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已經入夜的時候了,太陽已經早早的落下了,並不是每天晚上都會有月亮,至少今晚那濃厚的雲將月亮完全的遮掩了起來,這世界也因為這晝夜的更替,由動而靜。
櫻一個人跪坐在屋外的走道上,身下墊著一個墊子,也並不會讓衣服沾上灰塵,當然了,本就被打掃的很干淨的木質地板也並不髒,而櫻本身也並不在意這樣的事情。
在她的身邊放著一杯茶,用一個木制的盤子盛裝著,稍微的還冒著些白色的熱氣,櫻雙眼平靜的閉著,顯得無比的安靜,那感覺就好像是融入了夜空,正如那身黑色的衣服一樣,似是幻夢。
不過,無論是什麼人都絕對不可能會在這夜色下將櫻忽略掉,即使是那樣的契合,可是,也正是如此,反而顯得異質,長夜之中的皓月是明了的,並非是因為不契合,而是因為當出現月亮時,那夜在人眼中就變成了陪襯,而櫻也正是這樣的情況吧。
「……」
無聲的,另一個人也跪坐到了櫻的身邊,本來的話,她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卻在這時候說不出任何的話,被那氣息所壓制、感染,她所能夠做到的只是抱著那滿心的糾結以同樣的方式跪坐到櫻的身邊……
「你已經把他處理好了嗎?」。
首先開口的當然是櫻,只不過,她所說出來的話卻顯得很奇怪,大概沒有誰會在听見這句話的時候不想歪吧,這說法顯得笨拙,可是在某些方面又真的是無比適合。
「已經讓哥哥睡下去了。」
听見櫻的話之後,浦島月只是稍微的皺皺眉,並不是厭惡什麼的那些情緒,而只是純粹的悲傷,她用簡短的語言對櫻回答著,垂著眼,用稍微有些輕,缺乏生機的聲音說著。
「我這樣做,還有意義嗎?」。
浦島月對著櫻問道,帶著迷茫,望向了沒有任何光亮的漆黑的夜,久久的沒有其他的聲音,像是在思索著自己一直以來所有做過的事情,又像是什麼都沒想,很疲倦的神態。
「如果沒有任何的意義的話,你又為什麼會做這些事情。」
完全是如機械的陳述一樣買毫無起伏,也沒有任何可以判斷出這應該是問句還是什麼其他句式的特征,可是,浦島月卻能夠明白,這是問句,反問,讓她自己感到揪心的反問。
「是啊,如果真的沒有意義的話,我又為什麼會做這些事情呢……」
那個人已經不是的那個堅強的、會寵著自己的哥哥了,自己的哥哥大概已經死了,那個只是一具只要稍微的牽引就能自己運作的軀殼而已了……
「但是,完全找不到意義啊,以前的話,我覺得哥哥還是會有復原的可能的,所以一直那麼坐著,可是現在……明明一點點的希望都沒有了,還這麼做,找不到意義……」
像是無奈的嘆息,又像是在傾訴,少女那樣的說著,她大概並不是對著櫻說,更多的是在對自己說吧,想要說服自己一些東西,在了解到極限的同時,卻又完全的不想要去接受這一點,就是這樣的矛盾……
……
每一天的清晨,在早早的起來並且打理好事物之後,準備好早飯,將從前一晚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的浦島泰拉起來,然後一點點的將事物送到他的口中,然後告訴他咀嚼,這樣的常識……
將他看成和一樣健談的兄長,將有趣的故事一點點的說著,唯一的不同只是說故事的人從兄長變成了妹妹,而听故事的則是沒有任何反應的事物……
將窗戶封閉,將所有的光源從這個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身邊移開,不斷重復著早中晚的日常,一天重復著一天,即使是在沒有了理由,並無法獲得希望的此刻,也在繼續著……
……
「但是,你還是那麼做了,所以,你自己明白這一點的。」
完全是旁觀者的姿態,櫻冷不丁的插這麼一句進來,並沒有說話的必要,而櫻還是發出了聲音,這在她看來才是沒有意義的,或者說,她自己明白這「無意義」只是她本身的不理解而已。
「……」
「嗯,因為我根本沒辦法舍去哥哥,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能相信那不再是哥哥。」
非常意外的,名為浦島月的少女承認了這樣的一點,只是片刻的停頓,就很清晰的將自身審視的清楚了,她大概想要哭的吧,但是,卻哭不出來,而是就那樣用著有些別扭的神情,有些孩子氣的語氣,在說著。
「從小到大,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哥哥也總是會陪著我,父親和母親出事情的時候,我哭得很傷心,可是,那時候,哥哥卻沒有哭,並不是哥哥多麼的壞,他也是很傷心的,我還記得,那時候,總是笑著的哥哥很久很久都沒有展開眉頭,甚至走路都會撞到柱子……」
少女在那里述說著,說起了名為「浦島月」的少女眼中,浦島泰的故事,而櫻則是保持著那樣跪坐的姿勢,靜靜的听著,傾听著這個需要將這兩天受到的沖擊發泄出來的少女的「無意義」的述說。
「……本來的時候,我是不希望他那樣繼續的在外面奔波的,因為,我很害怕,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想父親和母親那樣的,但是,每一次,他都只是笑笑,然後對我說不要擔心……」
浦島月已經整個人直接的坐在了走廊上,兩只手抱著豎起的雙膝,把頭低了下來,直接的抵在了兩只手肘環抱著的膝蓋上,望著走廊下輕輕飄揚起塵灰的地面,緩緩的說著。
「……山田大叔在以前我們還小的時候,是對我父母在外面行走最鼓勵的人,而且本來就是親戚,所以在那時候,對我們很照顧,後來父母出事之後,他開始勸哥哥安安心心的留在村子里,他大概覺得自己對不起我的父母吧,甚至每一次都不會進入我們家……」
「但是,哥哥卻拒絕了,明明那個時候,我多麼希望哥哥就那麼留下來的,明明,山田大叔也直接分給了我們田地,可是,最後,我還是被哥哥說服了,明明,只要那個時候,我堅持下去的話,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事情了……」
浦島月在說著,將心里面的東西一點點的說了出來,大概就和那個山田是一樣的吧,在櫻醬她的那份無端的理由、無端的恨打破之後,這個並不能承受的女孩開始思索起其他的東西,尋找著可以責怪的事物。
在人前做出開朗的姿態,然而其本質卻是脆弱的,這樣的人,是連自己都無法放過的,在無盡的連環之噩夢中,總有一天,她是會將自己逼瘋的吧……
「他並不一定就沒有救了。」
在少女已經完全的沉浸到了不可名狀的復雜心緒之中的時候,櫻突然的對她說道,而浦島月卻沒有多少的反應,而櫻也只是將自己受到的來信從虛繭中抽出來,緩緩的看著。
在好幾天之前的時候,櫻就將自己這邊的情況直接的傳遞了出去,而那份書信在中間獲得周轉之後,想必在之前不久就傳達到銀古了,而就在浦島月在剛剛敘述著她的過往的時候,櫻也接到了那邊的回信……
「當然,如果你放棄掉的話,也是正常的事情,因為這方法成功的概率大概也就一兩成,反而,如果事情出乎意料的話,可能會不得不采取一些你更不願意采取的方式。」
本來,浦島月覺得,這應該是櫻在安慰她才說的話,所以並沒有反應,即使這個冷淡的女孩並不像是會安慰人的類型,但是此刻,當櫻的口中傳出了那樣確切的語句之後,她猛地抬起了頭。
「大概再過五到十天的話,應該就有半年了,那時候,也許會是你哥哥恢復的機會,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你哥哥將在那時候真正的完全的死去,或者,則是變成一種新的,必須要解決掉的真正的‘有害’的事物……」
櫻在浦島月看著自己之後,聲音也仍然沒有任何變化的繼續說了下去,至于浦島月則是仔細的听著櫻的語句,生怕是錯過了任何的關鍵地方。
「晚上在山里行走的人有的時候,在並不正常的時節與環境下,會看見細小飛舞的螢光,就像是螢火蟲一樣,然而,無論是怎樣的試圖去捕捉,都是徒勞的,假使是遠遠的旁觀,就會,那‘螢火蟲’的數量會是超出想象的巨大,這些東西的正體正是一種蟲,叫做‘光螢’。」
櫻沒有立刻的對著浦島月說出銀古所建議的方式,而是說起了听起來像是無關之物的情形,不過,必然的,這不會是什麼科普時間,櫻也不會說這樣的無關之言。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就算是‘蟲師’,如果不是某些異類的奇葩,也不會仔細的去探究這些‘無害’的蟲的,大部分的他們也不會知道,‘光螢’這種蟲出沒的地方,通常必定會有‘匿影’,只不過,在晚上,想要找到‘匿影’,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