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當空,把地上照得一片銀白,馬蹄聲聲,和心跳混在一起,林安兒感覺自己的心就要飛出來了。
就在她躍到一棵樹上時,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待到她看清那人的面孔時,身子已隨著他躍出了牆外,穩穩地落在馬背上,然後那馬便疾馳而奔,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或者,她也不想拒絕,因為這人是阿渡。
兩人一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林安兒放眼看去,這里她從未來過,像是城外的田野,方才又興奮又緊張,她竟然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出了城。城門早就關了,但阿渡要出城,沒人敢攔他。
「我還沒有府第,只能帶你來這里,安兒你不會嫌棄吧?」夜色之中,阿渡的眼楮亮晶晶的,如同沾水的星子。
林安兒搖頭,深深吸了口氣,笑嘻嘻地說︰「空氣里有青草的味道,我喜歡。」——
阿渡松了口氣,似是很擔心林安兒會不高興,活了十六歲,他只和林安兒一個女孩接觸過,他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每次見到林安兒,都是和她打架,只有他臨走時那次不是,所以今天他也不想和她打架,他只想和她說。
「白天時我看到你了,你扮成小廝的模樣,一點兒都不好看。」
林安兒眨眨眼楮,她知道那駕馬車里的人是誰了。
「莫非是你派人搜查金家,又帶走金哥哥的?」林安兒問道。
阿渡沒有。他的目光向下移動,看到了林安兒羅袖下攥緊的小拳頭,他的心里像被針扎似的痛了起來,聲音也變得低沉︰「是我,又如何?」
林安兒瞪大眼楮,阿渡不是應該在北地嗎?他的任期是三年,她沒當過官可也知道若無朝廷宣召外官不得私自入京,何況總兵也不算什麼大官吧。
這個時候,阿渡忽然回來了,而且一回來就讓人到金家來搜屋抓人。他是從北地回來的。吳皇子就在北地。
「真的有人告密嗎?」。林安兒問道。
阿渡顯然不想說這些,他把林安兒「偷」出來,不是來說這些事的,他只想和她說上幾句暖心窩子的話。也就是一年來他想對她說的那些話了。
「金家的事你別管。和你沒關系。」阿渡的聲音冷下來。
「怎麼沒有關系啊。金哥哥是金家人,他是我」這一刻,林安兒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是啊,金玖是她的什麼人呢,準夫君?還是什麼呢?她又不是傻的,她當然知道她和金玖絕壁不是搭檔那麼簡單了,可這些好像不能對阿渡說吧。
月光下,阿渡的臉色也是清清冷冷,就像這沒有繁星陪伴的玉輪。
「別和我說,他是你夫君,我不想听!」
如同碎玉斷冰一般的聲音,卻帶了狠戾,林安兒忍不住打個寒戰,她記起在八那里听來的關于阿渡的那些傳說,以前她不阿渡會那樣狠,可現在她動搖了,或許那些傳說也有真實性吧。
「我听說你在北地殺了很多人,就連襁褓中的孩子也不放過,是真的嗎?」。
阿渡沒想到林安兒會問這個問題,崇文帝信他,什麼都沒有問他;他以為林安兒也信他,也不會問他,可現在林安兒問出來了,他就覺得心口像被塞進什麼東西,很難受很不舒服。
「如果不能斬草除根,他們就會卷土重來為他們的父輩報仇,與其讓他們帶著仇恨為了復仇而活下來,不如把他們連根拔走。」
林安兒覺得阿渡說的很對,可是她卻又無法接受,道理雖是這樣,但是那些孩子是沒有罪的,為什麼連活下去的機會都不能給他們呢?
「或許那些孩子長大後不想報仇,做了好人呢?」
阿渡冷哼一聲︰「你這是婦人之仁,而這是王者天下,成王敗寇,輸了的一方就要搭上自己的一切,你想過沒有,若是被長天教的那些人得了天下,那我們這些皇家血脈又會如何,只能更加凶殘。」
這個道理林安兒是懂得,她曾听娘家人說起過,當年吳奔造反時,對待所有的大成俘虜全都斬殺,一個不留,甚至還曾放下豪言,號令北地吳軍殺入帝京,將大成皇室男殺降女為奴,如果吳奔真的打進京城,阿渡可能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話雖如此,可林安兒卻忽然覺得眼前的阿渡和她離得很遠,明明是近在咫尺,卻又似隔了天涯。
她發現她忽略了很多事,比如阿渡的身份,他那與生俱來的皇家血脈和他的尊貴與驕傲,他天生就是要成就一番事業的,成為史書上光照青史的那類人,這樣的人會拋開一切,和她一起私奔嗎?
棺材鋪里阿渡向她表白時她是的,那日她假裝落水準備私奔時,她也是的,可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自信,阿渡或許不會那樣做的吧。
看到眼前的人兒漸漸黯淡的眸子,阿渡心里一緊,他怎麼會這樣和她了,安兒還小,她只是個小丫頭,自己說這些會惹她不高興的。
「安兒,你生氣了?」他翼翼地問道,安兒都不肯笑了呢。
林安兒搖搖頭,她沒有不高興,她只是心里不好受了。
「安兒,我們說點別的,不說這些了,好嗎?」。隔著衣袖,阿袖拉起林安兒的手,這還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雖然隔了薄薄的衣袖,他還是能感受到那只小手的溫度,林安兒的手冰冰涼涼。
听到她輕若蚊蚋的嗯了一聲,阿渡松了口氣,小聲說道︰「這一年里,我很想你。」
林安兒很想問他,那你想過和我私奔嗎?可她沒有,她忽然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很幼稚。金哥哥是大人了,阿渡做了官當然也是大人了,只有她卻還是小孩子。
見她沒有,阿渡心里慌慌的,他試著又走上一步,讓自己離她更近些︰「安兒,你沒有忘了我吧?」
他很擔心林安兒已經忘記他了,她還這麼小,小孩子都是善忘的,而她身邊還有個金玖。
林安兒有些慚愧,阿渡剛走時,她是常常想起他的,有時候她會把玩著那枚玉扣子幻想他們私奔以後的日子,一起騎馬一起打架,去江南看桃花,去大漠看落日,那都是她能想像出來的最浪漫的事。
可是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被金玖沒收了玉扣子之後吧,她就很少再記起阿渡了,即使後來金玖把玉扣子還給她,她也只是偶然才會想想阿渡,不過她還是記得要和他私奔的事,否則那次也不會真的跳進水里了。
看她呆呆得像夢游似的樣子,阿渡有點急,方才那番話真的讓她不高興了?還是,嚇到她了?
安兒一向膽子都很大,她不是什麼都不怕嗎?
「安兒,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你不要不,我」阿渡想說他大老遠未遵聖諭就善回京城,就是想要听她說,看她笑一笑。
林安兒終于了,只是眼神依然黯淡,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看不到往日的光彩。
「阿渡,若是皇上不能給我們賜婚,你會和我私奔嗎?」。
這是她最想問的話了,雖然現在她覺得很幼稚,可還是問出來了,她不想讓自己因為這個問題吃不下睡不著。
阿渡一頭霧水,他有些不明白林安兒為何會突然這樣問,他模模腦袋,說道︰「我一定能想出辦法,讓萬歲給我們賜婚的,安兒你不要擔心啦。」
林安兒只想听阿渡說會還是不會,可是阿渡沒有說。
「我已經訂親了,還是養,別說是你這樣的身份,就是普通的名門望族,也不會讓自家兒子娶做過養的女子吧,皇上又沒有喝多,他才不會給我們賜婚呢。」
阿渡終于明白林安兒為何會落寞了,他從來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問題,只要他和安兒兩情相悅,什麼事都能迎刃而解。
「安兒,你別想這麼多啦,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說服皇伯父的,我雖然不能襲爵,但我會努力的,即使沒有世襲爵位,我也會為皇伯父鞠躬盡瘁,憑自己的本事創出一番事業,和你共享富貴。我一定會想辦法的,這些事你都不用去管,交給我好了。」
林安兒心里一震,阿渡說他會想辦法,想什麼辦法呢?難道金家的事就是他想的辦法嗎?整垮金家,整垮金玖,讓她和金玖的婚約成為一紙空文?
「不,不要,金家是被人污陷的,金哥哥是清白的,都是吳皇子,你去抓他啊,不要對付金哥哥!」
林安兒已經帶了哭腔,她是林鈞的女兒,吳皇子要從她身上拿到藏寶圖,這事和金家無關。
阿渡沒想到剛才他的一番話會被林安兒誤會,她竟然誤會他要假公濟私,用火藥的事對付金玖!
「林安兒,你太小看我了,我才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我雖然不喜歡金玖,可我也沒想要對付他!」
一一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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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古人說︰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錦哀呼,在這個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護住父母。
苦心志……還是睡覺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來,不還有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