這里住了很久了?」戚風忽然有些說不清的淒涼,極北有仙靈的傳言至少有十來年了吧?難道這個姑娘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里,她不會覺得孤單嗎?
雪靈眨了眨眼,乖巧地點頭。
「你不覺得孤單?」戚風愈加憐惜,很想拍拍她柔弱的肩背安慰她,但覺得對方畢竟是個女孩子,她雖然什麼都不懂,上來就扒了她的衣服,但自己還是要守禮的,聖人說過,君子做人要「慎獨」,他可不能這麼隨便。
「什麼是孤單?」雪靈滿是迷惘,她依稀記得自己懂很多東西,她睜開眼就知道自己叫作雪靈,知道身邊的是雪,知道一旁的是松樹,知道這里叫雪陌林,她也知道青草湖那里的仙鶴,可除了這些,其他的事情她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戚風略窘,要與這個姑娘交流,真的很困難,低低掩口咳嗽一聲,「咳,雪靈姑娘,我們打個商量吧,我教你一些東西解悶,你過幾日送我城中,如何?」
雪靈心地單純,听得有東西解悶笑得高興,畢竟她雖然不懂得什麼叫孤單難過,但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里呆久了,無趣自然也曉得的。
戚風在雪地里望了一回,他不過一介書生,風雅的事情會不少,但在這里實在難為無米之炊,想了半日,在地上拾了幾根斷裂的松枝,在雪地里畫出一條一條的深痕。
雪靈飛身坐在樹上,歪著頭看他跑前跑後,將松上的積雪團一個雪球在手上掂弄著玩,「你在做什麼?」
「我教你圍棋。」戚風抬頭看著樹梢上的少女,一襲白衣與周圍的雪花幾乎融為一體,但那烏黑的眸子,柔軟的長發還有紅潤的櫻唇又在提示,這是個有血有肉的女孩子,而非一團積雪化成的妖物。
「圍棋?」雪靈從枝頭一下躍了下來,將戚風嚇了一跳。
「嘖,不過這個棋盤似乎有些大了。」戚風整一整頭巾,方才一邊看著雪靈,一邊畫格子,不知不覺就以她在上面的視角來畫了,若是兩人在地面上下棋,那可得拿著棋子跑來跑去落子了——哦,用什麼做棋子也是個問題呢。
雪靈看了看,不以為然地聳了肩,「在上面瞧著就很好呀!」
還沒等戚風反應,她一雙小手將他一拉,帶著他徑自上樹,立在枝頭一顫一顫的,將戚風嚇得一動不敢動,也顧不上什麼君子要慎獨,將她柔軟的小手緊緊握住,生怕一個趔趄摔了下去。
「唔,下面的雪很軟的。」雪靈無辜地眨了眨眼,「我開始的時候也經常摔下去呀,一點不痛的,還很好玩呢!我覺得你一定也能學會的!」
「學會?」戚風見樹梢晃得幅度小些了,戰戰兢兢地放開手,扶著粗壯的枝干長舒一口氣,「我也可以學會飛?」
「為什麼不可以?你也有靈力的,當然可以學術法了呀。」雪靈可愛地歪了歪頭,伸手去捏他的臉。
戚風急忙避開,雖然她只是無心之舉,但想起方才被她就這麼解了衣衫,實在保不住不臉紅,匆匆扭開了臉。
不過她說的話還是挺讓他心動的,如果自己還能學了仙術,那這次的極北之行,可真是一點都沒有白來,而且這姑娘也說了,他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是有靈力的,那他會不會真像養父母說的那般,本來就是仙人的孩子呢?
「那,你能夠教我嗎?」。
「可以呀。」雪靈鼓著腮幫,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邊偷偷地笑,「我教了你術法,你就不會在雪地里迷路啦,往後來陪我玩兒,好不好?」
戚風點頭,但雪靈的下一句話幾乎讓他吐血,她又開心地笑問,「你長得和我差不多,可月兌了衣服怎麼就不一樣呢?你看,我和你長得有些不一樣呢!」
她說完,竟然還反手去解自己的衣衫。
戚風急忙一把制住她的手,卻忘了兩人乃是立在高枝上的,這麼一動,松枝驟然一彈,將兩人抖落了下去,一白一藍兩道身影齊齊落在了松軟的雪地上,陷出一個深坑。
「哈哈哈,真好玩兒!」雪靈率先從雪里探起身子,抖著發絲間的雪粒,見戚風還躺著撞死,一翻身壓了上去,撥開他臉上的雪花,湊上去輕輕蹭了蹭,「你真是個好玩兒的人!」
戚風十分地尷尬,他一心只讀聖賢書,哪里和女子這麼親近過,而且雪靈長得實在挺漂亮的,這麼個小美人主動湊上來與自己親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干嘛一張臉這麼難看?」雪靈扁了嘴,她雖然不懂事,對于人的情緒卻一樣揣摩得出。
「咳,那個,雪靈姑娘,你是個女孩子,不可以和男子這麼親近的,更不能夠亂解衣服。」戚風覺得她左右也不懂這些,說得委婉只會讓她听不懂,不如自己有話直說。
「哦,這樣啊……」雪靈慢慢起身,將他看一看,忽然掩了面龐,十分焦急,「那我剛才解了你的衣服,是不是不合你們人的規矩呀?你會不會生氣?」
看著她一副心虛的樣子,戚風不由得輕笑,哪里還有什麼窘迫,「自然不會生氣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