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玖和林安兒去找方姨娘時,方姨娘正在正大光明擦拭著那口鐵皮箱子。
那口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款式不是中原常見的式樣,一看便知是來自紅毛國的物件。
早有小丫鬟進去通傳了,可當金玖和林安兒進到廳里,方姨娘拿了方細棉布巾還在聚精會神擦著鐵箱子,小丫鬟連忙提醒︰「姨娘,大少和大少女乃女乃來了。」
方姨娘這才似如夢方醒,不緊不慢放下手里的布巾,向著金玖和林安兒福福身子︰「妾身不知大少和大少女乃女乃,有失遠禮。」
金玖和林安兒素知她這人一向喜歡裝模作樣,明明算準了他們會來,還要裝出這般模樣,也真難為她了。
金玖對方姨娘沒有惡感,但也絕沒有好感,他越來越對父親的品味無法理解,他從小看慣了林安兒的明媚清澈,落落大方,真不明白父親如何會對方姨娘一往情深。
「方姨娘,這口鐵箱可是父親的遺物?」金玖面對方姨娘一向是開門見山,把交談的時間壓縮到最短。
方姨娘的臉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襯著她那精心裝扮過的「病容」顯得格外詭異。
她的聲音空靈得如同從地底下發出來的︰「妾身身份低微,整個屋里也沒有件好東西,難怪大少看到這箱子就認定是大爺之物了,可大少猜錯了,這是不是大爺的,是妾身自己的東西。」
就在金玖和方姨娘說話的時候。林安兒的眼楮卻一直盯在那口鐵箱上,昨夜離得遠看不真切,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鐵箱雖然打造精細,但年代久遠,看不出有何特別,但林安兒卻已兩眼發直,因為她看到了鐵箱上的鎖,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這鎖叫做密碼鎖!
沒等金玖說話,林安兒搶過了話頭︰「金哥哥這回還真是猜錯了。這箱子真的不是公爹的。這分明就是方姨娘的嫁妝啊,打很遠的地方帶來的嫁妝。」
林安兒最大的優點就是自幼口齒伶俐能說會道,她說話很少結巴,心里有鬼也不結巴。她結巴的時候往往都是一個原因。就像現在。她對于「公爹」這個詞有些叫不出口。可這倒也並非第一回了,自從五歲回到金家,每家金炳文和李氏的生辰忌日。她都要跟著金玖去拜祭,公爹婆婆早就叫得挺順溜了,可昨夜她剛和金玖滾過床單,且她還把金玖給那個了,這會兒說到「公爹」二字,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昨天夜里上下其手時怎麼沒有不好意思?
方姨娘雖然從沒有明著問過林安兒,從以往林安兒試探她的舉動,她就猜到這個小丫頭恐怕也是有些來歷的,但又不像是穿越來的,她方才就注意到林安兒的小眼珠子一直盯著那口鐵箱,現在她一口道出,這鐵箱是她從很遠的地方帶來的,方姨娘便猜出來,林安兒定是認出了鐵箱上的密碼鎖。
「大少女乃女乃猜得真對,這箱子就是妾身的嫁妝,以往大爺和大女乃女乃也都見過這箱子,倒也沒說什麼。」
話外音︰你爹都沒說什麼,你就閉嘴吧。
金玖不以為然,你昨天搞出那麼大的動靜,早就算準了我會來看這口箱子,還裝什麼大頭蒜!
「既是方姨娘的嫁妝,我和安兒觀賞一下也不算唐突,還請方姨娘把箱子打開。」
金玖自是也看到那箱子上的鎖與眾不同,這箱子怕是除了方姨娘,再無人能夠開啟。
方姨娘還在拿捏︰「妾身的嫁妝哪里比得上大女乃女乃和大少女乃女乃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物件兒,大少不必看了吧。」
她這人就是這般矯情,不論是金玖還是林安兒,早就習慣她的這般做態,所以金玖對她一向直接了當,沒有一句廢話。
「既是方姨娘的嫁妝,那也是府中之物,物無貴賤俱自是要登記造冊,安兒,這事交與你了,你是長房孫媳,中簣之事不好總是依靠祖母和三嬸,你要學著做了。」
話外音︰別看你是我爹的,可是嫡庶還要分清,你的東西我是不必看,但我媳婦想看你就老老實實拿出來。
金玖是長房嫡長孫,林安兒是原配正室,雖然金炳文找了門路給方姨娘弄了出身,給了她良妾的名份,但無論良賤,妾室永遠是妾室,在嫡長面前也要低頭,何況金玖還是一宗之主。
方姨娘的小眼神里充滿著紅果果對封建家族惡勢力的仇恨,穿越來的女法衣在小吃貨面前極不情願地打開了鐵箱。
林安兒立刻驚呆了,尼瑪這也太逆天了,箱子里面竟是大大小小的試劑試管,還有一堆林安兒叫不上名字的東東,但她知道,尼瑪這就是個移動實驗室!
「嘿嘿,方姨娘,隔了這麼多年,里面的藥劑全都過期了吧?」
方姨娘面不改色︰「時空穿越改變了一些事物的正常狀態,我隨身帶的那幾樣都沒有改變,這些應也不會有異。」
嘿嘿,昨夜整個金滿園里只剩下三個清醒人類,想來就是你隨身帶的那幾樣東西的作用吧。
金玖雖然不認識箱子里的東西,可也猜到這可能是方姨娘用來調制什麼東西用的。
他問林安兒︰「可有不妥?」
他是高看了林安兒,林安兒除了大致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以外,妥與不妥她全都看不出來。
「沒有何不妥,依我看這也不用登記了,反正除了方姨娘以外,別人拿著也沒什麼用。」
方姨娘聞言傲然一笑,真不明白她故弄玄虛顯擺這些做什麼。
以後金家下毒解毒的事我全都承包了?
看上哪家大姑娘您說話,我給你迷暈了綁回來!
金玖雖然很想管管方姨娘的事,可他身為一宗之主,插手後宅之事甚是不妥,索性把這些都推到林安兒身上︰「既是如此,安兒問問方姨娘,準備用這些東西做何事。」
方姨娘就站在他面前,他自己不問,卻讓自家媳婦來問,你說這人有多虛偽。林安兒立刻明白了,方姨娘拿捏了半天,就是等著金玖來問這句話啊!
「方姨娘,您拿來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啊,驗尸?化尸?培育喪尸?」
金玖無奈地看一眼自家媳婦,你別老提這個「尸」字好嗎?搞得我也想像金老太太那樣開壇做法了。
沒辦法,在林安兒心目中,方姨娘早就化身趕尸人,看到方姨娘她便想到尸體!
方姨娘忽然笑了,笑容飄忽,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冒上來。其實吧,金玖是沒有這種感覺的,這只是林安兒個人感覺。
「大少、大少女乃女乃,以往你們住在外面,這金滿園里雖說都是老太太的耳目,倒也算清靜,如今你們回來了,有些事妾身也不想瞞著你們,妾身知道你們雖然討厭我,但對妾身並無壞心。」
林安兒秒懂,別看金滿園到都處都是金老太太的眼線,但憑方姨娘的本事,也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現在不但金玖和林安兒回來了,還帶回一大堆人,先不說金玖的那幾個保鏢,就是林安兒也是個鬼靈精。與其被人拆穿,反而不如直接了當自己說出來。
方姨娘一雙妙目波光瀲灩,她的臉上原是抹了一層蠟黃的油彩,此時卻泛起一絲紅潤。方姨娘也只是三十左右的年紀,但她長年裝病,為人又鬼祟,反而讓人以為她已是中年婦人。
「妾身知道,那日大少女乃女乃跟蹤妾身去了抱月樓,大少也問起妾身與抱月樓的關系,那妾身要反問一句,大少可知抱月樓的老板是何方神聖?」
金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大成帝京繁華錦簇,青樓勾欄數不勝數,抱月樓的排場不是最大的,姑娘也不是最美的,但卻是整個京城唯一一家老字號。
三百六十行都有老字號,唯獨開窯子的卻是洪湖水浪打浪,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一行不論是店還是人,都是辭舊迎新,能撐上十年八年的,就已是個中翹楚,但抱月樓卻足足開了四十年!
四十年風雨不倒,實乃花國長青樹。
自從二十年前,抱月樓的第二任老板回江南老家,將這里轉讓之後,就沒人知道抱月樓的東家是哪一位了,也就是說最近二十年,抱月樓的老板一直是個神秘人物。
傳說這是宮里某位大太監的私產,也有傳說是某王妃的私房,但傳說永遠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抱月樓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聖。
方姨娘晶瑩的眸子在金玖和林安兒的臉上滑過,看到那兩雙求知欲極強的眼楮,她滿意地點點頭,兩個機靈鬼,也有你們不知道的事,哼哼。
方姨娘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地說道︰「二十年前,有一對好同時看上了抱月樓的一位紅姑娘,可他們個個家教森嚴,誰也沒有勇氣給這位姑娘贖身,最後眼睜睜看著這姑娘從良跟了別人。兩人痛定思痛,在抱月樓喝得酩酊大醉,恰好听到這里的老板要回江南養老,正在轉讓鋪了,兩個人喝得迷迷糊糊,竟然趁著醉意簽下文書,將抱月樓買了下來!」
一一一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