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答話，誰也不敢說這句話，明面上都是部長級別，周于堅更高一級，但是他們都知道，只有這幾個人的電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秦總立刻會接的，其他部長，打都是那個叫大和信虎的秘書接的。
房間里氣氛有點僵。一聲輕笑卻響了起來。
「各位……秦總讓我來解釋，我好像還沒說話吧？」徐翔笑著茶杯抿了口已經有點發涼的茶水，看著房間里熱火朝天的氣氛，笑道︰「秦總也真是謀劃的深……要誰覺得他小，我可不認啊……」
這句話意有所指，所有人的氣氛都松了松，搖搖頭笑了笑。
聯系到公司分股份，和好胖，周于堅等人的表態，他們算想清楚了怎麼回事。
秦遠峰手里握著的股份，可遠不止51%，看看這些和他從一個學校里出來才奮斗了兩年的人就知道了，清一色地站在他那邊，還有沒說話的美術部副部長徐黎姝，技術部的高遠，這些都一清二楚。
這個會，是讓這些未來的股東清楚，這個公司，是誰在掌權。秦遠峰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後面因為分歧而產生的連鎖反應他看不到，不過誰都不會懷疑一個小時後就會出現在他的桌子上，對于自己掌控公司的力度，對方會有相應的調整。
徐翔看到所有人都沒再開口，心中更加開心，他心中已經敲定了好幾個有可能成為股東的人選，他應該沒什麼問題，掌機這是極大的功勞，抹殺不掉的，公司為了他的項目轉型，已經不是一個職務能獎勵的了的。
端坐無憂，他笑了笑，繼續丟下了重磅炸彈︰「我好像從沒說過……這部機器是TV端游戲機。」
「那還有什麼主機？」一位部長眉頭微皺，而久保正雄卻倏然睜大了眼楮。
「難道是……」
徐翔小心翼翼地從內袋里拿出一疊資料，笑得更加燦爛︰「各位，這就是這台機器的真面目……當然，這只是最粗糙的文字說明……」
一個小時後，秦遠峰翹著二郎腿，輕輕抿著咖啡，大和信虎站在旁邊，有條不紊地幫他打理著資料。另一邊，從地中海趕回來的彼得潘百無聊賴地玩著一根雪茄。
「看樣子，他們對我還不是完全心服。」秦遠峰冷笑了一聲，隨手將一疊對話資料扔進了垃圾桶︰「公司算上大家來找茬，已經有了五款大賣的游戲，全部都是我親自操刀。居然還敢存著反對的心思。」
「秦……你骨子里真的是一個獨裁者，我絕對沒看錯。」彼得潘撕下張紙，折了個飛機，幽幽丟了出去︰「你別怪他們，這麼做有兩種心思。一種是想通過反對意見表現自己，畢竟要選股東了嘛……這很正常。」
「另一種，是你真的還沒有收攏他們。人心的歸攏，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才走了一半……再來個兩年應該差不多了……你有股東的人選沒有？我提醒你，千萬不要把你的同學全部弄成股東，他們功績不到，閱歷不夠，經驗也不夠。比起其他部長也就資歷稍微長幾個月，你這樣任人唯親會犯眾怒的。」
「我沒那麼傻逼。」秦遠峰靠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唯才是用，這一點不會更改，哪怕他不服我。」
「不過，這個不服有個範圍吧？」彼得潘笑著說︰「而且是一個很小的範圍。你具備獨裁者的第一要素，那就是小心眼。」
他將飛機丟了出去，飛機很快就在窗外的微風中漸漸看不見，他瞄了一會兒，滿意地拍拍手︰「先不管這個，我本來準備等你DDR做完就對公司做一次手術。畢竟索尼的人進來的時候我在坐鎮，他們沒撈著一點好處，但是人心浮動肯定是有的。不過嘛……現在你要分派股東，我也不妨再等一等。公司動蕩太多會給員工和管理層造成不安感，能一次改革的就不要分為兩次……哎？我寫在本子上的資料呢？誰撕掉了？」
「你剛才折飛機飛到百米之外了。」大和信虎不動聲色地精準補刀。
「F……FUCK……」彼得潘自己都無力了，瞪著大和信虎︰「那你剛才不提醒我？！」
「我是秦君的秘書。」大和信虎回答得很干脆。言下之意你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我欣賞你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秦遠峰笑著豎起大拇指。
彼得潘翻了個白眼，坐了下來︰「秦，我的一些記錄弄掉了，不過我還記得很清楚，口頭交流好了。這個毫無責任心秘書沒問題？要不要先出去？」
「我和他認識的時候比你長多了。」大和信虎毫不示弱︰「現在我們兩家是親密的合作伙伴。」
彼得潘好像想起了什麼，指著只有一張臉的二愣子大和信虎，意味深長地對秦遠峰笑了笑︰「大和基板？」
秦遠峰笑著頷首︰「對。」
一切盡在不言中。
聯系起有可能發生的經濟危機，彼得潘瞬間就明白了許多。
「既然是如此‘親密’的盟友，我覺得可以更親密一些。」他話中有話地笑道，拍了拍大和信虎的肩膀︰「看樣子以後我們還有很多見面的時候。」
「好了，秦。」他拿出筆記本，第一下就翻到了那張被撕下來的飛機，尷尬地翻了︰「我去地中海，老師和你打完電話之後，我就找了幾個朋友。噢，當時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然後我立刻通過渠道清查了幾家你最有可能合作的公司目標，可以作為打開海外市場的第一步。」
「第一步，很簡單，也可能很麻煩。所謂打開海外市場，一次的合作並不足以讓你的名字刻在用戶腦海中。你需要通過數年的努力，才能讓你的品牌耳熟能詳，這才算真正打開了一個市場。一場好的商業活動並不能證明什麼。人的思維是會選擇遺忘的，如果你以為DDR就能讓你不被歐美玩家忘記，那就大錯特錯。」
他指著桌上鋪開的一大疊資料，用鋼筆不停地在上面畫著︰「一共有四個公司。首先我們要考慮的是產品契合度。游戲的定位是新潮，好玩，如果是一個制作老年運動儀器的電子公司，就算渠道再好，也決不能要。」
「有這種公司？」大和信虎驚嘆。
彼得潘看著他，分辨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半晌才陰測測地說︰「你硬不起來之後，我會為你特地訂制一個。」
不和這個傻大個見識，彼得潘心中這麼說著，指著桌上說︰「合作過的IBM首當其沖，赫赫有名的藍色巨人，對于能帶給公司第二份利潤的途徑應該會有興趣。」
他深深看了秦遠峰一眼，直白地說︰「你的野心不僅限于此，我能感覺得到。如果這次掌機發售成功，下一次……我可能就會看到真正的主機。因此……和IBM合作，對于日後高精尖的主機開發，有著延伸性的好處，並且電腦產品同樣具有新潮屬性，和你的商品契合度很高，我覺得它應該是第一人選。」
秦遠峰沒有說話，良久才說︰「壞處呢？」
「壞處？自然有，IBM財大氣粗，自然不會看得起我們公司，秦，你的公司在香港看著不錯，但是放到世界，真的不算什麼，說中型都有些勉強。那麼，怎麼把我們的內容層層上報，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決策並回饋，這非常困難。」彼得潘攤了攤手︰「你知道，之所以叫巨人，是因為它的龐大。而公司體積一旦龐大，反應速度就會下降。這也是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區別。對于市場波動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絕不是大公司，而是那些甚至只有幾十個人的小公司。這就是著名的船小好調頭和船大抗風險選擇理論。」
「這種扁平化的公司，他們除了員工就是老總，所有決定能以最快的速度傳達到每一個人，一場兩家巨頭，甚至多家巨頭交雜的商戰之後，你會驚訝地很多小公司不僅沒有消滅，反而壯大了，這就是小公司的好處——對于市場閃電般的反應速度。」
「然而大公司卻不同，他們有嚴格的制度。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他們要按照制度辦事，這平時是好事。但是在真正的戰斗展開時，會延誤珍貴的戰機，所幸他的對手也是如此，小公司根本不具備參與超級商戰的資格。你的申請……」他吹了吹資料，冷笑道︰「一個月之內能給你答復，那都是快的。」
秦遠峰想了很久，果斷地搖了搖頭︰「排除掉。」
「時間太長？」彼得潘皺了皺眉頭︰「但是藍色巨人值得這種等待。」
秦遠峰把那疊資料放到了另一邊，看都沒再看一眼。
如果他沒記錯，這位藍色巨人，已經到了即將倒塌的時刻。
80年代末，IBM和隻果的爭鋒已經到了最後一刻，IBM為了徹底打垮隻果，開放了計算機框架，這一舉，造成了著名的小型計算機出現，也就是現在都在用的家用機。而這一刀確實刺傷了隻果，讓隻果銷量降到冰點。但同時，也讓IBM傷痕累累。
更重要的是，IBM根本沒有抓住這次小型計算機普及的大潮！硬生生造成了一個強大的敵人，那就是DEC公司。
這個公司作為小型計算機普及的帶頭人，撰取了足夠多的美元，甚至對IBM都產生了威脅。從90年到93年，IBM連續三年虧損三十億美元以上，93年底，如果不是「IBM的傳奇」郭士納上任，當時士氣降到谷底，面臨肢解的IBM恐怕已經是過眼雲煙。
所以，他現在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和這個即將倒大霉的公司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