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 第六章 用人的簡單原則

作者 ︰ 陳毓華

「魏子,把人叉走!」

芮柚紫卻是已經不想再見這老太婆的臉,也不稀罕她的膝蓋是硬骨還是軟骨。

桃姑姑咬牙又求,「小姐,奴婢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這樣翻臉不認人!」

「我就是翻臉不認人,你當如何?」什麼苦勞,就辦妥一件小事,就拿來說嘴了,還要不要臉?!

這婆子既然不願相安無事過日子,妄想對她比手畫腳,自己又何必每天面對一張厭棄自己的臉。

「你不能趕我走!」桃姑姑大喊。

「哼,我不能趕你走?」芮柚紫斜睨她一眼,冷嗤道。

一股無形的寒意像瓢冷水,直潑到桃姑姑心里似的,令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氣勢頓時竭了。

「叉出去!」芮柚紫沒有二話。

魏子個子雖小,力氣卻挺大的,他把桃姑姑叉出思過院大門,砰的一聲讓她吃了閉門羹。

芮柚紫和桃姑姑的對話不只回雪和魏子都听見了,就連後門外攔著來送柴火的月牙和趙森也听得一字不漏。

回雪不是沒見過小姐雷厲風行的手段,但是她也知道,見主子給了好臉面就不知自己姓什麼、叫什麼的奴才是該敲打的。

「我這里不需要吃著我的飯心卻向著別處的人。」她問過回雪,昨兒個她不在思過院的那半天,桃姑姑都做什麼去了。

回雪說桃姑姑那半天也不在思過院,直到午時末才匆匆回來,問了也不說她忙什麼去,整個神秘兮兮的。

忙什麼去了?可想而知,是向某個她忠心的人稟報她出府去的事。

嫁到人家的眼皮子下面,怎麼瞞?甚至還給她安了個眼線。

不過,她也沒想過能瞞一輩子,頂多只抱著僥悻的心態,能瞞多久算多久,至于事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搶,只不過出了門而已。與其任人宰割,她不如執刀先宰了這個身邊的害蟲。

這些藏污納垢,她在大宅里的時候,拿這些人沒奈何,如今被晾在這,身邊放著一只不知道何時會反過來咬她一口的蟲,戰戰兢兢過日子,不如干脆摘了干淨。

芮柚紫收起眼中的凌厲,揚聲道︰「我們干活吧!」

主子都要親自下田了,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魏子進灶間修灶台去了,芮柚紫帶著回雪選了一塊向陽的地,一把鋤頭,一支小鐵把和一個澆水桶,開始整地。

幾個人都動了起來。

沒想到墾地是件苦差事,院子的土硬得跟石頭一樣,還不時挖出大小石頭,藥柚紫這才發現,種菜,大不易。

「夫人,這小子說是您吩咐他送柴火來。」後門吱的一聲打開,趙森那魁梧又帶頹唐的身軀後面站著擔著兩擔柴的月牙。

「讓他進來吧,有勞你了。」芮柚紫拭了汗道。

趙森今日身上仍舊帶著微微酒氣,一身稱不上干淨的粗衣布鞋,但眼神不亂,甚至帶著兩分清澈。

他往日所見,皆是空有美麗外表,內里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女子,但是這個他本來沒把她當回事的郡王妃,剛剛一席話听下來,她有自己的準則和想法,也有著常人沒有的胸襟和心懷,又不似一般閨秀,頗有一番鐵腕作風,叫人情不自禁對她另眼相看。

月牙今日還是穿著補丁的短打,但顯然已經盡量穿上家里最好的衣服,力求整潔。

他按照回雪指示把柴火放到雜物間去,也把蔬菜魚肉拿到灶間,又看了一會兒魏子的活兒,心里雖然略感失落沒能見著那位公子的面,但從雜物間出來,卻被微微佝僂著身子,垂著頭在院子和芮柚紫講話的婦人給嚇得魂飛魄散。

「娘,您怎麼在這?!」他三步並兩步上前,看著出門前還允諾他要好好待在家休憩的母親,再抬眼看了芮柚紫,先是露出極為奇怪的表情,接著是張大了嘴,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完完全全呆在原地。

她……她是昨天的恩人嗎?!

恩人不是俊俏的男子?!

「民婦是偷偷跟著孩子的後面來的,請小姐原諒。」婦人可沒看到兒子的天人交戰,她一眼就認出穿著怪異服裝的芮柚紫正是昨天那位公子。

她是已婚婦人,怎麼可能分辨不出扮男裝的女子和真正的男人的差別。

「大娘應該在家休息,怎麼出門了?」一下被認出來,芮柚紫眼里帶了一絲微微的訝異。

段氏雙膝跪下,伏在地上,聲音顫抖,但斬釘截鐵的說︰「那孩子昨晚都跟我說了,他偷了小姐的錢,那孩子早年喪父,民婦教導無方……讓他……讓他做出雞鳴狗盜的事情來,」她神色激動,話說到這里,已經眼淚汪汪,「民婦願意替我那孩子做牛做馬,償還小姐所有的損失,小姐心胸寬廣,求您放他一條生路。」

月牙的臉上又是羞憤又是慚愧,放下扁擔,靜靜的跪在段氏身邊。

「我孩子雖然不肖,唯一的優點就是從不對民婦撒謊,小姐寬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民婦不能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所以偷偷跟在月牙後面尋了來,驚動小姐,還有這些錢,民婦萬萬不能,也沒有那個臉收下……」她一時語噎,竟是再也說不下去,從袖子掏出一個小錢袋,那是芮柚紫昨日給月牙的錢袋子。

芮柚紫凝神看著面前這對母子,雙唇抿著一個不自覺好看的弧度。這段氏看起來並非粗魯無知的婦人……

「大娘,月牙偷我的錢是事實沒錯,但只要是人,孰能無過?重要的是能重新做人,他有心悔過,我自然給他機會,這錢是我讓他帶回去的,錢不是白收的,我讓他替我辦事跑腿,您就安心收下來。」

「小姐大恩大德,民婦無以為報。」說著,她給芮柚紫磕頭。

「月牙,扶著你娘起來。」她畢竟是現代人,骨子里擁護人權的觀念里直覺人就是平等的,不存在什麼尊卑貴賤,她也知道若一開始就阻止段氏下跪的舉動,不知道還會引起什麼後續更激烈的舉動,所以跪讓她跪了,這會兒讓她起身,想來這事到這里也算了了。

段氏抖簌簌的讓月牙將她扶起來,柔和的五官因為消瘦和鬢邊幾綹白發,看起來比同樣年紀的婦人還要憔悴,要不是這一兩天的幾頓飯吃了個飽足,她連從口袋胡同走到這里來的力氣都沒有,而這一路,看起來也已是拚盡她所有的氣力,見她這會兒雖然讓月牙攙扶著,雙腿卻是直抖著,只怕他一旦放手,她就會癱軟下去。

「回雪,去拿把凳子出來,請大娘坐。」芮柚紫是見過她昨日臥床虛弱的模樣的,她很佩服一個母親為了兒子這麼拚命,這是發自內心真心實意的親情,即便不動容,也令人感動。

「不……」段氏推辭無用,回雪快手快腳,一轉眼就拎了一把凳子出來。

段氏從未被這樣對待過,她一生坎坷,吃盡苦頭,為了把唯一的孩子養大,無論旁人的冷眼還是難听話,甚至更無理的對待,她都受過,芮柚紫這種平等開朗的態度,讓她枯槁的心幾乎要因為這一點人與人之間的溫暖活了過來。

芮柚紫朝她招招手。「大娘坐下說話吧。」

段氏哪敢。「哪有小姐站著,民婦坐下的道理。」

「我們家小姐從不來那套虛的,她請您坐,您就甭客氣了。」回雪輕扶著她坐下。

段氏這才小心翼翼的在小圓凳上側身坐下來。「謝謝姑娘。」

她這一坐,芮柚紫更加高看了她一眼,與人對談,坐臥行走,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教養風度,這段氏一看就是生活極為窮困潦倒的那種人,可看她的談吐行事,絲毫和粗魯沾不上邊。

在看了眼母親雖然坐在凳子上,卻沒敢走開的月牙,芮柚紫感覺到他的孝心,她也不介意多做一些。

「給大娘倒杯熱水來。」

段氏從口袋胡同拖著病體走到這里來,應該流了不少汗,她身子差,得補充水分才是。回雪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什麼要對一個婦人這麼客氣,還是伶俐的從爐子上倒來一杯溫度適當的水。

段氏感激不盡的一口一口把水喝光,眼楮不禁有了一點淚光。

芮柚紫自認不是什麼善心的人,不過她分得很清楚,受人點滴,她會涌泉以報,對方若不當她一回事,她也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段氏給她的印象不錯,她自然願意多做一些,見她那模樣,心中一軟。

「大娘來得正好,我正想到一件事要請教您,我和我的丫頭從來沒做過體力活,一個、兩個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如大娘教教我如何開墾出兩壟菜地,怎麼種菜,可好?」

「這容易,不過……小姐能住這麼大的房子,出手也大方,身邊還有人伺候,哪里需要自己做這等粗重的活兒?」這矛盾令她好生費解,昨日她身邊也跟著一個小廝啊。

此等做派,不都是有錢人家才會擺的派頭?

「不怕大娘笑話我,我只有外在還可以騙騙人,里子里,是個被夫家見棄,失寵的女人,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都得自己張羅。」她語調輕柔的道,眼里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既不是自卑,也不是怨恨,更沒有嘲弄和自憐,更多的像是擁有無法形容的開闊、自由和自在。

「真令人想不到。」段氏怎麼都想不到事實竟是如此,頓時同情心大起,對她女扮男裝外出的事情萌生出諒解,又把錢袋子拿出來,「這個請小姐一定要收回去,否則民婦會良心不安。」

「大娘,我據實以告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這不是我的初衷,錢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往後我需要月牙幫襯的地方多的是,您這不是想堵住我的口,好讓我都開不了口吧?」她說得俏皮,把段氏的面子都顧到了。

「哪里是,」段氏被芮柚紫逗笑了,「民婦知道了,」

她已經休息一小陣子,喘過氣來,力氣也回來了。「牙兒,你搬石頭,娘鋤地。」

她這會兒不讓芮柚紫拒絕,堅持要下地。

芮柚紫眼珠一轉,「鋤地這活兒不如托趙大哥來吧,趙大哥看起來人高馬大,力氣十足,鋤這地對他來說肯定只是小菜一碟。」

趙森本來只是無聊瞧著這幾個女人能弄出什麼玩意來,可完全沒想到要摻和,不料躺著也中槍,瞧著這群殘兵弱將,弱的弱、小的小,他氣悶的很。

「關我屁事!」

「我會釀酒,還是趙大哥沒喝過的烈酒。」知道一個人喜好什麼,就像在驢子前面掛上紅蘿卜,以誘之,是最好的誘餌了。

「簡直胡說八道!」她好歹是個郡王妃,會的是琴棋書畫,護蘭煎茶吧,釀酒?最好是啦!

他完全不信。

昨晚吃了人家半只蹄,轉眼就來討回去,他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得午餐,呸呸呸!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果然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芮柚紫也不解釋,只見趙森臉色不善的接過鋤頭,他心里嘀咕的是,往後這個女人就算送天仙瓊液來,他也不喝,喝的人是小狽!

趙森一個人用雙手加上一把舊鋤頭,花不到兩個時辰就墾出一片整齊又有排水設計的田畦。

段氏發現院子那兩棵百年老樹下的枯葉下有一層又一層的厚厚腐土,那可是養菜種地的好肥料。

她讓趙森去把那些爛泥葉挖來埋進土里做肥料,埋了肥料又在上面覆了層土,把地平整好後,這才開始挖坑埋菜籽。

回雪亦步亦趨的跟著,隨時遞上一點東西。

「大娘好厲害,怎麼會知道腐土可以拿來當肥料?」

「柴灰、池塘挖出來的泥都是能肥田的好東西,比糞肥還要好用。」

回雪一個勁的點頭,她還沒有被賣進芮府當奴婢以前,家境也算小康人乂親開了家雜貨鋪,生意興旺,因為不是莊稼戶,天天去市集買糧食吃,下地這種農事,壓根不會,後來母親和小弟接連著病了,看遍大夫,父親無心生意運作,又讓人騙了一大筆錢,屋漏偏逢連夜雨,無法可想之下,只好把她賣了。

她並沒有怨,女兒的功用就是這樣,弟弟才是父母親的倚靠和未來。

終于菜都種上了,段氏高興可以為芮柚紫做點事,心情愉悅的讓月牙扶著回家去了。「娘瞧著那屋里頭在修灶台,你趕明兒個早些過來,也幫把手吧。」

「是的,娘,孩兒知道。」

一連幾天,月牙听他娘的話,每日清晨把柴火和蔬果送來之後便鑽進灶間給魏子打下手,拉水線、砌磚……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少年一邊抬杠一邊干活,倒也不馬虎。

在這種看起來不是很可靠的情況下,三眼灶台居然提前完成了,就連地面也換上石頭拼接的地板。

芮柚紫在廚房轉了一圈。

嶄新的石頭灶台結實不說,還有三個灶口,可同時做許多事,灶台上面有一個窗戶,正對著門,炒菜時門窗全開,油煙很容易排出去,灶牆上砌著兩個小癟,下層放油鹽糖醋醬佐料,上層放油燈,灶牆的一邊靠著房牆,砌的是一條煙道,直通屋頂。

魏子有些不明白家里就這幾張嘴,為什麼要蓋這麼大的灶台,他哪知道芮柚紫另有打算。

「魏子,干得好,這個月多給你兩吊月錢。」她很滿意成果。

她是把回雪和魏子當心月復手下,希望盡量做到賞罰分明,用錢打點即便俗氣,卻是最有用又最簡便的法子。

「謝主子賞。」魏子笑開了花。

至于月牙,她並沒有再給金錢,她要看看這個少年堪不堪用。

在思過院,她用得著的人只有回雪和魏子,人手實在太少了,不夠用,她還需要能讓她信得過的人。

她本不是個有野心的人,不求富貴,不需要太多的錢,夠花就好,但是出府一趟,她也悲慘的發現,在這男尊女卑的封建世道中,女人要光明正大的出門掙錢,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往後她要做的事,非得要有個在府外替她經營的人不可。

暫時拋開這些,她吩咐月牙去打一瓶水酒回來。「越便宜的越好。」

雖然不解芮柚紫買酒何用,拿了錢,他很快把劣酒買回來。

芮柚紫讓他們都下去,自己一個人在嶄新的灶台上忙碌了起來。

她用了小小的偷吃步,兌現她的諾言,一個半時辰後讓魏子給趙森送去一小壺的竹葉青。

不是她小氣,而是一瓶水酒只能提純出一小壺出來,而且她認為,東西貴精不貴多。那天晚上,他們便用新灶、新鍋、新鏟吃了一頓來到思過院後自己煮的第一頓家常飯,

就算回雪的手藝真的很普通,菜色也就烤肉大蔥熱餅子、香油拌蘿卜絲,還有一樣素炒茄子,但幾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過飯,芮柚紫自己舀水漱洗一番,也吩咐他們把大門上鎖,不必值夜,都去休息,自己也就寢。

對于這個晚上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沒有網路,沒有電腦、電視的年代,她手頭上可以打發時間的兩本書早就翻膩了,再加上難得勞動了一天,不如早睡早起,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活過今日,才能見到明天,是吧、是吧,早睡早起身體好。

她自我安慰著。由于累了一天,頭一挨上枕頭就睡熟了,沒听著屋外忽然下起淅瀝瀝的小雨。

一層秋雨一層寒,幸好,白天還不算太冷,瞧著外面的天,芮柚紫起床後自動的套上一件夾衣和小襖,長發綁成馬尾,簡單漱洗,便踏出房門來到灶間。

「小姐剛醒,怎麼就出來了?秋天風涼,小心受寒。」回雪正把蒸籠里的饅頭拿出來,一見主子出現,開口就是關心。

「小避家婆,盡嘮叨我,你就穿一件夾衣,里里外外走動,要是招了風寒,頭疼腦熱的,別找我哭訴。」

「我這不是為了要干活方便。何況,奴婢身子好得很,很少生病。」回雪瞪大眼楮看著芮柚紫,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她這位主子真是越來越不一樣了,以前表面上除了脾氣壞一點,對下人苛刻了點,心胸狹窄了點,所有女人會有的毛病她也都有,可自從來到這個院子後,是風水養人嗎?之前那些台面上的事情都沒有了,只是暗地里做的都是些驚世駭俗的事。

「小姐,奴婢的心髒不太好啊!」她撫著胸道。

「方才是誰說她是鋼鐵人的?」芮柚紫瞥了眼她憋得通紅的臉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一臉壞壞的笑容,暗忖,逗這丫頭真是開胃。

回雪聞言錯愕的看著芮柚紫。

「小姐,鋼鐵人是什麼?!」

汗,她又把這時代沒有的東西拿出來說,這些日子頻頻出錯,真該打!

「鋼鐵人就是這個!」她挽起窄袖露出胳膊上硬擠出來的「小老鼠」。

「小姐,現下是白天,您怎麼可以在光下化日下露出肌膚來?」她家這位主子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得到她想要的效果,芮柚紫立刻改變了話題,溫柔的道︰「我去舒展一下筋骨,早飯好了再叫我。」

回雪被芮柚紫那溫潤的聲音和表情迷惑了,這院子里的主子發話了,她哪能不趕緊張羅。

「就剩下一道菜,奴婢馬上就好了。」

芮柚紫打開廳門,這時旭日初升,遠山雲霧繚繞,濃淡有致,她看了不禁心情大好,拿起昨日就準備好的長繩,準備做一些晨起運動。

在思過院,天高皇帝遠,她不用刻意去遵守那些古代加諸在女人身上只有越來越多,不會減少的規矩,而且在這里她是老大,她想跳繩,沒人敢說不成。

根據《酉陽雜俎》的記載,在唐朝就已經有這種運動,過去的人稱「跳索」或「跳百索」,就算被魏子還是其他人看見,她也有話可說。

跳繩的好處多多,腳是人的第二個心髒,健康的根源就是要使用雙腳,所以跳繩既能減肥,對于提高人體的彈跳能力、協調能力、靈活性及耐久性都有促進作用,而且無論性別年齡,人人都可行。

沒想到她剛跳了沒幾下,趙森和魏子嘀嘀咕咕的一起從院子的轉角處走了出來。

院子沒有死角,兩人都看見了從來沒看過的景象,簡直是立即把宛如西紅柿的臉往另一側偏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听,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足足把這四字箴言當成男戒在心里念了千百遍。

兩人就算無意中窺見,芮柚紫可是主子,這是大不敬啊!

今日的芮柚紫幸好穿得寬松,又在外頭多穿了件小襖,雖然把防範措施都做了,但是因為跳繩動作,這年代沒有鋼圈,怎麼也阻擋不了小胸脯一下一下的跳動。

芮柚紫也發現自己不妥當的地方,放下繩索,拍拍身上看不見的灰塵,咳了聲。

要不是地下沒有洞,她簡直想學鴕鳥把頭埋下去。

年紀大其實也有好處的,那就是臉皮厚,趙森一听到芮柚紫輕咳,馬上回過神來,給芮柚紫請安。

這完全不像他這種有著剛烈傲骨的人會做的事。

魏子也回過神來,趕緊給芮柚紫請了安。

「主子,趙大叔厲害啊,幾下功夫就把雞舍給蓋好了。」魏子的聲音像被雞蛋給噎住了似,可見他還沒從方才的「美景」回到現實。

「有勞趙大哥了。」

趙森靦腆的開口,「哪里,舉手之勞而已,小人還要多謝夫人賞賜的酒,但不知那酒可有名稱?」

那一壺酒味道香醇,讓他喝了驚為天人,他這輩子從來沒喝過這麼烈的酒,入喉濃烈,就像一盆烈火沿著腸子燒進肚子里,對于肚子里養著酒蟲的他來說,此酒只應天上有。

扼腕的是,那酒太少了,少得只夠滋潤喉嚨,根本不過癮,煎熬了一晚,通常這時間還在酒鄉還是夢鄉的他,眼巴巴的就來了。

「那酒叫天外飛仙。」某人很隨便的取了個名字。

「往後有任何需要用到在下的地方,請夫人盡避吩咐。」刀里來火里去的死士生涯,讓他這一生從沒有向人腆過臉要過東西,這種話,絕無僅有的從曾是雒邑王朝八百死士的大統領口中說出來,重若泰山。

所幸他以前的主子不知道他會為了一瓶酒折腰,否則真的會去撞牆。

此刻的他哪還記得昨日的咒天發誓,說要如何如何撇清和芮柚紫的關系,再也不吃她任何東西。

「趙大哥言重了。」她沒有刻意收買趙森,只是她身邊能用的人實在少得可憐。她用人的原則很簡單,不能負責的不能隨便交心。

每個人都有弱點,芮柚紫頗能了解,杜甫曾說性豪業嗜酒,嫉惡懷剛腸,意思是說像我這種人呀,特別剛直不阿,沒別的愛好,就愛喝兩口。這是他對自己的總結,芮柚紫覺得這總結也能套用到趙森身上。

這時代的酒精濃度不算高,她在其他水酒的基礎上做了提純的處理,處理得好自然能獲得比較高濃度的蒸餾酒。

其實她要月牙買來的劣酒可能連啤酒的酒精度數都不到,提純起來也比一般的酒烈上一些,還稱不上最好的,想喝全天下最好喝的水酒,自然是要讓人拿錢來買的。

「我這人就這點愛喝酒的毛病。」要坦然承認自己的缺點並不容易,趙森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

「這酒,看起來像水,喝到肚子里鬧鬼,走起路來紳腿,半夜起來找水,早上醒來後侮。喝酒啊不禁不縱,如同花看半開,微醺最好。」

趙森猶豫了起來,漸漸心中五味雜陳了起來,他這一輩子無妻無子只要有酒就覺得人生無憾,年輕因為時時有任務要執行,尚能克制,一次任務身受重傷,得到主人允許詐死退出死士生涯之後,一來為了麻醉身體的痛楚,二來嗜酒,出生入死雖賺來許多銀子,卻因無家累,沒有顧忌,一日復一日的喝,最後變成了酒鬼,也把拚死賣命賺來的金銀全部花光,落魄至今。

花看半開,喝酒微醺嗎?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像是糊里糊涂的人忽然清醒了。瞧著神態雍容大雅,雖是素面朝天,衣著稱不上優雅的芮柚紫,一絲亮澄澄的光倏地劃過趙森渾沌已久的心。

「多謝夫人指點。」

「往後趙大哥和我們都是一家人,就和大家一起改口吧。」她堅定了離開郡王府的決定,那夫人的名稱也就沒有必要了。

「這……」

「趙大哥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說。」

趙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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