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們休息的地方到花田附近,其實說遠不遠,沒有騎馬,月光拖著李柏翰的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他握著瓶子,心里還是有些緊張,也不敢輕忽,身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讓他繃緊了神經,一直到了花田邊上的溝渠才停下腳步,他小心翼翼的把手用縮進袖子,又撿了旁邊的枯枝,小心的把開了瓶口的罐子放進水中,裝滿後撈起。
這時遠方又有一陣聲音,起先他以為是黃少少又來作怪,正是要開口罵人,不過卻看見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跳著奇怪的舞步,在不遠處花田的中央手舞足蹈著,李柏翰第一個反應是該不會又是黑影派來搗亂的人物,可是觀察了一下又不像,對方根本沒有多看他一眼,于是關上瓶子後,他望著那老人的舉動,深深皺起眉頭。
不得不說男人的韻味,若是本身硬件得體,就算過了幾歲也還是一樣的有著吸引力,此ˋ刻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有種說不上來的風采。
老人跳了好一會兒,終于是發現周邊有了觀眾,他也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嘻嘻一笑,反而走了過來,也不管李柏翰這會喘氣的還在旁邊,自顧自的就捧起溝渠里的水喝盡,罷了後還意猶未盡的抹了抹嘴,好似還沒喝夠一般。
可是這泉水能這樣喝的嗎?李柏翰不解,而老人忙著自己的享受,也沒對這小伙子有什麼反應。
「老人家…這水里有毒的。」看不下去,李柏翰出聲勸阻。
瘋癲的老人身上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還有些爛泥,在月色下看不清楚五官,他听到李柏翰說話,停下來睜大眼楮看他,不過那雙眼楮里發著淡淡的黃,有點類似黃疸病人的樣子,他停了一下動作。又繼續埋頭喝著溝渠里的水,毫不把李柏翰的話當成一回事。
「老人家…「李柏翰第二次勸道。
可能是被說的煩了,老人抬起頭,發黃的眼楮目光渙散。他對李柏翰嘻嘻笑著,說道︰「少年人果然什麼都不懂,這是難得的珍品啊!不懂就站旁邊去,別打擾我的心情。「
「可是…「
無法阻止老人,可是又不敢一下子離開,他的看法中,這水喝下去恐會過敏,萬一老人有個三長兩短,他可是會良心不安。
于是他又鼓起勇氣說道︰「這水有問題的,別喝。「
不耐煩了。老人渙散的目光集中如炬,他跨了一步靠近李柏翰,過分嚴肅地說道︰「你說這水有毒?這可是美酒呢,你不懂就少廢話,不要大壞我的興致。能滾多遠就是多遠,少在這邊說些五四三的,還要不要別人過生活啊?「
怎麼想也是奇怪,李柏翰一開始想到的是,莫非此人就是所謂的仙人?但見他說話瘋癲,動作又不太靈活,基本上就是個酒精成癮的患者罷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跟畫里的吳伯長得實在不太相像,于是又打消這個念頭,但他口中屢屢說到這水是珍品,說不定仔細問來會有幫助。
換了個口吻,李柏翰問︰「老人家,既然你說我不明白。那能否請您解釋給我听听?也當作是教導後生晚輩一下,否則好好的東西被我這樣糟蹋去了,恐怕也實在是罪過。」
又是老人家,又是請,姿態放得極低。老人听了幾下,心里覺得歡喜,喝得醉的人都這樣,情緒變化極快,前面還覺得這人無比討厭,一下子又覺得這人可愛之極,于是呵呵笑了兩下,雖然步伐搖晃,不過速度驚人,才不過是一眨眼功夫,他便已經跳到了李柏翰面前。
「年輕人,你先跟我說,為什麼你說這水有毒?」老人先發問。
李柏翰伸手指著花田︰「這些花,花瓣上都有會讓人過敏的物質,今天才經過,馬匹被踫了一下便是紅腫,全數花瓣落在水里,混起來的水怎麼會沒有問題呢?」
老人一笑。「說得挺對,這花上有著獨特的紅熱粉,沾到動物跟人的身體,容易紅腫發痛,不出三天可是難消除的…不過…」
一方面意外老人在說這話時完全不同的態??度,一方面又好奇著,按他說話的方式,似乎對于醫術方面有著不同于常人的造詣,他還想要問,但老人又再次開口。
「不過,你既然知道這花里有毒,剛才我見你裝了一壺水,既然有毒何必又裝,難道你想要拿去害人的嗎?」。老人問。
想不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全部已經被老人看在眼里,李柏翰心里又是一驚,他搖著頭,解釋道︰「不,只是因為…」
「因為什麼?年輕人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我看得實在難受。」
「因為我們要去找一名仙人,據說他好飲美酒,剛才在路邊撿到了一個酒壇子,里頭余下的氣味跟這花有些類似,所以才想會不會是這能作為釀酒的材料,才想著要取她一些,萬萬沒有要害人的念頭,請老人家放心。」
「酒壇子?」老人疑惑地看著李柏翰。「你該不會說是有一個上面坑坑洞洞的破東西吧?」
「正是…」李柏翰一下又搖頭。「也不是,那上面是精雕的花紋,不是老人家說的破東西。」
老人擺擺手。「哎呀,那算得了什麼花紋,不過就是我前陣子喝多了打破在那里的破物一枚,也沒什麼好去多珍惜的,你也不用這般吹捧,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油腔滑調之人。」
听到是老人的物品,李柏翰的眼楮放出精光。「那…老人家,您能不能告訴我,像那樣的美酒要如何釀制?」
「釀什麼?酒是這樣釀的嗎?那里頭不過就是裝了你剛才裝的水而已。」老人說道︰「你也不要小看這水,這水大有來頭,在地底下流通過,中間剛好經過了一條寒玉脈,那玉能夠祛毒解熱,搭上這花以後??,剛好去除了花的毒性,你說剛不剛好?」
「原來是如此…」說到這里,李柏翰又開始對老人的身份不確定了,懂得這般多,還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是什麼呢?可惜就是與吳伯不像,否則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好啦,那既然就這麼般說完,我也該走了,後會無期啊。」老人一跳,竟又離開了數十丈距離。「我可不想再遇到你這煩人的小子。」
揮揮手,一溜眼老人就消失在李柏翰的視線中,剩下他一個人站在花田邊拿著水瓶子發愣。
*
帶著滿月復的疑問走回黃少少所在之處,那里卻是空蕩蕩的,原本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位置,不過地上確實有馬蹄的痕跡,但黃少少以及兩匹馬卻是全然無蹤影,他趕緊喊了幾聲,又在旁邊找了一圈,卻是連個回應也沒有,不像是在與他開玩笑,地上也沒有強行被拖拉走的印子。
李柏翰感到一陣驚恐,按理來說,花田與這里距離的並不遠,如果遭遇到了不測或者什麼,黃少少大聲喊叫的話,憑她的肺活量以及潑辣程度,自己絕對不會听不見,但現在她卻像人間蒸發一樣,跟著馬匹一起消失,無影無蹤。
他想不到什麼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是綁架,黃少少一個女孩子家或許還說得過去,兩個大漢一拉一綁,確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可是要一起控制兩匹馬加上一個人,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好險他不是一個容易就手忙腳亂的人,如果換作是他人,恐怕這時候方寸已經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李柏翰雖然心里也很慌,不過他還是定下心神來,先是檢查附近有無遺留下來的線索,包括馬蹄踏的方向,以及黃少少是否有留下什麼樣的暗號。
奇怪的是,馬蹄的痕跡由深到淺,居然在兩步之外就愕然消失,像是不見了一般,而黃少少則更沒有留下什麼,一絲頭發的痕跡也沒找到。
他繞著樹再次走了一圈,一個被隱在了樹根下的鮮黃色的物品吸引住了眼球,他彎腰拾起,發現竟是藍柔替黃少少準備的糕餅之一,昨晚他們一人只食了一塊,還有些剩余,可是今日也沒見到黃少少拿出來,他看著糕餅,糕餅的邊緣有被小小咬了一口的痕跡,他看著那齒印滿腔疑惑,不能確定是不是黃少少咬的,然後又把糕餅放到鼻子邊嗅了嗅,確定是水果味。
這一舉並不是多余,雖然機會極小,可是萬一糕餅里有肉餡的話,確實可能招引來山里的野獸,這樣解釋盡管牽強,卻也不能忘記,而如果是黑影的話…說實話,他並不覺得是黑影所為,因為畢竟黑影現在的心態就是要看著他們焦頭爛額,所以雖然會處處擾著他們,卻不會傷害黃少少,否則昨天他就不需要在緊要關頭救了兩人。
但黑影昨日被他激怒…會不會是因為這樣呢?
李柏翰不敢想,然而,當他把目光從糕餅移開,冷不防倒退了兩步,看見一雙血紅色的眼楮在黑暗中牢牢地盯著自己看。