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兒垂頭喪氣,從家里逃出來時的興奮全沒了。
她耷拉著腦袋,踢著小石子,漫無目的在街上轉悠。
她不開心不是因為回去會被金玖罵,而是因為哥哥。
哥哥回來過,但哥哥卻沒有找她,甚至連只言片語都沒有。
她仰起頭看著天空,天還是那麼藍那麼高,連一絲兒雲都沒有。一隊大雁排成人字型飛過,它們是要去南方過冬的,整整齊齊排成一隊,沒有一個掉隊的。
唉,可她掉隊了。
「你在看什麼?」
林安兒用了三秒鐘才明白這是對她說話。然後她就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個人。
一個小孩,一個神氣到爆棚的小孩。
邱雲渡。
「阿渡,你怎麼在這里?」
「老遠就看到有個傻子抬頭望天,原來是你。」
哼,阿渡才不想告訴她,自從知道她暫居在城東,他已經在大街上轉悠了幾天了。
林安兒沮喪地嘆口氣,對阿渡揮揮手︰「我還有事,咱們江湖再見。」
阿渡皺眉,怎麼一見面就要再見啊。
「你別走,咱們找個地方比試比試。」
林安兒根本沒有這個心思,她眼下只想縮進龜殼,舌忝舌忝自己那被哥哥冷落的小心肝。
「改日再比,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江湖再見。」
又再見?你丫的一會兒功夫都再見兩次了。
「不能再見,我沒答應。你就不能再見。」
阿渡霸道的豎起眉毛,他騎著馬呢,你林安兒輕身功夫再好,也不如馬跑得快。
林安兒可不是嚇大的,這里不是皇宮,又不是公主府,本姑娘為毛要怕你,為毛要和你比試啊。
她叉著腰,正準備吵上一架,跟在邱雲渡身後的阿鐵連忙跳下馬。滿臉堆笑︰「林小姐啊。我家公子找了個特別美的地方和您比試呢,您不去就太可惜了。」
林安兒眨巴著大眼楮,該不會又是去皇宮吧?
邱雲渡瞪了一眼阿鐵,誰讓你多嘴的。我自己難道不會說嗎?
阿鐵委屈。公子啊。你好不容易見到人家,卻只會嘔氣,我能不幫你嗎?
「有一個地方。那里的桃花開得特別好,咱們去那里比試。」
「桃花?」林安兒睜大了眼楮,現在是十月,哪來的桃花啊,「我不信,你吹牛吧?」
「你不信就跟我去看,阿鐵下馬,把馬給她。」
那馬又高又大,阿鐵有些不忍,林小姐雖說有武功,可還是小孩兒,別說騎馬,她八成連上馬都不會啊。
這一世林安兒還真的沒有騎過馬,但記憶中的那一世她可是馬術高手,替身演員如果不會騎馬,那還不讓人笑死啊。
看到眼前的大牲口,她想都沒想,一躍而進,翻身上馬,動作干淨俐落,別說阿鐵,就連邱雲渡也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個小丫頭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林安兒沖他得意地笑了,小樣兒,想讓我出丑是吧,做夢!
阿渡沒有說話,策馬揚鞭,跑到前面,林安兒不甘示弱,緊緊跟隨,阿鐵在後面小跑著跟上。
雖然常有人在京城大街騎馬,但像這樣策馬飛奔的卻很少,這里是京城啊。
兩個孩子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兩匹馬撒歡地狂奔,嚇壞了過往群眾,小販們忙不迭地收攤子,路邊的小朋友嚇得大哭。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規矩?」
「小點聲,後面的女娃不認識,可前面那個是陳王小公子。」
「養在宮里的那個?」
「是啊。」
邱雲渡和林安兒當然不會听到這些竊竊私語,他們一路疾馳,終于在一處府院外停了馬。
「賀王府?」
「嗯,我們進去。」
根本沒用通傳,邱雲渡帶著林安兒翻身下馬,把馬韁扔給守門的家丁。
「走吧。」
邱雲渡向林安兒甩甩頭,示意她跟上。
沒用下人帶路,邱雲渡顯然對這里輕車熟路,不到片刻,便來到後園。
分花拂柳,又轉了幾個彎,林安兒眼前一亮。
真的有桃花啊!
此刻已是深秋,紅消翠減,而這里竟然有一大片桃花。
桃花累累,如同雲霞升騰,千朵萬朵的花蕊壓彎了枝頭。
林安兒張大了嘴,跑到桃花樹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觸模嬌女敕的花瓣,生怕稍一用力,一口氣就把那花兒吹化了。
「喜歡嗎?」。
阿渡看著她,他還是第一次在林安兒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嫵姑姑說的對,小姑娘都會喜歡桃花,愛打架的小姑娘也喜歡。
「我不是做夢吧,真的是桃花呢。」
「你換完牙了嗎?」。
林安兒咧開小嘴︰「就快換完了,你看,門牙已經長出來了。」
「姑姑做了好多糖讓我給你拿過來,放在我那里快要煩死了,你什麼時候能吃糖,我就讓人給你送過去。」
小騷年的臉上是不耐煩的表情,眼楮里卻是期待啊期待,他才不會告訴林安兒,那些糖都是他從姑姑那里軟磨硬要來的呢。
「我現在就能吃啦,金哥哥說了,只要少吃就沒事的。」
「金哥哥?金玖?」
「嗯,是啊。」
阿渡的臉上罩上寒霜,忽然一記虛招向林安兒襲來︰「現在就比!」
「比就比,誰怕你!」
兩條稚女敕的身影在桃花林中翻騰跳躍,滿樹桃花落下,如同彩蝶紛飛。
這一戰,依然是林安兒勝。
「你究竟找了哪位師傅。比起半年前,輕功又提升了。」
林安兒嘻嘻笑著︰「我找了小松鼠做師傅,不過你肯定不行,人品問題。」
阿渡半信半疑,小丫頭是在講故事吧,一定是的。
直到這個時候,阿鐵才氣喘吁吁出現在他們面前,他把馬給了林安兒,他是從城東跑回來的。
看到阿鐵,林安兒這才發覺她出來太久了。
遂向阿渡抱抱拳︰「我要回去了。咱們繼續江湖再見吧。」
阿渡又一次狠狠地瞪了阿鐵。你早不來晚不來,我剛和她說上幾句話你就出現了。
「你等等」
林安兒回到城東別館時,手里捧著一大束桃花,那花枝兒鮮女敕女敕的。透著水氣。
丫鬟們嘰嘰喳喳。圍著桃花說個不停。就連秦夫人也湊了過來,看著一旁的林安兒,問道︰「小姐可是去了賀王府?」
「咦。秦夫人怎麼知道的?」
秦夫人微笑︰「這種四季桃花在江南並不罕見,但京城卻只有賀王府才有。」
江南?
自己的家不就是在江南嗎?她家那里雖然沒有這種開在四季枝頭的桃花,但她家房後的大山上,桃粉梨白,綠樹成蔭,她和哥哥常常到樹上摘野果子,把摘下的果子浸在井水里,夏日里咬上一口,涼涼甜甜,比京城里的冰鎮雪梨還要好吃呢。
想到哥哥,林安兒的眼圈兒紅了,桃花帶給她的喜悅全沒了,她默不作聲,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過錦被,躲在被窩里偷偷哭了。
她早就想哭了,在鐵匠鋪時就想哭,看到大雁時更想哭,強忍了一下午的淚水這時噴薄而出。
哥哥一定沒有忘記她,哥哥肯定是太忙了,鐵鷹是名捕,名捕會有很多事做的,哥哥跟著他,一定會很忙很忙。對了,鐵鷹很嚴厲,或許是他不給哥哥假期,哥哥才不能來找她的。
林安兒找了很多理由勸說自己,可是淚珠子卻還像不要錢似的沒命的往外流啊流。
哭著哭著,她睡著了,今天走了很多路,騎了馬,又和阿渡打了一架,再說了,哭也是個費力氣的事。
這一覺林安兒睡得很沉,夢中她看到自己站在一片桃花林中,而哥哥就站在桃花的盡頭對她笑著。
她開心地跑過去,可是不論她怎麼跑,哥哥還是離她遠遠的。
他就在那里對她笑,如同遠方的山嵐,看似很近很近,觸手可及,可是跑斷腿還是不能跑到山腳下。
「哥哥,哥哥!」
林安兒驚呼著醒來,睜開眼楮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
金玖用胳膊肘支著身子,正在看著她。
「你一直在大呼小叫,做噩夢了?」
真囧,原來自己一直都在喊啊。
「沒有,就是對了,金哥哥,你不罵我嗎?」。
林安兒剛剛想起來她今天闖了禍,讓丫鬟們絆住護院武師,她偷偷溜出了家門。
金玖看上去並沒有生氣,他輕撫著林安兒的臉蛋,沉聲道︰「眼楮哭得又紅又腫,出了什麼事?」
林安兒原本不想把哥哥的事告訴金玖,她知道金玖不喜歡她提起爹爹和哥哥,可她忍不住了,除了金玖,她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說心事。
「哥哥走了,他明明回到京城了,可他沒有找我,連一個字也沒給我留下,哇~~」
原來是這樣!
金玖伸出手臂,把她攬到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安慰她,可林安兒卻似乎听到一聲快樂的呼吸,就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沒有在意,肯定是自己太悲傷有了錯覺。
「金哥哥不會罵你的,你在家里待得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明日我給你買一輛新馬車,你想去哪里玩都行,但要注意安全,讓紅袖陪著你,她有武功。」
林安兒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打開窗子向外面東張西望。
「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東邊落下去的。」
噗!
一一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