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車門被重重關上,秦遠峰坐在後排座椅上,頭靠近了柔軟的座位,整個身子都陷了進去。
牛軍就在他旁邊,兩人都沒,過了很久,秦遠峰才點燃了一根煙,重重吸了一口。
他沒,把煙盒翻著丟到座位上,牛軍熟稔地拿過來,點起抽了一口。
兩人誰都沒先開口,就這麼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司機看到架勢不對,早就借口買水離開了駕駛座。
「你知道嗎,人是很賤的生物。」過了許久,秦遠峰叼著煙,淡淡地開口,卻仿佛自言自語︰「有時候,有的好東西,就算黃金鑽石擺在他面前,他也會想。這是不是太容易得到了?或者說,我現在手里有差不多的,沒必要去追求更好的。」
「但是,如果說有老天爺的話,他給每個人的機會我覺得是有定數的。給過你幾次之後,發現你不會&}.{}珍惜,它會冷漠地收走,並再不會賜予。不過……往往這種事情要等真正失去了,才會捶胸頓足。」
牛軍想了想︰「小峰哥,你是說惠普是放棄了上帝給他的機會?」
「還有可口可樂。」秦遠峰在煙灰缸摁滅煙頭,眼神漸漸變冷︰「他們永遠不知道,我要送給他們的是什麼……他們愚蠢地拒絕,將會讓他們真正走上追悔莫及的道路!」
「當然……」他閉上眼楮,深吸了口氣︰「這要我歐美確實能走下去……確實能拿到第一方的入場券!」
「為此,我不惜踏遍整個歐美!」
「大牛,收拾一下,我們馬上申請簽證手續,準備前往瑞典斯哥德爾摩!找愛立信!」
時間,一天一天地,從開頭牛軍跟著跑,到他也有點受不了了,水土不服之下,居然在醫院長病不起。
「咚」門被輕輕敲響,秦遠峰和彼得潘提著水果進來,看著臉色蒼白的牛軍,笑了笑,把水果放在床頭。
「平時看你挺壯的,怎麼?看上了那個護士?準備在這里常駐?」秦遠峰取笑道。
牛軍勉強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對不起,小峰哥,拖累你了。」
「當然是拖累了。現在你又不是不知道時間有多緊。這都二十多天了,你病倒後我每天陪著跑。東西都得我提,能不累?」彼得潘拿起隻果,毒舌地邊吃邊說。
「小峰哥……」牛軍坐起來,嘆了口氣︰「要不行還是我跟著吧,我這些也不太懂,長長見識也好。」
「你跟我有什麼過意不去的?」秦遠峰皺眉瞪了他一眼︰「時間還長,還有兩個月。你拉肚子拉得走都走不動,我讓你還跟著不是丟我臉?」
彼得潘仰天放了個白眼,啃了一半的隻果一扔︰「你們加深感情,我先回酒店。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誰都別打攪我!」
彼得潘走了,屋里就剩下了兄弟兩人,牛軍從床頭翻出一盒煙丟,看了秦遠峰半天,才問︰「小峰哥……真的很難?」
秦遠峰沒回答,點上煙,深吸了一口,朝著半空中將青藍色的煙霧吐得天女散花,這才低頭笑了笑︰「很難。」
「歐美人視中國人為洪水猛獸。這段時間,我又揍了一個人。」他本來不想說,但是話匣子一打開,自己卻怎麼都收不住︰「我他媽千里迢迢從中國跑來西門子,他就敢用一個部員接待我!和老子談話的時候眼楮都長在頂上,說的話比羅格里德還難听。你說,他是不是找揍?」
牛軍笑了︰「是。」
「這二十多天,我走了十來家大型企業,一個二個都是藏獒。」秦遠峰再次深吸了一口,一口吸出了一半的死白色煙灰,他看了看,摁滅在煙灰缸中,看著快堆滿的煙灰缸,忽然嗤笑了一聲︰「行,這些,老子都記下了。這次,我要拿到第一方的入場券,我會讓這些藏獒全部變成哈巴狗!讓他們千里迢迢過來舌忝老子的皮鞋!」
牛軍看著秦遠峰好一會兒,他太了解這個發小了,什麼時候是愛吃虧的主?但是這次,對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把所有的氣都受了下來,他非常清楚,這一定是讓小峰哥不得不這麼做的頭等大事。
「要不……」他給自己點了根煙︰「暫時先別來歐美?等這段時間過了再說?」
秦遠峰笑了,不是穿越者不知道,這段時間,足足持續了將近兩年。
這兩年,GB基業已成,任天堂這顆大樹依靠掌機堪稱金剛不壞,現在的任天堂已經強到索尼不到最後一步都絕不會去輕易挑釁的地步,再給對方十年?
他非常清楚,電子娛樂圈變化有多快,多迅猛。這個根,決不能讓任天堂這顆參天大樹扎下!
GB的狙擊,勢在必行!
「沒事。別擔心。」他笑著拍拍對方的肚皮︰「還有兩個月,擔心什麼?」
牛軍認真地看著他,很久才說︰「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小峰哥,你就不是個適合安慰人的人,如果真的好解決,都是自己做完才告訴我們。」
秦遠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房間。
外面,是一道整潔的走廊,洋溢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不時能看到幾位金發碧眼的護士或者醫生穿著白大褂,輕聲交談著從走廊中走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正打算離開,就听到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你信嗎?」。
本該回到酒店的彼得潘正坐在外面的凳子上,閉著眼楮摁著自己的太陽穴,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發問。
「你信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嗎?」。
「哪一句能讓人?也是,你就說了兩句和這件事有關的話。但是你也明白的吧……」彼得潘停下揉動太陽穴的手,緩緩睜開眼楮,絲毫沒有隱晦的想法,開誠布公地說︰「秦,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第一個月,有多重要。噢……**真大!」
彼得潘吹響一聲口哨,一位走過的女護士狠狠盯了他一眼。
他轉過頭來,嚴肅地說︰「不是‘才’二十多天,而是‘已經’整整二十六天。」
「你不會不知道第一個月有多重要。如果說,跑渠道是一個金字塔形狀,我們前兩個星期找的就是金字塔的最頂端。比如,比如AMD。接下來,會是次一級,比如惠普,比如愛立信。」
「但是……」
秦遠峰舉起手制止了他︰「回去說。」
「被人當眾剝開的滋味很難受對不對?而且剝開的還是失敗的滋味。」彼得潘絲毫沒有停,繼續說︰「但是,你要知道,接下來,會困難許多倍。失敗因子,會是一個沉澱的過程,它不是3+3,而是3X3!循環的失敗,會讓人心理崩潰!……」
秦遠峰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刀子一樣看著彼得潘。
「我說完了!」彼得潘立刻警戒地舉起雙手,站起來補了一句︰「剩下的回去說。」
一路無話,兩人就像兩個路人一樣回到酒店。剛到,秦遠峰就拍了拍對方的肩膀︰「SORRY。」
彼得潘嘴角抽了抽。
「這種感覺是很難受。」秦遠峰坐到了沙發上,嘆了口氣︰「一直被拒絕,還被人挑破。誰都會生氣。」
「但是我後來才想明白,你是讓我振作起來,就像你之前一直提醒我的,連環拒絕,只是個開始。」
「如果沒有這點承受能力,趁早滾回香港。對嗎?」。
彼得潘沒回答,坐在他對面,許久才問︰「你剛才是不是想揍我?」
秦遠峰笑得很無恥︰「哪有。」
「……我听見你拳頭捏的很響……」
「那你肯定听錯了。」
彼得潘看了他半天︰「你何必強顏苦笑。」
「那你又何必明知故問?」秦遠峰笑了一聲回答。
「不說這個。」彼得潘嘆了口氣,正色道︰「秦,你現在決不能失去信心!我明白,這個月過得很苦。但是,渠道就是這樣,也許下一家,就會讓你豁然開朗。」
「不走到最後一家,你永遠不會知道藏獒和哈巴的區別。」
「誰是最後一家?」秦遠峰問。
「答應你的那一家!」彼得潘肯定地回答。
他拿出一個本子,是一個很普通的筆記本。翻開一頁,上面有七家公司,全部被打上了紅叉。
他沒,繼續翻,第二頁,有十幾家公司,已經被叉掉了五分之一。
「,AMD,可口可樂,英特爾,IBM……幾乎能和電子有關系的頂級上游公司,我們都找了個遍。秦,你背後就是你當初雄心勃勃的渠道圖,我想你應該轉身看一看。」
秦遠峰轉身,正面對那張巨大的世界地圖。
這張圖,和一個月前一樣,沒有一條紅線增加。蒼白地可怕。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慘白國家框架,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敗。
彼得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一個月,我們收獲的,是拒絕,拒絕,還有拒絕。」
「秦。」他走到和他並列的地方,同樣滋味復雜地看著那副巨大的地圖。
這就像一個開疆擴土的千古一帝,掌機就是它的武器,秦遠峰正指望靠它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卻發現,所有兵糧道路,一片死寂。
「秦……你明白的……作為親自跑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所有氣,要自己一力承擔,本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奚落,敵視,卻因為你祖國的突發事件不可拒絕地發生了……第一個月,是興致最高的一個月,也是最熱情,信心最足的一個月。而我們尋找的,也是最可靠,最大的上游公司……」
「然而……答案卻和我們背道而馳……你告訴我,你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