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下) 第二十章 錢從哪里來

作者 ︰ 千尋

幾天後,鐘凌一行人終于來到京城。

京城比她想象的更繁榮,處處民生富足、一派安和樂利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上官肇澧嘴里的暗潮洶涌,若不是皇帝太有才,就是莊黨沒有想象中那樣十惡不赦,再不就是……天子腳下,沒人敢放肆。

甫進京,鐘凌和阿六便分頭行事。

阿六去尋找落腳處,鐘凌帶著小春、小夏去做田野調查,雙方約定好申時在分手的地方見面。

兩個時辰的時間,足夠鐘凌雇上馬車,將京城里繁華的幾條商業街逐一逛過,阿六更厲害,竟在短短的兩個時辰之內便找到一處宅子,並且承租下來。

宅子很小,比鐘家三房老屋的地坪還小,卻隔出七、八間屋子,不管怎樣足夠四個人住了。

鐘凌很滿意阿六的辦事效率,但不滿意京城的房租,十兩耶,一間偏僻、老舊、離鬧市有點遠的小鬼屋,居然要十兩月租,去搶劫不是比較快?

鐘凌的反應讓阿六無語問蒼天,他是個干脆人,不會為一點小錢和人討價還價,十兩租金已經是他拿主子給的銀子補貼大半後的價碼,小丫頭竟還嫌人家搶劫?真是鄉下人進城!

但滿不滿意是其次,重點是他們安頓下來了。

這個晚上,也許是換了床,也許是對未來的計劃多到不像樣,鐘凌翻來覆去睡不著,于是她下床,拿起筆,將這段日子發生過的事一一記下來。

這是一封信,寫給上官肇澧的,信里面沒有說「想你想你」,沒有說「思念無邊無際」,寫的全是再平實不過的事情。

她寫了半路上一場臨時來的大雨,把他們淋成落湯雞,阿六急著想找地方落腳,她卻任性地跳下馬車,在雨中散步、跳舞。

很瘋狂?嗯,有點,但她想起幼稚園時期,爹地撐著傘去接她,她跳舞唱歌,唱著「淅瀝淅瀝嘩啦嘩啦雨下來了,我的爸爸拿著雨傘來接我」。

她用力踩著每個小水窪,把爹地的西裝褲弄得滿是泥濘,爹地沒生氣,還笑著帶她回公司見客戶,大大方方告訴客戶,「這是我女兒弄的。」她很認真地對客戶叔叔說︰「叔叔,你一定要跟我爸爸做生意。」叔叔反問︰「為什麼一定要?」她毫不猶豫回答,「因為我爹地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寫完一封長長的信後,她反復讀過,不禁失笑自問︰難道我把澧哥哥當成爹地?在他身上找尋我打小缺乏的父愛?

她不確定是不是這樣,但確定的是,她想他,很想,非常想……

半個月後,上官肇澧收到信,他也是反復讀過,讀一遍,笑一回。

然後,意外地踫上一場雨,他沒有穿上雨具,逕自走出營帳,尋了個沒人的地方唱歌跳舞,他唱「淅瀝淅瀝嘩啦嘩啦雨下來了,我的爸爸拿著雨傘來接我」,他不知道音律,是自己瞎編的,他用力踩過每個小水窪,把自己的衣裳濺出點點污泥,他玩得自在自得且恣意自樂。

他旁若無人地開心著,卻不知道上官肇陽在遠處偷窺。

上官肇陽嘴角眉梢往上輕揚,他也高興,因為吃盡苦頭的堂弟恢復了小時候的心境,能夠再為一件單純而微小的事情而幸福洋溢。

隔天鐘凌醒來時,發現窗台上放著一塊幸運餅干。

Surprise!她沖上前抓起餅干,這回餅干是脆的,「喀」的一聲!掰開,抽出紙條,展開,上官肇澧熟悉的字跡跳了出來——你是笑著的嗎?別忘記,帶著笑容迎向新的開始。

字條仿佛又帶上魔力,看著它,她情不自禁地笑出滿臉歡愉。

不追究餅干怎麼來的,她一口口咬著餅,享受餅干在嘴巴里發出「喀滋喀滋」的聲音,想象澧哥哥一筆一筆寫下幸運小紙條的模樣。

笑,更燦爛甜蜜。

小春、小夏躲在窗邊,悄悄覷著鐘凌的笑顏。

小春悄悄在小夏耳邊說︰「寫個飛鴿傳書吧,告訴主子小姐有多喜歡幸運餅干。」

兩人對視一眼,小夏用力點了下頭,她們可以想象主子在接到這樣一張飛鴿傳書時,會有多高興。

再次分工合作。

鐘凌和阿六去找合適的鋪面,小春、小夏去找人牙子,買幾個丫頭和小廝。

鐘凌急著在明年四月之前安定下來——到時不管會不會發生某些事,她都要把弟弟帶到京城,因此鋪子得盡快開張,生意得安定,住處要整理好,如果阿靜願意待下來,連授業先生也得找到。

也許找不到比潛山先生更好的老師,但比起課業,性命更重要,她寧可阿靜考不上狀元,也要他平安活到老。

七、八天後,鐘凌終于看上一間鋪子,不是沒有其他更合適的,而是更合適的鋪子,貴到讓人咬牙切齒,她手邊銀錢不多,選擇有限。

跳下馬車,進鋪子前,鐘凌細心叮嚀,「阿六哥哥,待會兒你半句都不要說,我來跟他殺價。」

殺價?!她竟要做這種掉身分的事?

人家不過開價五千兩,他們已經問過附近商家好幾遍,五千兩是再公道不過的了,她居然還要去做……不公道的事?阿六忍不住翻白眼,主子為什麼要留他下來啊,他比較喜歡上戰場。

見阿六不回答,鐘凌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正滿臉糾結。鐘凌苦笑,不只他難受,她也心痛啊!

這些天相處下來,阿六的大手大腳她全看在眼里,進飯館不問價錢就點滿桌菜,吃吃喝喝給完飯錢還要給小費,他當這里是白人的地盤嗎?出手這麼闊綽,人家又不會喊他Gutentleman?

可她才開口念過一回,從此他就快手快腳把銀子給付掉,不听她嘮叨,逕自到門外等她吃飽。

好吧,有錢的是大爺,她無話可說,反正吃人嘴軟,付錢的人最大,可這買鋪子是自己的事,她可不能讓阿六在旁敲邊鼓,萬一人家以為她很闊,不狠狠敲一筆對不起自己,到時她要往哪里哭去?

所以就算他糾結,她也要堅持!

她望向阿六,表情沒有半點讓步,口氣不容置疑地道︰「我是說真的,阿六哥哥,你半句話都別講,好嗎?」

阿六與她四目相對,要不了多少時間,他就確定了她有多堅持,于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一下頭,算是應允。

鐘凌滿意地屈膝為禮,算作是感激,然後領著阿六走進鋪子里。

鋪子的老板姓涂,本來是做醬料生意的,已經做二、三十年,生意不算差,直到附近的酒樓越蓋越大、越蓋越高,兩層樓的小鋪面被夾在中間,幾乎快要被淹沒。

這已經夠不幸了,偏偏隔壁的「客香居」想擴大營業,處心積慮地想以低價吃下這間鋪子,竟從年中開始販賣獨門醬料,這一賣,涂老板還能得個好?生意自然是一天天往下掉。

強撐幾個月,涂老板再也撐不下去,但憑著一股意氣,他寧可自己賣鋪子,也不願意把鋪子轉給客香居。

只是客香居能開這麼大,能沒有幾分手段?他們買通人牙子,沒有人肯出面幫涂老板賣鋪子,他只好在門口貼個「售」字,但上門打听的買家一走出鋪子大門,沒幾天工夫,客香居的管事就會到人家那里「喝茶」,這茶一喝,買賣自然沒了下文。

鐘凌打听過了,客香居想用二千兩買下鋪面,這個價錢就算鐘凌再痞、再沒臉皮,也說不出口。

看見鐘凌進門,涂老板拉起笑臉,說道︰「小姑娘,你又來啦,是不是覺得我這鋪子不差對吧!」

「涂老板說得是,滿京城轉過兩三圈,怎麼看還是涂老板這鋪子順眼,只不過……」她嘆氣,把視線轉往旁邊。

「不過什麼?」

「涂老板,實不相瞞,您這里雖然窄了點,我的人住進來有些逼仄,但我實在喜歡您後面腌菜的院子和那口井,我打算在那邊蓋個廚房,因此作出決定後,便想著今兒個來同您老談談。」

「行,小姑娘想談什麼,盡管說。」

「涂老板,您是不是招惹了什麼大人物?怎地我才決定要買鋪子,就有人上門恐嚇,不許我接手?」

鐘凌的話讓涂老板暴跳起來,還以為她年紀小、模樣女敕,不惹人眼,客香居不會想到她是買主,誰知……

氣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沒錯,當初他買下這間鋪子是花兩千兩,但二、三十年過去,地價多少會漲吧,何況當初這里還不是京城,皇帝老子是十幾年前才搬過來的,從小地方變成大地方,城里住進來的人越來越多,鋪子一家家的蓋,他這鋪子自然是要漲價。

客香居竟敢提出當年的價錢逼著他賣店,簡直是欺負人!

「小姑娘,你別怕,那不過是客香居想買我這月鋪子,可我同他們結下仇啦,再高的價兒我也不賣。」他賭鐘凌不曉得對方要價多少,只是被人一唬,心里退縮。

鐘凌嘆道︰「涂老板,我實話說了吧,其實我覺得人家也沒講錯,第一,這附近的鋪子哪間不是又新又高又寬敞,您這鋪面夾在中間,要是客人一個疏忽,就看不見了,怕是日後要招攬生意也有些困難。

「再者,客香居能開這麼大,還開得生意興隆,背後怕是有什麼大人物在撐腰,倘若我花五千兩跟您買下鋪子,轉手他們就逼我用二千兩賣給他們,我們人單力寡的,憑什麼跟人家斗?」

幾句話,像盆冷水澆得涂老板一個透心涼。

唉,看來這回又賣不成了?好啊!就拚個魚死網破,他寧可把鋪子鎖起來不賣,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鐘凌看著對方一臉的悲憤,又道︰「涂老板,我真是喜歡你那個後院,要不,您便宜些賣給我,如果客香居真是有人撐腰的,我還得備上大禮,去找能給我撐腰的人物出來講話。」

听見鐘凌能找到撐腰人物,涂老板臉色頓時好轉,這會兒他已經不計較非要賣到五千兩,只想著把燙手山芋轉出去,再撩撥小姑娘壓客香居一頭,也教對方吃頓狗屎,一吐心里那股悶氣。

「要不,姑娘您開個價,咱們商量商量。」

「我開價嗎?可我年紀小,怕話說得不周全,萬一開罪涂老板,還請老板大人海涵。」

鐘凌盡可能說得婉轉,因為待會兒開的價錢,確實會很開罪人。

「無妨,你說說,如果我覺得不成就再討論,就算到最後沒辦法,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沒事兒,你開價。」

「既然如此,涂老板覺得……三千兩銀子如何?」

三千兩?!涂老板還沒做出反應,阿六就忍不住想跳腳,這一砍就將近對半,她要不要往臉上蒙塊黑帕?去搶劫啊?

京城地貴啊,她這是趁火打劫,欺負涂老板這個老實人。

「小姑娘,你、你這話太過了!」涂老板指著她的手指抖個不停。

客香居是虎,這小姑娘就是狼,可憐的小羊被包抄夾殺,無路可逃,只能選擇進誰的肚子里嗎?

「涂老板別心急,我也有我的困難呀,誰曉得客香居知道我買下鋪子後,會想什麼法子整我,說不定兩個月後您過來,這里就成了客香居的地兒,我這不也是擔著風險嗎?」

涂老板哀鳴,懇求道︰「小姑娘,你要不升一升,四千三百兩如何?」三千兩?他的心會滴血啊!

「那、那……三千五呢?」她把大銀小銀碎銀全湊齊全,大概也就這些,還不夠,她就得當衣服,露宿街頭了。

「真的不行,要不四千兩吧。小姑娘,我知道你的難處,但不是我夸口,今兒個就算你捧四千兩現銀在這附近買鋪面也買不到。」

「這我也清楚,可這鋪子後面的麻煩不少,要不,我回去再想想,明兒個再來答復您。」

什麼?明兒個再答復?等她回去,客香居再橫插一腳,他這鋪子還賣不賣?

一口氣,他咬牙切齒道︰「三千八百兩,不能再降,如果小姑娘覺得可以,咱們立刻簽契約,不行的話也甭說這麼多廢話了。」

鐘凌滿心猶豫,真要用這價錢買下來,她還真得向高利貸借錢……

她支吾著不說話,心撓得又痛又癢,還是阿六看不下去,挺身而出道︰「涂老板,簽契約吧,這鋪子咱們買下了。」

啥!不是說好不講話的嗎?

鐘凌苦起兩道八字眉望向阿六,他別過臉,假裝沒看見她的一臉糾結不甘願。

終于能以稍稍滿意的價格拋出這燙手山芋,涂老板喜出望外,跑到櫃台上拿來筆墨,飛快擬下契約。

事成定局,鐘凌嘆息。

男人的承諾,就是個屁!

雖然鐘凌明白,三千八百兩買這鋪子是撿了個大便宜,但接下來,蓋廚房,要銀子,買食材,要銀子,買人手,要銀子,開幕前後多少也得砸點銀子做宣傳。她又不是搖錢樹,多搖個兩下銀子就會「匡啷匡啷」地往下掉。

前輩子老媽有教過,做生意時機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沒有借高利貸做買賣的必要,因為利滾利,它會吃掉所有利潤,運氣不好的話,連本也會蝕了去,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事業,何必替他人作嫁?

更何況新鋪子名氣尚未打響,利潤還不曉得在哪里呢,她要拿什麼血給高利貸吸?

唉……怎麼辦?她偏頭痛得厲害,恨不得捶阿六幾下泄恨。

可人家是來幫她的,不感恩圖報已經不應該,還能詛咒人家?當然不行,會被天打雷劈的!

不說不滿的話,只是一路咳聲嘆氣個不停,她嘆氣嘆得很夸張,阿六是個練武人,耳聰目明得很,怎麼會听不到?

鐘凌越是嘆氣,阿六越高興,仿佛似乎好像是……他被四爺剝下來的那層皮,又一片一片地黏回去。

男人實在不應該這麼小心眼,但偶爾的小心眼會讓人精神飽滿、心情愉快,得憂郁癥的機率迅速下降。

相對于阿六的喜悅,鐘凌沮喪到極點,豐富的想象力讓她看到討債集團在家門口噴漆,左手青龍、右手白虎的大哥抓住她的衣襟,大聲問︰「說!你要賣前面,還是賣後面?」

回到家里,她垂頭喪氣,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小春追著她說︰「咱們挑對人了,買回來的四個丫頭、兩個小子都很受教,才幾天工夫許多事就能上手。」

「哦!」鐘凌敷衍。

見她這副模樣,小春、小夏齊齊轉頭,用眼光詢問阿六,阿六明明有幾分得意,卻裝得一臉無辜,聳聳肩,表現出自己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小夏追上去,勾住鐘凌的手臂說︰「小姐,今年還要做禮盒嗎?我們今天在布莊找到幾塊布,挺適合做袋子的。我想過了,趁鋪子還沒開,先把紙盒布袋給做起來,免得鋪子開了以後手忙腳亂,而且如果量夠多,還可以和布莊老板殺價,說不定可以一疋布從五百文錢殺到四百五十文錢……」

錢錢錢,又是錢……鐘凌的臉色比苦瓜還苦,直逼黃連,她的錢要從哪里來啊?

突地,她尖叫一聲,整個人趴到桌上。

她為什麼要穿越成鐘子芳,為什麼不穿成一棵搖錢樹啊,告訴她,為什麼?

因為沒錢所以心情不好,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吃不下飯,因為吃不下肚子餓得慌,因為餓得慌……過了子時,鐘凌還是睡不著。

她又寫信了,向上官肇澧投訴阿六多嘴,她告訴他,自己很可憐,全世界都在迫害她,連一個賣醬菜的老板都覺得她「誠善可欺」。

活生生、不折不扣的誣蔑,這話傳出去,天地不容啊!

可鐘凌不管,天不容、地不容又怎樣,只要澧哥哥站在她這一邊就足夠。

想起他,心微微放松,好像借高利貸也沒那麼可怕了。

寫完信,還是睡不著,她坐在小小的院子里仰頭望向滿空星辰,吸一口透心涼的空氣,企圖讓腦子更清晰。

問題尚未解決,她低著頭在院子里徘徊,院子小得可憐,走幾步就得折返一圈,她的心也小得可憐,被三千八百兩給塞得滿滿。

不夠,怎麼算都不夠,砸鍋賣碗也湊不齊三千八,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地方可以賣血?要不,她去試藥也可以,只要能夠賺到錢。

是,她想錢想瘋了!

突然她跳起來,朝那輪看笑話的皎潔月亮猛揮幾下拳頭,圈著嘴巴說道︰「嫦娥,給我下一場金子雨吧,有機會穿越回去的話,我一定求航天飛機去月亮載你。」

她瘋得徹底。

在屋頂上看笑話的阿六滿足了,輕輕一躍,跳回地面,昂首闊步地走到鐘凌面前。

他其實挺喜歡鐘凌的,喜歡她奮發向上、不屈不撓,更喜歡她不服輸的脾氣,因此他不介意為她駕車,為她做事,只是主子他……

對,他心疼自己的主子。

她名花有主、羅敷有君,主子為她做再多又有什麼用?連圍攻港縣在即,一听見她出事,主子便不管不顧,奔回秀水村,這以後……以後要是塵埃落定,主子會有多傷心?

因此他對鐘凌的感覺既矛盾又沖突。

鐘凌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嚇著,頓了下腳步,發現是阿六後,干巴巴地說道︰「阿六哥哥,這麼晚了,還沒睡?」

他沒回答,淡淡望她,眼楮里裝著不明所以的情緒。

鐘凌與他對視半晌,道︰「阿六哥哥,我知道你不開心,如果可以,你寧願和澧哥哥去港縣的,對不對?」

阿六微詫,她竟把自己給看透了?

雖不明白原因,鐘凌卻是清楚,這一路上他對自己有氣,至于生氣什麼?除了男子想建功立業,卻被困在自己身邊,辦一些瑣碎雜事之外,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做錯什麼。

「對不起。」她真誠地道。

阿六撇嘴,她這副樣子教人怎麼討厭得起來?又更氣了,因為他對她的矛盾再度升級。

寒著臉,他問︰「鐘姑娘擔心買鋪子的銀錢不夠?」

見他直話直說,鐘凌也直接把頭垂下。是啊!要不然咧,她年紀輕輕就得到更年期失眠癥?「我會想到辦法的。」她逞強道。

分明是外強中干卻還梗著脖子告訴他,自己可以撐得過,听了真教人不爽。阿六對她的討厭指數往均標走,喜歡指數往頂標調整,心情悶得更厲害。

他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遞到她面前,口氣不帶分毫感情。「這里有一萬兩,主子讓我帶在身上,預備姑娘有不時之需。這趟路進京,我花掉一百多兩,剩下的全在這里了。」

他的話像場及時春雨,瞬間滋潤了她這片干涸大地,頓時她全身充滿生命力,本應該客氣兩聲的,但是對不起,她沒心情作戲。

一把握住這些銀票,她再次向他確定,「這真是澧哥哥要給我的?」

要不然呢?嫦娥看她長得可愛,托吳剛送過來的?「嗯。」他勉強應聲。

好好哦,她感激感動感恩感謝,如果穿越是上天對她的懲罰,那麼上官肇澧就老天爺良心發現,親自為她送來的魔法空間。

鐘凌緊握銀票,兩顆眼楮閃閃發光,她喃喃自語,「澧哥哥,你是我的恩人、貴人、偉人、聖人,我會尊你挺你崇拜你,永遠愛你!」

什麼?愛你?!太、太、太不守婦道了,如果徐公子知道區區一萬兩銀子,就讓自己的未婚妻子愛上別人,會是怎樣的痛心疾首?

正常人听到這種話都應該唾棄幾聲的,他也應該生氣兩下,以維護良好的道德觀,不過……他有些不正常,在听見鐘丫頭說自己永遠愛主子時,居然比遠在天邊的主子樂得更厲害。

他決定速速回屋,寄出飛鴿傳書,把丫頭的話一五一十地傳給主子。

背過鐘凌的同時,他胸口那堵氣消失,笑容揚起,這一萬兩花得還真值!

有錢有勢好辦事,鋪子順利買下,不過剛過戶完,客香居果然就來找碴。

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宛如落水狗,開玩笑,人家的背後是誰?是四皇子!是皇帝的龍種,是朝廷當紅人物,踫到這種人不繞道走,難不成還把脖子洗干淨,送到人家刀口上嗎?

模模鼻子,悶聲吐大氣。這年頭,道理贏不了人,權勢才是好東西。

鐘凌鋪子到手,在阿六的協助下,工匠進駐,她想讓人蓋一座比老店更大的烤爐。小夏成天領著四個丫頭做甜點,也開始動手縫制禮盒用的外袋,小春帶著小伙子們學習如何賣糖賣餅、辦試吃會。

鐘凌則是一面盯著工匠蓋烤爐,一邊想著推出新產品的事。大家都很忙,忙著在十月中鋪子開張。

鐘凌不貪心,她只拿走二千兩,一再申明,等鋪子有收入,一定盡快還錢。

因此她花錢不敢大手大腳,殺價依然是買賣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即使阿六表現出一臉不耐煩。

這天鐘凌和阿六到章氏鋪子訂禮盒,當老板看到鐘凌從井風城帶來的精致禮盒,起心動念,盤算著年關將近,家家戶戶多少要送禮,如果自家鋪子能做出這種盒子,肯定能大撈一筆。

他揚起眉頭,笑問︰「姑娘,你這盒子是哪家鋪子做的?」

一句話,鐘凌看出他的打算,京城人的腦子動得快,一下子就想到賺錢頭上,不像井風城商家,游說老半天人家才勉強接下這份工。

「是我做的,我的鋪子十月就要開張,想訂五百個盒子,不知道老板需要多少天才做得出來?」

「這不好做,得用薄木片一片一片接起來,外頭再沾上棉布,光這切切割割的工夫恐怕得花上十幾天。」

「不需要以片片拼接,如果老板決定接下這份活兒,我可以教老板怎麼用一整塊薄木片以折疊的方式折出盒子,在工序上會簡省許多。」

「真的嗎?小姑娘。」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們得先把盒子的價錢敲定,再來談其他。老板您說說,做這樣一個盒子得多少錢?」

「至少要二百二十文錢才做得起來。」

鐘凌面上一凝,知道人家這是存心開高價讓她殺,沒關系,這幾天她殺價功夫精進,不會當冤大頭。

「這樣啊,老板開的價碼比之前兩間要高得多……要不,阿六哥哥,咱們多找幾家店再比比。」

又來了,不過是幾文錢的事,需要這麼費精神演嗎?阿六扭頭往外走。

章老板見狀急忙喊住鐘凌,「小姑娘,這價錢可以再討論討論,你先別急著走。」

背著老板,她拉起一臉奸計得逞的詭笑,正了正表情後,才緩緩轉身。

章老板道︰「小姑娘,之前那家鋪子是怎麼開的價?」

「有一家說,每個盒子算我一百二十文錢,另外再給我一百兩,但我不得向別人透露盒子的做法,以後這盒子就是他們的獨門生意,沒有人同他爭搶。還有一家開價一百五十文錢,也是要我除了他這里,不得讓別的店家做同樣的盒子。

「章老板這里是第三家,做事總得貨比三家,我也不同您討價還價,您直說了吧,能成交的話我的盒子就在這里做,五百個是第一批,以後還會有第二、第三批,不能成也沒關系,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她嘴巴上說得客氣,但口氣卻擺明買賣不成?行,日後就是陌路人。

他猶豫好一會兒,細問道︰「姑娘沒哄我,真能用一片木片,折疊做出這樣的盒子?」

「我的鋪子馬上要開張,還有許多雜事要辦呢,哪有時間哄章老板?」

「好吧,我幫姑娘做這盒子,每個一百二十文,另外我給姑娘一百五十兩,這門技術就算是章氏鋪子的獨門活兒,姑娘可不能再教別人做。」

「成!就這麼說定,倘若與章老板合作愉快,以後我還有各種形狀的盒子要做,到時還得章老板幫忙。」鐘凌預先賞個甜頭,給對方嘗嘗。

「還有其他的?」章老板喜出望外,看著鐘凌的眼神像是在看金山銀山。

「是,六角、八角,雙層、三層盒……多著呢。」

輕輕松松一句話,鐘凌把章老板的心給吊上了,他再不敢小看這位姑娘,恭恭敬敬寫下契約,再恭恭敬敬把人往外送,那神態和送老佛爺差不多。

事情辦妥,走出鋪子,鐘凌滿面得意,揣著懷里的銀票,對阿六說︰「這里可是京城呢,什麼東西都貴上一、兩成,但這盒子硬是比井風城便宜三十文錢,厲害吧。」

阿六覷她一眼,不吱聲,為三十文錢開金口,浪費!

鐘凌不介意他的態度,自顧自往下說︰「阿六哥哥,鋪子開張後,我能不能把現在住的宅子給退了?」

「退宅子?」他不想說話的,可這事兒大了,宅子退掉,往後要住哪兒?

好像知道他的疑惑似的,鐘凌道︰「以後我們搬到鋪子樓上,那里有四間房,四個丫頭一間,兩個小子一間,我和小夏、小春一間,另外一間給阿六哥哥住,這樣一個月可以省下十兩銀子,不少呢!」

瞧,誰都委屈了,就沒委屈他阿六,她對他夠真心誠意吧!

省十兩?阿六翻白眼。對不住,那宅子是二十五兩一個月,他開口十兩是想息事寧人,免得听得她心肝兒疼。

「鋪子樓上的房間小,三、四個人住一間連轉身的地兒都沒有。」

「反正大家都在樓下忙,房間不過是用來睡覺,住那麼大做什麼?」

阿六懶得跟她爭辯,一句話堵住她,「我已經交出一年的房租。」

「一年房租?」她驚叫一聲,「不行、不行,得退回來。」一百二十兩耶,那可是一筆大錢,她演老半天戲,才從章老板口袋刮出一百五十兩,叫她轉手贈人,那不只是心肝兒疼這麼點小事。

「屋主已經回老家不在京城,真不想住的話,那銀子就打了水漂兒。」

開玩笑,主子回來,發現自己讓她住在鳥籠里,不打得他滿頭包才怪。

「這樣啊……」她很無奈,卻也只能認下。

一路無語,卻還是打起精神,往各家鋪子鑽,她訂了模具、烤盤、包裝油紙……零零碎碎的東西,回到宅子時,時間已經不早。

幾個丫頭在廚房里忙著做晚飯,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兩個小子待在後院砍柴,宅子不大,說笑聲傳來,讓鐘凌有種回家的感覺,抿唇,要是娘和阿靜也在就好了。

鐘凌不會取名字,家里已經有春夏秋冬、冰冰暖暖,四個丫頭就喊香香、濃濃、美美、味味,兩個小子叫阿興、阿隆,一邊是香濃美味、一邊是生意興隆,都是年輕人,十幾天相處下來倒也熟悉得像家人。

鐘凌走進廳里,小春正在替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添茶,頻頻勸她多吃一點,滿盤子的餅干,全是「香濃美味」的練手作品,做出來的東西已經似模似樣了,古代女人就是厲害,成天干活兒,廚房事難不倒她們,這點二十一世紀的女人拍馬都追不上。

小春頻頻勸著,但小姑娘靦腆,遲遲不好意思動手。

小夏見鐘凌回來,連忙起身說︰「小姐,今兒個有位大娘昏倒在咱們屋子前,我們將人給抬進來,問清楚,這才曉得是餓著了,小丫頭叫作青兒,是昏倒的大娘的女兒。」

鐘凌皺眉,不是才說皇帝才干精明?不是說這些年無旱澇,百姓豐衣足食?澧哥哥說過的,要不是那些個想當皇帝的貴公子、貴老爺們鬧事,朝堂臣官好當得緊。

這麼好的太平盛世,怎還有人「餓著」?

小春推推青兒,頻頻給她使眼神,她們給人家打過包票,說她家小姐既有能耐又有好心腸,只要能說動小姐,昏定能留下來。

青兒轉身,朝鐘凌屈身一拜。「小姐,我叫青兒,我娘姓杜,名蕊娘,求小姐發發好心,收留我們母女。」

迎上青兒的視線,鐘凌腦子里「轟」的一聲,那是看到俊男美女的標準程序。

太漂亮了,抓去韓國當小童星,肯定會紅到不行,才幾歲啊,就美到讓人想啊嗚,大喊幾聲,長大還得了?別說男人,恐怕都有女人想為她轉換性向,改當蕾絲邊。

這種容貌放在未來,鐵定是呼風喚雨、嫁入豪門的大好命,但擺在這里就難說了。

家世好的,進宮當娘娘,幾百個人搶一只「龍柱」,拚的不光是容貌還有腦袋,命好命不好得看發達程度;家世爛的,被賣被拐地往青樓里頭一擺,吃穿也不算壞,但那行業不靠譜,就算賺到金山銀山,還是得學會游泳,否則走到哪里都會被口水淹死。

青兒見鐘凌久久不說話,疾奔上前,垂頭跪地,再重申一句,「求小姐收留我和娘。」

「你爹呢?」

「我爹過世了,才出殯不久,就听見大伯父和大伯母私底下商議著,想把我娘嫁給他的上司為妾,還要將青兒賣入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知悉這件事後,我和娘想辦法逃走,卻被大伯父發現,給抓回去痛打一頓,大伯母派兩個婆子日夜守著我們,直到前幾天一頂轎子上門,要把娘給抬走,娘趁機讓我偷偷鑽進轎子里。

「出府後,我們刻意挑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鬧騰起來,我們下了轎子,對著往來行人控訴大伯父的惡行惡狀,人越聚越多,許多好人上前替我們說話,還質問來接娘的嬤嫂為何強搶良家婦女,我們這才趁亂逃了出來……」

說到此,青兒哽咽不已,連日來的驚惶恐懼在此刻爆發,第一聲啜泣出籠後,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小春見狀,忙把青兒拉起來,扶著她坐在長凳上。

雖然她說得不清不楚,但鐘凌能夠理解,當時情況有多危急,無人接應,兩個婦孺要在眾目睽睽下逃走談何容易。

小夏見青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補充道︰「小姐,她大伯父是個九品主簿,官不大,但好歹是個官,要是咱們不幫忙,這對母女真要淪落到那些骯髒地方。留下她們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可是兩條鮮活的性命吶!」

小春也插話,「是啊,青兒的爹是個秀才,青兒能文識字,多少能幫鋪子一點忙,青兒的娘有一手好女紅,咱們不是要做禮盒袋子嗎?等鋪子開張,大伙兒都要到前頭那邊忙去,怕是沒空兒做袋子,有青兒和青兒娘在,咱們就不慌了。」

「小姐,青兒娘很可憐,听說她娘家在秀水村隔壁,要不是娘家的哥哥嫂嫂日子不好過,她們也想回去投奔,就看在同鄉人分上……」

鐘凌滿臉無奈,一人一段,講得好像她滿肚子鐵石心腸。她左手橫擺,掌心攤開,右手豎起,手指頂在左掌心,做出一個stop的動作,橫掃眾人一目光,「停,我有說不留人嗎?你們一個個弄得我好像鐵血宰相。」

「所以小姐肯留下青兒?」

「你們都說成這樣,我再不留人,不就成了沒心沒肝沒肺?」

小夏笑著在鐘凌身上撒嬌,「不要這樣說嘛,還不是看小姐最近連幾文錢都摳摳省省的,眼下要多兩張嘴巴吃飯,誰曉得小姐能不能允?」

看來她的小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沒辦法,一文錢逼死英雄,何況是她這個小丫頭,這陣子大伙兒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借來的,能不摳省?

「小夏你搬過去和小春住,先騰出一間屋子給青兒母女,等鋪子那邊弄好,我讓阿興、阿隆搬過去,你們再分開住。」

「是,小姐!青兒,還不快謝謝小姐。」小春推推愣住了的青兒。

青兒回神,急急往地上一跪,不停磕頭。

鐘凌上前將她拉起來,小夏忙去擰來巾子讓她淨臉擦手。

望著她姣美的五官,鐘凌不勝欷吁,在這世道里,沒有男人護衛,女人擁有美貌不是件好事,上輩子的阿靜和鐘子芳不就因此才被王水木給賣了?

她對青兒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女人何嘗不是,以後別動不動就跪,姐姐和你一樣沒爹,我連娘都沒有了,咱們如果不比別人勇敢堅韌,沒有人會給咱們活路走,天底下沒有那麼多貴人,未來的日子要過得安好或崩壞,全看你自己怎麼做。」

青兒用力說道︰「我明白的,青兒會好好干活兒,給娘過好日子。」

鐘凌把盤子推到青兒面前,遞給她一塊幸運餅,「吃點餅干吧,餓好幾天了吧,不是姐姐自夸,我這里的糖果餅干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青兒點頭,接過幸運餅,掰開,里面的紙條露出來。

餅干里竟然有紙條?有趣極了,她拿起紙條細讀,「否極泰來、福壽安康。姐姐……」

鐘凌指指外頭那扇大門,道︰「瞧,多準!所有的壞運全擋在外頭了。」

雙眼閃著感動,青兒低聲道︰「謝謝姐姐。」

幾天後,上官肇澧收到一「疊」信,那堆信里鉅細靡遺地描述了鐘凌的小氣。

小夏說︰小姐真過分,竟把做壞的餅干給咱們當飯吃,甜的飯、咸的菜,怎麼吞得下去?

小春說︰主子,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銀子貼補?小姐那雙鞋子都穿出洞了,還舍不得做一雙,那模樣哪里像老板,也就只贏街邊乞丐兩分。

還有更可惡的,小姐沒克扣大家的用例,卻克扣自己的,她舍不得燒炭,夜里凍得睡不著,早起還咳上好幾聲,每次勸,她都說天氣暖得很,燒炭會熱得睡不著覺,騙鬼呢,哪里會熱啊。

小春、小夏是他的人,武功不頂好,但勝在機靈聰慧,當初鐘凌要買丫頭,他就把這兩個人塞過去,她們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就算不大富也小有積蓄,這段日子要不是被苛待得緊了,她們哪敢在自己面前抱怨鐘凌。

讀過她們的信,肇澧心疼、不舍,明明給她留那麼多錢,她在儉省什麼?不行,得寫封信回去好好叨念她。

阿六的信寫得更嚴重,那已經不僅僅是抱怨了。

阿六說鐘凌帶著他天天出門買東西,理由是他很好用,只要殺價不成,就讓他擺出一張死魚臉,上回的烤盤做得不滿意,鐘凌想退貨,店家不肯,就要求店家降價,店家也是個硬脾氣,她居然叫阿六當眾把一錠銀子捏出指印來「恐嚇」對方,他苦練多年的大力金剛指是用來討價還價的嗎?如果師父知道他做這種事,肯定把他掃出師門!

阿六說他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面子加里子,如果主子再不讓他到軍營里,他一定會死于脹氣——他快被鐘丫頭氣死了。

上官肇澧看著信,想象鐘凌和人討價還價的表情,笑容把他的嘴角從臉頰拉到耳際。

最後,他打開鐘凌的信。

她告訴他,很喜歡他的幸運餅干,每天清晨看見窗台邊的餅干,就像喝下一碗十全大補湯,突然間生出無數信心和力氣。

她說了很多的謝謝,說如果沒有他,穿越于她就是一場災難。

鐘凌說如果喜歡可以用尺量,那麼她對他的喜歡,必須搜集天燁皇朝所有的尺,才能量得清楚,她說如果喝一杯水可以減少對他思念,那麼連海水都喝干了,才能解除她的思念。

她的信讓他的心熨貼得緊,不過信末卻流露出她極力隱瞞的小氣。

她問他用多少錢買通小春、小夏做幸運餅,還問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雇用自己,她很樂意為自己創造驚喜。

照舊,鐘凌的信他一讀再讀,讀到把每個字句都刻進腦海里,他方肯歇手。

走出營帳,他的笑容至少還能維持一個時辰以上,阿大、阿二……幾個長年跟在他身邊的,清楚明白主子喜歡的那位姑娘又捎信來,才幾天啊,都第幾撥信了,不曉得是小姑娘愛寫信,還是主子硬逼著人家寫信。

「阿二,你回京城一趟。」上官肇澧轉身,目光一掃,掃中輕功最好的阿二。

「是,主子。」他說完,等著主子繼續吩咐,但主子卻像傻了似的,自顧自地笑著,什麼話都不說。

阿二偷看一眼阿大,阿大只好硬著頭皮,打斷主子的夢幻微笑。「主子,您讓阿二回京城做什麼?」

「到羽裳閣買十套衣服、十雙鞋子,再買兩百斤銀霜炭給鐘姑娘送去。」

啥?戰爭在即,主子居然讓他回京買小姑娘的衣服鞋子加木炭?主子是瘋了,還是刻意羞辱他?!

阿二愁起雙眉,支支吾吾地問︰「主子,這個時機,似乎不大對?」

板起臉,夢幻笑臉變成修羅怒顏,上官肇澧寒聲問︰「為什麼時機不對?」

「主子,這時候大家都忙……」

阿二預備苦口婆心勸上一場,沒想到主子根本不讓他把話講完,聲音更冷了,「你很忙?行!我自己去。」說著,他果真轉身前往馬場。

不行啊,四爺很擅長剝人皮的呀!

阿二趕緊施展輕功,這輩子他發誓自己沒有這麼快過,他飛快擋在上官肇澧面前道︰「稟主子,我馬上去!」

「咻」的一聲,阿二轉眼無蹤。

上官肇澧滿意點頭,阿六的大力金剛指都可以用來討價還價了,阿二的雲蹤腿為什麼不能用來買新衣新鞋?

阿大幾個面面相覷,長嘆,美色誤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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