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成功地捕獲敵人數十名,查獲有毒藥材無數。雖一可惜的是被邵安給逃了。
由于還要搜查倉庫里的藥材,樊惠安謝過來支援的軍隊後,便由捕快帶著俘虜們及所有證據先回縣衙。許知縣見衙里這群烏合之眾居然真的破了大案子,看著樊惠安的目光都不同了,興沖沖地要他連忙寫折子,讓他能把這天大的功勞報到京里去。
樊惠安虛應了一聲,卻不打算這麼做,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不會到此為止,且若依許知縣的方法,公文往返要經過多少人的手,太子可是在皇宮里被人下的毒,萬一他在德化縣的動靜傳回了京城,京城里背後的真正陰謀者不就有了防備?
于是,他讓人先去審問那些俘虜,不多時,童天淇便表情奇怪地來了。
「我們抓回來的那些人都是江湖散客,說是有人付錢請他們幫忙守倉庫,只知道放在倉庫里的東西是藥材,至于來源或去向一概不知。」如今的她,面對他時表情總有些不自然。
邵安逃了之後,樊惠安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意外,真正讓他氣餒的是,這丫頭的身分被他揭穿後,竟然像被他扒了層衣服一樣,對他的態度變得小心翼翼又別扭,這可不是他想要的,他要她在他面前一如往常的自然、一如往常的粗魯,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親手剝奪了她的樂天及笑容。
他靜靜地盯著她,直到她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別過頭去,他才忽然道︰「你今天忘了纏胸。」
「怎麼可能?」童天淇倒抽口氣,連忙拉開前襟低頭一看,然而肚兜、纏胸都穿得好好的,豈非是他在嚇人?于是她本能地罵道︰「你別亂嚇人!我明明該綁的都綁得很好,還以為你厲害到連人的衣服都能看穿呢!」
「我還以為你要一輩子小心翼翼地和我說話呢。」樊惠安淡淡地道。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故意激怒她,讓她有與他對著干的勇氣。想想也是,這幾天在他面前別扭極了,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如今被他這麼一胡搞,她似乎也沒那麼拘束了。
她微惱地瞪著他,突然接觸到他微帶著笑意的眼,她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她本來就只是一時想不開,如今心結完全解去,倒是覺得與他的距離更近一步了。
樊惠安很清楚地捕捉到了她心境的變化,也對她的豁達很是欣賞,要是這野丫頭知道她對他的情感不是單方面的,搞不好她還會騎到他頭上呢!
此時,書房外有人敲門,樊惠安應了門後,王強連忙走了進來。「樊師爺,俘虜之中有一名女子,生得國色天香,應是邵安的侍女。我與莊達問了半天她都不吐實,指明說要見我們的主事者,有秘密相告。許知縣叫我們帶她來找你。」王強的口氣莫名有些興奮,就不知是為了秘密相告,還是為了國色天香。
樊惠安點點頭,王強便走了出去,和莊達一同帶了個女人進來。
這個女人確實容貌美麗,眼似秋波,眉如遠山,雖然布衣釵裙,卻掩不住那渾然天成的嬌媚氣質。而她一進門,見到全是男人,也沒有一絲膽怯,而是直直地走到樊惠安面前。
童天淇不免有些不悅,明明穿著捕頭服的是她,樊惠安還只穿了件士子服呢,怎麼這女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卻是一來就鎖定了他?
或許是樊惠安沉著的氣質,讓那女子直覺他就是老大,所以她直視著他道︰
「讓其他人出去。」
樊惠安向王強及莊達點了點頭,兩人領命退了出去,但那女人似乎還不滿意,余光瞥了眼童天淇。「他也出去。」
听到如此無禮的語氣,童天淇更不滿了,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是俘虜啊,居然想把她這捕頭趕出去?
「喂,你搞清楚,我才是捕頭耶!」
樊惠安思索了一下,之後便朝著童天淇道︰「你也出去。」
童天淇以為自己听錯了,正想出言質問,但他那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讓她只能冷哼一聲,酸溜溜又氣沖沖地也走了出去。
女人見屋里只剩兩人了,莞爾一笑。「閣下可是樊師爺?你把捕快們都趕走了,不怕我反過來劫持你?」
「我敢獨自留下你,就不怕你反抗。」樊惠安知道她在獻媚,漠然地看著她。「說出你的秘密。」
女子確定樊惠安並未被她的美色所動,微嘆口氣,幽幽說道︰「小女子名叫柳無雙,柳氏藥材行原是家父的產業,卻因錯信了邵安那個賊子,他在三年前小女子及笄時,帶了一群惡徒殺進我柳家,滅了我柳家十幾口,之後便鳩佔鵲巢,以我柳氏藥材的名義做生意,這麼大的案子,竟然沒有引起官府追查。」
樊惠安點點頭,這也難怪她對捕快們及童天淇有些敵意,因為這些人負責執法,卻沒有察覺自己的轄下曾發生這麼大的案子。
她深吸口氣,接著道︰「邵安見我有幾分姿色,便留下了我服侍他,當他的……侍妾,我在他身邊忍氣吞聲,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這次樊師爺帶兵攻打藥材倉庫,我本以為機會來了,沒想到卻讓邵安給跑了。」她直直盯著他。「我知道樊師爺的身分一定不凡,因為軍隊不是任何人都調得動的。那日你們攻打時我看得清清楚楚,樊師爺才是真正運籌帷幄的那個人,我在邵安身邊好幾年了,對他的事也算知道了十之八九,我願意幫助樊師爺捉拿邵安,希望樊師爺亦能幫我報家仇。」
在她說話時,樊惠安很認真地觀察她的表情,知她說的大多是實話,便自作主張答應下來。「可以,這陣子你就先住在縣衙里,其他的事有我……」話聲一頓,他突然又對著門口喚道︰「童捕頭,莊達、王強你們進來。」
書房的門立刻被推開,出現了表情不悅的童天淇,以及目光灼灼看著柳無雙的莊達與王強。
「柳姑娘願意幫我們捉拿邵安,這陣子就讓她先住在縣衙里,然後……」他的目光先看了看莊達,又看了看王強,最後搖搖頭,看向童天淇。「許知縣那里,就麻煩你再打一次雷吧。」
明明是春光無限好的時節,卻來了幾記響雷,打得許天良內心惶惶,隨口答應了新任師爺的要求,于是這德化縣衙里,從今天開始就多了一名嬌客。
柳無雙才剛住進來,便與樊惠安闢室密談了一整個早上,她雖然大多數事情都願意配合,也幾乎把知道的全說了出來,但樊惠安知道她必定刻意藏了一手,否則某些關鍵點不會支吾其詞。考慮她只是希望藉此箝制官府,讓官府更認真的替她報仇,他也能體諒,所以並未強逼她。
只是兩人的訊問及推敲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令站在外頭枯等的童天淇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捱到午膳,兩個人終于願意踏出房門。
柳無雙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走廊上還有童天淇,目光依舊停留在樊惠安身上。
「無雙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希望樊師爺能替無雙達成願望。」
「這是自然。」樊惠安淡然一笑,回得簡潔。
她方才有意有意地釋出些曖昧的訊息,他卻像根木頭似的,這令一向以美色自豪的她深感挫敗,甚至他急著結束話題,也要在午膳前走出門,仿佛是為了不讓童天淇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捕頭等太久,一時間,她對童天淇的敵意升到了頂點。
童天淇覺得自己等到花兒都謝了,這兩人還在依依不舍,她忍不住開口道︰
「兩位談完了?柳姑娘,現在該換我了,等會請移駕到大堂用午膳,之後你可以協助我們縣衙做一份供詞嗎?」
不料柳無雙看都不看童天淇一眼,只是冷冷地道︰「該說的,我已全和樊師爺交代了,沒有再做供詞的必要。」
這什麼態度?童天淇對她的印象頓時大壞。「你說了算嗎?別忘了你現在住的地方可是縣衙。」
「此處不容我,自然有容我之處,可是少了我的幫助,恐怕你們要查的事永遠也查不出來。」柳無雙自然也是有她的底氣的。「午膳我不適宜與一群男人們吃,端到我房里來。」說完,她不再理會童天淇,腳跟輕巧一旋,轉回她的廂房,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在她心中,童天淇是個異端,因為那日在戰場上,她可說是除樊惠安之外,唯一一個看到童天淇被劃破的衣服下真相的人。對男人她有一套,但對女人她卻沒有任何籌碼,何況,她敏感的感受到童天淇對自己似乎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還有些成見,她絕不能讓自己報家仇的計劃毀在這個魯莽的女人身上,即使只有一點可能都不許。
童天淇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盤吃到閉門羹,不由得愣了一下,接著難以置信地指著緊閉的門板說道︰「你听听你听听,這是個俘虜說的話嗎?我還以為她才是知縣大人了。」
樊惠安搖了搖頭。「她現在的情況也算只身入敵營,自然會比較保護自己,無須與她計較。」
見他站在柳無雙那邊,童天淇不滿的斜睨著他。「我看你也被她迷住了吧。」
「我?」听出她話里的酸味,他忍不住莞爾。「此話怎講?」
「每個人都喜歡她那種大美人啊,溫柔婉約,輕聲細語,文雅秀氣,你沒看那群捕快都犯了傻了,莊達和王強更像是想把她給一口吃了。」她沒好氣地道。
「你說的沒錯,一般女人就該是那樣的。」樊惠安認同的點點頭。「溫柔婉約,至少不會每次一高興就亂打人一掌。」
童天淇陰著臉,覺得自己默默被他刺了一劍。「輕聲細語也沒錯,不會開口就老子、他媽的,听來也順耳。」
她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好像意有所指,她又中了第二劍。
「還有……」樊惠安像是沒見到她的表情,逕自又道︰「文雅秀氣更是難得,你看過哪個女人能一口吃掉半個肉包子的嗎?」
這下,童天淇的臉全黑了,因為她三劍全中,而且還完全無法反駁。
「但是……」樊惠安終于正眼看她了,目光帶著興味與促狹。「我欣賞的可不一定是一般女人。」
「什麼意思?」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的反問。
「你自己想想吧,想通了,你也就不用吃這干醋了。」他笑得神秘,率先邁開腳步走向膳堂。
童天淇心急的追上前。「喂!你說清楚,這樣我才知道要怎麼……呃……」
樊惠安腳步一頓,回過頭饒富興味的瞅著她。「你才知道要怎麼樣?」
「我是說,你欣賞的女人是怎麼樣的,是要比你剛才說的更有女人味嗎?」
「你這麼好奇做什麼?」
「呃……說不定、說不定我能讓你見到符合你心意的女人啊!」
「是嗎?呵呵呵,我等著。」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吵吵鬧鬧,事實上卻又像打情罵俏地走出了內院。沒多久,柳無雙突然打開房門,神情陰鷥。
「那女人最好不要壞了我的復仇大計,所有的人,都不能月兌出我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