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雪靈果然教了他一些簡單的術法,但雪靈說自己不能離開雪陌林太久,因而不能送他北凌國都,兩人只好在雪陌林告別,約好日後再見。
戚風回到國都,這才知道他已經失蹤了整整半個月時間,與他一道前往極北的方生和張生都沒有回來,他們的家人都以為他們死在了冰原上,不想他竟還能回來,更想不到他竟然真的遇上了極北的仙靈,這一下,他那養父母愈加認定他真是仙家流落的孩子,連國都中都開始盛傳此事。
但戚風與雪靈相處了幾日,卻被她的單純洗去了不少浮夸氣與迂腐氣,雖然自己成了人們熱議的對象,卻一點沒有得意的神色,反而開始每日琢磨著帶些什麼有趣的小玩意兒去給那可愛的少女解悶。
一月後,戚風再次踏上了前往雪陌林的路,有了之前一次的有驚無險,他那本以為他已經死在風雪.+du.中的父母只囑咐他小心些,一點不加阻攔。
用雪靈教授的法子,果然很快就到了雪陌林中,那可愛的女孩子伏在那截松樹上睡著了,俏生生的臉蛋窩在臂彎中,一頭青絲披散在肩背上,墜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雪靈姑娘?姑娘?」戚風將帶來的東西放在雪地里,低頭靜靜打量著她,真有些忍不住想要踫踫她的臉,只可惜她的身子太冷了些。
「唔?」雪靈睜開了迷惘的眸子,平日里實在難有誰來將她叫醒。細細分辨了一下,想起戚風的樣子來,倏地抬起頭,幾乎沒與他撞上。
戚風急忙後退,這小姑娘也就睡著的時候顯得嫻靜一些,這一醒,那可真是夠頑皮的。
「你來了呀?」雪靈揉揉眼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往空地上去,一邊興沖沖地笑著,「你教我的那個什麼……嗯。對。圍棋,我自己同自己落子也很好玩呢!你們人真是有趣!」
她說著無心,戚風卻有些觸動心事,淡淡苦笑。「雪靈姑娘。你說。我真的是個普通人?」
「誒?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雪靈停了步子,回頭見他擰著眉,伸出冰涼的小手撫了撫他眉間。鼓起腮幫不悅,「別這個樣子呀,難看死了。」
「算了,不說這些,我今天帶了些別的東西。」戚風打開包袱,從里面取出一套小巧的茶具,尋了一塊比較平整的石塊,將上面的積雪拂去,在雪地上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雪靈眨著兩只好奇的大眼,這個人真的知道好多東西呀。
「嗯,這是用來煮茶的。」戚風見她感興趣,也十分高興,但掃了掃周圍的寒風,有些猶疑地看著手中的火折,「只不知道這里能不能點起火來?」
雪靈歪了腦袋,輕咬了唇,急忙搖手,「不行,不行,我怕火的。」
戚風猛地回過神,她說自己是雪靈,想必與雪的確有些關系,但她竟真是怕火的?那可該怎麼辦?
雪靈眨了眨眼,「不過你也別這麼難過嘛……那個,我會點靈火,雖然燒得慢一點,不過,大約也能燒開水的吧?」
說著,她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掌心里緩緩騰起幽藍色的火焰來,在一片單調的白雪中顯得特別醒目。
這回輪到戚風驚訝,在手中點起火,竟然不會覺得燙?
「這個是靈力化的呀,不會傷人的。」雪靈一邊笑著,一邊伸手去觸那幽藍色的火焰,看得戚風膽戰心驚。
不過她的確一點事情沒有,一揮手將靈火落在戚風方才撿來的松枝上,還真的燃了起來,干冷潔淨的空氣里霎時漫開濃郁的松樹清香,周圍也響起一片樹枝燃燒的「 啪」聲。
「唔,真好玩!」雪靈拍著手笑,一邊推他,「接下來呢,接下來要做什麼?」
戚風笑笑,之前相處了幾日,他已經對她親密的動作不以為意,自顧自取了些積雪和茶葉倒入白瓷的茶壺內,將陶土做的小架子籠在火上,放上茶壺慢慢煎煮。
雪靈好奇地踫了踫茶壺,立即縮回手,埋怨地瞪了戚風一眼,「什麼東西,這麼燙呀?」
「你怕熱的東西?」戚風等著水燒開,百般無聊地同她說話。
「誒,也不是怕呀,只是我好像生得還不夠牢靠呢,離開這里太久,或是多踫了熱的東西會覺得頭好暈……」雪靈無奈地捂著額頭,做出一副頭暈的樣子,「你說,再過幾年會不會好一點呀?我記得我從前都不能離開這個林子的,現在已經可以走得挺遠了……等到我可以離開這里的時候,你帶我去那個什麼北凌國看看,好不好?」
戚風上一次離開前與她提起過,他居住在北凌國中,是離極北最近的一個小邦國,那里雖然也寒冷,但還沒有這里千里冰封的樣子,偶爾也能見些不畏寒的花草生長。
雪靈從未見過花草,印象里卻有些模糊的樣子,因此纏著他要看,可這冰天雪地的沒法帶,戚風沒法子,這次只得給她帶了一冊畫譜,聊慰她的思慕之情。
「唔,這個是……蓮花?」雪靈指著一株白蓮眨了眨眼,「可是我記得,這種花應該是青色的呀……怎麼會是這個顏色?」
「青蓮?」戚風點點頭,「在那些傳奇志里,青蓮也是有的,不過听聞是長在神仙住的地方,人間是沒有的。」
「人間沒有?」雪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有很多影像似乎從眼前飛,但太快了,她還抓不住。
戚風卻是擰了擰眉,這姑娘的來歷,究竟是什麼?
不過雪靈並不在意,翻著那冊書卷,又指著一個字,伸手把正在煎茶的戚風拽,「你看,這個字,就是‘陌’吧?雪陌林的陌,對不對?」
戚風原本並不知道雪陌林是哪個陌,不過听她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這個名字,遂點了頭,輕輕拍一拍她的腦袋,「是,這個‘陌’,是小路的意思,還有生疏的意思,叫作‘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雪靈不解地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把額頭往他手心里蹭,「什麼意思?」
「就是兩個原本很熟識的人,裝作不再認識對方吧?」戚風盡量解釋得清楚一些。
「哦,可是既然認識,又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呢?他們心里會很難過吧?」雪靈還是不怎麼懂,蹙了眉頭嘀咕,「你們人真是奇怪呢?而且過得好麻煩,好辛苦呀。」
「是啊。」戚風無奈地笑了笑,見茶水已經煮開,斟了淺淺一杯,怕她不喜踫到熱的,待晾涼了才遞給她,「這個,叫作‘茶’,苦中帶著清甜。」
雪靈低頭輕輕抿了一口,苦下臉橫了他一眼,「唔,你騙人,哪里有覺得甜,明明是苦得緊的。」
戚風又拍了拍她的發頂,「要用心才能嘗到滋味的。」
「好嘛。」雪靈扁了扁嘴,狡黠的目光轉到了雪地里,「誒,那個,戚風吶,你說煮這些松針可以嗎?我覺得松針的味道聞起來可香了。」
「可以一試。」
于是兩人撿了一個午後的松針,極晝的日子已經漸漸,最近會有短短的夜到來,極北的天空尤為潔淨,除了這山坳里有一片松林外,一無遮蔽,在這里觀星望月,清晰無匹。
此後的日子,夜越來越長,戚風擔憂雪靈一個小姑娘怕黑,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林子里陪她,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一個人過了十來年,或許活得比自己還久些,這黑夜中的日子想必已經過得慣了,哪里用得著自己陪伴……雖然面上不願意承認,但實際上心里真的放不下這個天真單純的小姑娘。
雪靈卻不像他想得那麼多,她只是覺得一個人過得很無趣,好容易來了個人能夠陪著自己說說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且近來她不再過分依賴寒氣維持,便希望能夠尋些溫暖的東西,戚風正好就是這個用來取暖的「東西」。
不過戚風並不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他如今正懷抱著雪靈倚在那截枯死的松木上,這丫頭睡得很熟很熟,睡夢里還不時蹭他幾下,有時候還會說幾句含糊的話,從來听不清究竟在嘀咕些什麼。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過著也不錯,他來這里很多次了,跟著雪靈學了不少法術,也漸漸發覺自己確實同旁人不一樣。
他一點不畏懼這里徹骨的冰雪,也很少覺得饑餓疲倦,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不是一個普通人,他希望能夠通過和雪靈的相處,弄明白自己的身份——畢竟她似乎與神仙很有淵源,而他的養父母又一口咬定他是仙人的孩子,想來總是有些關系的。
就算最後都不能知道,就永遠在這里陪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又何妨?
跟她相處,自己的確教了她很多東西,但她又何嘗不是教會了他許多?想想從前的自己,真也是傻得可愛呢,不過那時候不傻,也不能遇上這個仿佛冰雪所化的小姑娘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